夏日本就多阴雨, 山里的雨一旦下起来便没完没了。
雷声过后,崔珩敛了敛心神,出声提醒道:“快下雨了, 我们该走了。”
雪衣埋在他颈间轻轻颤抖着,一抬头看了眼上方电闪雷鸣的天幕, 跟着点了点头。
可两人刚一站起, 积蓄了许久的大雨便泻了下来。
雨点大的像豆粒, 砸下来惹得人生疼。
雨势汹汹, 来的太大太猛,天地间瞬间变了色, 山上的林木也跟着东倒西歪, 时不时有枯枝砸落,根本无法往山下去。
崔珩进山之前曾下令过, 如遇大雨须及时撤退。
方才雷声一起,那些进山的卫兵已经开始往后撤了, 这会儿大雨落下时, 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在山下聚集, 山上应当只剩他一个了。
度量了片刻,崔珩没再下山, 而是带着雪衣暂且躲进了一处山洞避雨。
“山雨来的快,走的也快, 且避避雨, 待会儿再下山。”
他将人放下,解释道。
“我听你的。”
雪衣自打被救之后, 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但是进去之后, 她望着黑黢黢的山洞又不敢挪步。
直到崔珩抬了步, 她才扯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小心地跟进去。
这山洞并不深,四面都是石壁,青石地面冰冰凉凉的,除了一堆干草再没别的东西,大约是哪个过路人曾经也在这歇过一晚上。
崔珩举着火把,进去环视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便叫道:“你坐着,我来生火。”
雪衣点头,四下看了看,地上皆是布着苔藓和灰尘的石板,踌躇着不知该往哪里坐。
察觉到她的窘迫,崔珩解了身上的大氅,铺在了冰凉的石板上:“坐这。”
“我不怕凉的……”
雪衣没料到他会解了衣铺下,她想解释,崔珩却不耐地直接把她按了下去:“坐。”
“哦。”雪衣蜷了蜷冰凉的指尖,只好坐下。
大氅上还沾着他温热的气息,隔绝了冰凉的石板,当真没那么冷了。
雪衣小心地坐着,轻轻捋着臀下的衣褶,生怕把他的大氅弄皱。
安顿好了雪衣,崔珩便起身生火。
他虽是世家公子,但是由于行军的缘故,对这些事似乎并不陌生。
散乱的树枝被拢了起来架起了一个小小的柴堆,火把一点,火光燃了起来,半边山洞皆被暖光照亮。
雪衣靠在火堆前,伸出了手烤着,浑身慢慢暖和了起来。
只是外面的大雨还在下,偶尔有冷风灌进来,吹的她浑身一哆嗦,火苗也跟着摇晃。
崔珩皱了皱眉,又起身搬了石块拦住了洞门,扯了旁边的数片宽大的蕉叶牢牢遮住了洞门。
如此一来,不大的山洞便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再没有冷风和雨丝刮进来了。
处理完一切,他额上已经微微冒了汗。
“给。”雪衣起身,递了方帕子过去。
崔珩盯着那方绣着一朵雏菊的柔软帕子没动。
这似乎是她第一回主动给他送东西。
“二表哥?”雪衣叫了声。
崔珩才接过,随手擦了两下。
“没擦干净。”
雪衣见他只擦了额,又按着帕子,踮着脚替他擦颈上的汗。
她只是下意识的想照顾他,全然没意识到这动作有多暗昧。
当帕子拂过他的喉结,崔珩喉结动了一下的时候,雪衣指尖一烫,连忙缩了手。
后退不及,崔珩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擦伤了?”
她轻轻往后缩:“不严重,只是被树枝被擦破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皮肤白,越发衬的手上的红痕显眼。
崔珩握着她的手坐下,从袖中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药膏,卷起她的衣袖,替她涂抹着。
他抿着唇,一脸认真,但动作却并不那么温柔。
粗糙的指腹一落山去,雪衣轻轻抽了口气,控制不住地缩着手臂:“轻些轻些。”
崔珩却攥紧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退。
“疼?”他问,眉眼凛冽。
雪衣点头:“有点。”
“疼也是你自找的。”崔珩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动作却放缓了些,“谁让你独自提前离开的?”
雪衣忍过了刚开始的疼,抬起头,一脸不解:“我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啊。”
“你没有?”崔珩盯着她,这似乎和他接到的报案不一致,“那你是如何沦落到这样地步的?”
雪衣抿了抿唇,突然又想起了王景,着急问他:“除了我,你有没有看到别人,就是我旁边是不是还有一个男子?”
她果然是和一个男子一起失踪的。
崔珩不动声色,只答道:“的确有一个,他被水流冲到了滩上,正是他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那他没事吧?”雪衣关心道。
“死不了。”崔珩似乎有些不高兴,目光渐渐变得锐利,“你怎会和一个男子一起摔下来?这人是谁?”
“这就是我上回救的那个人。”雪衣如实抖了出来。
“那个跛子?”
“嗯。”雪衣解释,“他不知怎的也来了骊山,然后不小心被认成了贼,我为了救他就带着他离开,不小心才跌了下去。”
“他是被谁当成了贼?”崔珩一贯敏锐。
还能被谁,自然是被他未来的妻子,雪衣想张口。
但这么说似乎总有挑拨的意思,而且郑琇莹万一当真是误会了呢?
