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可能不知道,幼衫哥哥的房间可是早就留好了的。”玉娘这话,不由让人从中品出了些暧昧的意味。

    周雨丞指了指在场的几人,又道:“我们这么多人,你就只给他留了房间?让我们睡大街啊?”

    玉娘笑道:“方才不知几位是幼衫哥哥的友人,实在失礼。不过我说这店内没房间可不是假话,谁放着有钱不赚呢,是吧?诸位也别担心,我倒是可以为几位腾出住处来。”

    玉娘盯着几人似在沉思,半晌后道:“幼衫的房间可以睡两个人,两位姑娘可以睡我的房间,再者,我将书房腾出来,也勉强能睡两人。诸位,我可就这么三间房了,你们自己分配罢。”

    玉娘话音刚落,齐浔便道:“周兄,你随我一起住房罢!”

    周雨丞显然有些诧异,遂毫不掩饰地说:“我还以为齐大夫要跟师陌一起睡呢!”

    “鬼才跟他睡!”齐浔瞪了一眼师陌,没好气道。

    师陌只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辛棠荞问玉娘:“我们睡了你的房间,那你怎么办?”

    玉娘熟络地揽过辛棠荞的手,道:“还是姑娘家知道疼人,不像这几个大男人,都不关心我。”

    辛棠荞道:“男子心向来不如女子细,玉娘不必在意他们。”

    “我看才不是,你看宿公子对你多细心,到底还是心里得有,才会想着关心。”玉娘语气中不乏酸味,惹得辛棠荞颇为尴尬。

    辛棠荞只好岔开话题,道:“还是说说你晚上住哪儿吧,我与念真占了你的房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玉娘道:“放心罢,我自有地方住。”

    齐浔道:“你们就不必操心她了,她爱琴如命,经常睡在琴房呢。”

    玉娘的香娟拂过齐浔脸庞,柔柔道:“还是幼衫了解我。”

    观月栈委实很大,穿过前庭,绕过好些房间,方首先到玉娘为齐浔安排的房。此房离玉娘的闺房很近,不过转个弯的距离,也不知这当中蕴含着怎样的意味。书房与琴房也在附近,是故一行人于这偌大的观月栈,倒是聚到一堆住了。

    齐浔看见师陌的脸比方才还要难看,便想着赶紧回房躲避,不料那人却叫住了他:“齐幼杉,你随我过来。”

    齐浔讪讪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爱记仇啊?你方才都已经教训过我了,现在还想做什么?”

    师陌冷冷一笑,道:“让你长长记性。”

    说罢,也不管齐浔是否愿意,拎着他的衣领便往栈外走去。

    宿倾与周雨丞相视一眼,心照不宣,便各自回房了。

    在太岁头上动土是要付出代价的,齐浔应当明白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玉娘将辛棠荞二人领到自己房间后,简单介绍了一番,后道:“这屋里所有东西你们随意使用,幼衫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哦,对了,我方才已经吩咐下去给你们打热水了,你们御剑飞行也辛苦,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罢。”

    “谢谢。”辛棠荞与邵念真不约而同道。

    “甭气。”

    “我有个问题,”辛棠荞道:“你与我二师父到底什么关系啊?”

    她好奇极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想问,此刻终于是抓到了机会。

    玉娘盈盈一笑,反问道:“齐幼杉没跟你们提起过我?”

    辛棠荞与邵念真相视一眼,相继摇了摇头。

    玉娘倒也不生气,只道:“意料之中的事了,你们不必替他感到愧疚。他于我有恩,在我生命垂危之际救了我,如此而已。”

    辛邵二人释然,没再追问下去。

    此刻街上依旧灯火通明,往东方眺望,远处有地势较高之地阑珊的灯火比街上还耀眼。

    出了栈之后,师陌方将拎着齐浔衣领的手放开。他手负在身后,沉着脸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齐浔指着东方灯火阑珊处,道:“那就是望月台,明晚将会在那边举行活动,热闹极了。”

    师陌依旧不语,甚至没有往齐浔所指的方向看去。齐浔瘪了瘪嘴,虽是不满,但仍旧想找些什么话题来缓解眼前的压抑。他甚至在想,师陌大半夜把他叫出来,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努力一阵的齐浔终究妥协,干脆直接道:“师无言,我知道刚才那样是我不对,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那样就行了呗!你别这样吓我,你知不知道你沉着脸很可怕?”

