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丞在宿倾的带领之下飞上了天,他紧紧拽着宿倾的手腕,眼睛死死闭着,完全不敢睁开。

    辛棠荞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怂样,便与邵念真一道飞往前面去了。辛棠荞倒是很享受伸手便能触摸白云的感觉,这宛若仙境的云端,却被周雨丞这般畏惧,实在是不识趣。

    仅仅一天时间,一行人便已经进入千山城境内。这千山城果真名不虚传,其周围群山环绕,一望无际的大山宛若画卷,远山朦胧,若隐若现。

    日落时分,在云端观看落日最是一绝。辛棠荞不由放缓速度,与宿倾并排而行。她见周雨丞还闭着眼,便道:“周雨丞,你睁开眼看看吧,这日落美极了。”

    “不要!”周雨丞果断拒绝。

    “你就看一眼,我保证你喜欢,真的。”辛棠荞耐心劝诫。

    “当真?”周雨丞看似动了心。

    “我骗你干什么?”

    周雨丞那双紧闭得皱出了鱼尾纹的双眼终于稍稍缓和,他尝试着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往远处看去,只见满眼橙红的晚霞。他又将眼睛睁大了些,远远看见西方红日已经掩埋了一半进入地平线下。

    置身于天空之中,他似乎觉得那太阳都要大上许多,确实比以往见过的任何日出日落都要美。

    他睁开了双眼,兴奋地看着眼前美景,忽然萌生了既然来了这一遭,便要珍惜所遇之物的念头。他应该学着克服困难的,不然以后真的成仙了,可就真该因恐高而飞升失败了呢!

    有了这种觉悟,周雨丞唤出犬齿,并对宿倾说:“宿兄,我想自己试试。”

    宿倾看了眼他手上的犬齿,道:“好。”

    辛棠荞为他加油道:“花孔雀,把你撩妹的精神拿出来,相信你自己。”

    “没问题!”周雨丞雄心勃勃,继而松开了宿倾。

    他仰头望天,双脚探索着落在犬齿之上,口中还说着“只要我不看下面,我就不会害怕”之类的言语。

    他身形晃了晃,宿倾和辛棠荞都做好了要接住他的准备,好在他自己稳住了身形,还朝那二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没事,你们飞你们的,不用管我。”

    “你行吗?”辛棠荞有些担忧。

    周雨丞却板着一张脸,说:“永远不要说一个男人不行!”

    辛棠荞无语,丢下一句“神经病”,便往前飞去了。

    周雨丞又对宿倾道:“宿兄,你去陪荞麦吧,我能行的。”

    “好,若是有事大喊一声。”宿倾说罢,也往前飞去了。

    周雨丞将他们支走的原因,无非是不想让他们看自己笑话,却是忽略了他们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能在他把控不住时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他本想着仰头望天便不会出什么岔子,但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对高度的恐惧之深。

    脖子仰得痛了,他便扭了扭脖子,却是无意间看到了那似乎无底的深渊。他心一惊,慌了神,连带着对犬齿的操纵也失去平衡。

    而此时辛棠荞等人已经飞到了前面,根本没有发现后面的周雨丞失去了控制,正往下面坠去。

    直到周雨丞失声尖叫,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可当他们循声追来时,周雨丞已然没了踪影。

    众人飞回地面,发现位于某处不知名的山上,黑蒙蒙地,根本没有周雨丞的身影。

    辛棠荞不由自责道:“都怪我,不该劝说他御剑飞行的。”

    宿倾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分开找一找。”

    齐浔建议道:“这周围山川环绕,地形复杂,周兄在落下时只怕操纵着犬齿飞离了一段距离。我们分开寻找,无论找不找得到,明日日落前都在城内的观月栈碰面,到时候再做打算。”

    于是,五人兵分四路,辛棠荞往东,宿倾往南,邵念真往西,齐浔则跟着师陌往北。

    *

    砰——

    “哎呦,我的腰!”摔在地上的周雨丞猛地清醒了,扶着腰叫苦不迭。再看方才所睡之地,那是一张狭窄的木板床,也难怪翻个身就会摔在地上了。

    他揉着屁股站起来,扫了一眼整个屋内,目之所及之处,简陋质朴,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见那门虚掩着,便将之打开。门外太阳高照,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可以肯定是的,离他御剑飞行失败而跌下云端至少过了一夜。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万年青围成的篱笆生机勃勃。院内放置许多木架,木架上的簸箕里摊晒着各式药材,周雨丞远远地便闻见一股清香。

    左边冒起袅袅青烟,想来是厨房无疑。周雨丞心存疑虑地走过去,见得一青年男子正在里头忙活。

    那男子见有人挡住了门口的光,便抬起头来,笑盈盈地对周雨丞说:“醒了啊?”