于是她又低头,只含混道:“没谁,只是一个偶然碰见的人。”
她一撒谎,头便垂下去,声音也不像从前底气那样足。
崔珩早已看明白她这点小心思,知晓这人一定是府中的人了。
“那马车呢?”他又问,“你既是自己走丢的,你的马车为何不见了,反而出现在了山间?”
崔珩声音轻描淡写,但心底却积着怒气,有一丝怀疑她是在同人私奔。
雪衣却比他更糊涂:“我并没动马车啊?马车怎会自己跑了?”
“不是你主动解的?”崔珩明白了。
既然不是她主动驾车走的,那大约是有人解开了马车,故意营造出她提前离开的假象。
那人这样做,恐怕正是为了耽搁时间,让她不被找到。
如此说来,这故意混淆视听的人,用心极为险恶。
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
崔珩仔细回想了一下府里来人的报案,似乎是郑琇莹的人最先看到她一个人离开的。
“和你争执的人,是郑琇莹?”崔珩皱眉。
雪衣抬头:“你怎知?”
一出声,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套话了,又垂下了头。
崔珩看着她这副呆愣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旁人都要加害她了,她还在掩饰。
她当真是要气死他。
没有他护着,她往后可怎么办?
可郑琇莹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
“你和她从前可曾有过什么过节?”崔珩仔细盘问道。
雪衣瞧见他脸上的冷冽,渐渐明白事情似乎比她想到更严重。
她不敢隐瞒了,如实地回想:“我与郑娘子并没什么交往,除了那回在街上看到一个奴隶,我想救人,但是钱没带够,我找了郑娘子帮忙,郑娘子不借,说是恐招惹麻烦,所以,我才……才……”
“所以你才当了玉佩?”崔珩问。
雪衣一想起这事还是有些脸红,羞惭地低下了头:“是。”
崔珩神情更凝重了。
他是知道郑琇莹的,这是标准的世家贵女,凡事以利益为先。
按理,陆雪衣已经是三郎的未婚妻了,便是冲这个身份,她借钱救一个奴隶也好,开口放一个窃贼也好,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郑琇莹不该这么小气,应当主动笼络才对。
这里面一定有别的因由。
难不成郑琇莹是知道他和陆雪衣的关系了,才这般针对她?
崔珩沉思了片刻,又问:“她是不是知道你我的关系了?”
“你我”两个字他说的那么亲昵,雪衣心中微微抓紧,想了想又摇头:“没有,我藏得很好,现在还没人发现。”
崔珩一想,陆雪衣似乎的确很小心。
平时不许他用力亲脖颈,吻她的唇她也有些抗拒,所有露在外面的地方她都格外小心,但衣襟一解开,里面的任他如何吸咬,她顶多是嘤咛两声,推不动也就不推了。
已经数日未与她亲近了,一想起来,崔珩身上又生了些燥意。
他敛了敛眼底的情绪,继续替她涂药:“别的也没了吗?”
“没了。”雪衣也想不明白。
郑琇莹没道理害她啊。
“兴许只是误会?那马车是自己不小心挣开了?”雪衣想了想。
误会?
崔珩心里冷笑了一声。
像她这么蠢的,日后即便立了女户,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把财产吞个一干二净。
更别提这张秾艳招人的脸,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立女户一事暂时得缓缓了,至少目前这件事没查清之前,他不可能放她走。
“此事我来查,你先别对外透露。”
崔珩上完手上的药,又按倒她,把她的脚腕拽出来,褪下罗袜。
他上药时下手重了些,有意让她吃痛。
雪衣一疼,不得不点头:“知道了。”
“还有,这几日离郑琇莹远点。”他眼皮也不抬地叮嘱道。
雪衣指尖蜷了蜷,看着他垂头替她认真上药的样子忽然涌过一丝暖流。
在她和郑琇莹之间,他问都没问就相信她了。
此事无关情爱,仅是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莫名的心生暖意。
“郑琇莹不是你的未婚妻子吗?你……你为何信我?”雪衣纠结了片刻,忍不住问道。
“你说的了谎吗?”
崔珩抬头,眼中毫不掩饰的讽意。
行,原来他不是信她,是嫌弃她蠢!
雪衣一生气,缩着脚腕便要往后退:“我不要你上药了!”
“老实点。”崔珩牢牢地攥着,见她扭个不停,浑身跟条毛毛虫似的,伸手拍了她一下,“你再乱动试试?”
他手上力气并不大,但拍到腿上的声响极为暗昧,像极了晚上的某个时候,
这令人浮想联翩的声响一传来,两人都顿了片刻,原本就封闭狭小的山洞里顿时热了起来。
雪衣侧躺着不敢再乱动,脸颊却烧了起来。
崔珩也有些热,他原本的确是心无杂念地替她上药,但明明已经上好了药,此时大手抚着她雪白的脚踝却迟迟没有松开。
“除了手脚,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伤?”
他问,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眼中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应该……应该没了。”雪衣声音低了下去。
她虽没看他,但毕竟同床共枕了那么次,即刻便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
“有没有你都不知?”崔珩笑了,手从她的裙摆下钻进去,顺着她的小腿缓缓往上抚,声音低沉,“那我帮你检查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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