    师陌猝然停下脚步,沉沉看着齐浔,半晌才问出一句话:“当真很可怕?”

    齐浔却不知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问的这个问题,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怔怔地看着他,学他的那一招——一言不发,以不变应万变。

    师陌却没有像齐浔想象的那样发火,只看了他片刻后又继续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往前走去。

    实在是个捉摸不透的人,齐浔如此评价道,脚步还是听话地跟了上去。

    “你以前来过千山城?”师陌忽然问道。

    “是啊,来过几次。”

    “那观月栈是怎么回事?”

    “观月栈?”齐浔想了半天,才确信师陌指的其实是玉娘,不由心生疑惑,反问道:“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奇?”

    “无所谓。”冷冷扔下这句话,师陌便大步往前走去。

    齐浔来了兴致,快步追上去,拦在师陌面前,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说:“别生气嘛,我告诉你就是了。”

    见师陌脚步慢了下来,齐浔竟忽然觉得这人就像个心高气傲的孩子。他抿了抿嘴,敛去笑意,正色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第一次来千山城的时候救了她一命,如此而已。”

    “那她倒是对你挺上心。”

    师陌这句话落在齐浔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泛酸。他倒也不掩饰,道:“毕竟是救命恩人嘛,知恩图报乃是人之常情。”

    师陌驻足,以一种齐浔看不懂的认真表情问道:“那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要如何报答?”

    “这个……”齐浔无语。

    师陌又道:“我看你非但没有报恩之心,反倒恩将仇报。”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哪里对你恩将仇……”“报”字尚未出口,齐浔便忽然觉得理亏了。他方才不还搂了师陌的腰吗?他的那些招惹师陌生气的行为落在后者眼里,可不就是恩将仇报?

    师陌忽地凑近了些,问:“心虚了?”

    “胡说!”齐浔一甩衣袖,赶忙背过身去。他心想,今晚的师陌实在奇怪,难道脑子被门夹了?

    齐浔正琢磨着,师陌却忽然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齐浔当即暴跳起来,如避蛇蝎似地站得离师陌数丈之远,口中还骂道:“师无言,你有病啊?”

    师陌脸上挂着一种不符合他性格的笑容,颇为玩味地问:“方才抱着你,感觉如何?”

    “不如何!一点都不如何!”

    师陌沉下脸来,定定看着齐浔,再次一言不发。但齐浔却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他想说的话:你现在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混账了?

    齐浔开始心虚,却难以平静那颗扑通乱跳的心脏。他为什么会暴跳如雷?为什么会如避蛇蝎?当真只是因为抵触?

    师陌没再说话,垂下眼帘转身没入灯火。不知是不是错觉,齐浔竟从师陌眼底看到一丝失望之色。

    辛棠荞与邵念真聊了好半天女生之间的话题,后者坚持不住,这才结束了话题。但辛棠荞却忽然睡不着了,她干脆起身出门,轻轻飞上屋顶。

    天上那轮月亮更圆了,辛棠荞痴痴地望着,回想起以往在家过中秋时的情景。

    那时候,妈妈会做一桌子好菜,爸爸也会允许她在家喝点葡萄酒。一家人在饭桌上有说有笑,厅里的电视还在放着娱乐节目,为这种温馨增添一曲背景音乐。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难以回去。

    她望着月亮,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泛酸。她不想让这软弱的泪水流下来,怕只怕一旦放任,便再也收不住。

    身边忽然有一股灵力波动,她侧头瞧见一名红衣男子坐在自己身边,正是沈羲无疑。只是在看到他那张脸时,她不由心一惊,旋即问:“你怎么还顶着宿倾这张脸?”

    他笑道:“你难道没想过我就是宿倾?”

    “那不可能。”

    “为何?”

    “你们这些大能,换脸跟家常便饭似的,谁知道哪张脸是真哪张脸是假?宿倾才不会像你这般无聊地变来变去。”

    “你很了解他?”

    “不算了解,但我知道他很懒,曾经懒到不想走路而靠着轮椅代步。”

    沈羲笑出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想家了?”

    “是啊。”在这个知道她来历的人面前,辛棠荞没有想过回避这种情绪,或许与为数不多的知情者谈谈过去,能够缓解她这种伤怀的情绪。“每逢佳节倍思亲,在我们那里,望月被称为中秋,是阖家欢乐团团圆圆的日子。”

    “那你可知在这里,望月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辛棠荞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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