    那是一张白皙的脸,颇显俊俏,倒不似普通农人。

    周雨丞点了点头,后道:“请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此地?”

    男子用布包着灶台上的药罐把手,将之端到木桌上,这才道:“这里是隐世村,昨日傍晚时分,我采药回来,发现你晕倒在小溪边,便将你带了回来。所幸你身体并无大碍,我给你煎了药,你一会儿喝了罢。”

    “感谢这位兄台的仗义相救。”周雨丞拱手说,末了又道:“在下周嵁,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如今的周雨丞显然已经习惯了周嵁这个身份,既然身在此地,他便必须以此身份好好活下去,不漏破绽。

    那男子已经将药倒在碗里,端着走向周雨丞的同时说道:“在下易西舟,家里世代以行医为生。”

    “原来是易大夫,幸会幸会。”

    易西舟将药递给周雨丞,道:“喝了罢。”

    周雨丞接过药碗,却面露难色。易西舟显然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便道:“良药虽苦,胜在救人。”

    “易大夫说得是。”周雨丞拿出喝酒的架势,闷头将那碗药喝下了肚。

    “我看周兄不似普通人,难道是修道者?”易西舟问。

    “在下一介散修而已。”

    “那你怎会晕倒在溪边?可是遇到妖物了?”

    “呃……”周雨丞无语凝噎,总不能说自己御剑飞行掉下来的吧?他还记得那时自己魂都快吓没了,好在犬齿尚且护主,在他摔成肉泥前托住了他。落地后,他见自己还活着,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便晕了过去。

    这些事说出来实在丢人!

    好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易大夫,您在家吗?易大夫!”

    易西舟徇声而去,周雨丞将药碗放下也紧随其后。

    篱笆外站了一名农人,正焦急万分地往院内探视。见了易西舟出来,他赶忙道:“易大夫,快去看看我家阿旺吧!”

    易西舟问:“别急,你先说说阿旺怎么了。”

    “腿摔断了!”那农人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说罢,易西舟一改那温柔模样,一阵风似地跑进屋拿药箱去了。

    周雨丞也跟在二人身后而去,心想着若有力所能及的事,他兴许还能帮上忙。

    沿途虽路过几户农家小院,但这村子实在隐秘,偶有鸡鸣狗吠,倒是更显得此地安宁了,不愧称之为隐世村。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方农田外头,早有村民手执铁铲锄头等农具聚集于此。他们脸上愤恨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出门务农,联想起途中阿旺父亲所说,便不难想明白个中缘由。

    阿旺是其父大勇的小儿子,今早与姐姐丫丫出门玩耍时遇上了妖怪,阿旺在挣扎中逃脱,却摔断了腿,丫丫不幸地被妖怪带走了。

    阿旺哭得没了力气,昏死了过去。村民深怕加重他的伤势,不敢随意挪动,只好将易大夫请到事发现场来了。

    易西舟在替阿旺诊断之际,其他手持“武器”的村民便坐不住了。有人嚷嚷道:“族长,如今这妖物公然跑到村子里掳人,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吧?”

    被叫做族长的人看起来最为年长,胡子花白,满脸慈祥。他身后跟了个畏畏缩缩的姑娘,一听到“妖物”二字,身体不由颤了颤。

    那姑娘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隐藏在凌乱刘海下的双眼呆滞无神,嘴巴一张一翕,似乎在说着什么,却又没发出一丁点声音。明明只是初秋,她却早早地将羸弱的身体裹在厚厚的棉袄当中,似乎这样便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危险。

    老族长感觉出了姑娘的恐惧,便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皴裂大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而后又低声安慰了几句,姑娘这才平静了些。

    安抚好她后,族长这才说:“上山捉妖太危险了。”

    话音刚落,一妇人便跪倒在地,哭着哀求道:“求求大家,救救我的丫丫吧!”

    有义愤填膺者道:“妖物不除,只怕还会进村子来掳人啊!”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这时,一直旁观的周雨丞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怎么不去找神使司帮忙呢?”

    听闻神使司,周雨丞明显见得村民脸上显露厌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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