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棠荞谄媚一笑,道:“凡事总有例外嘛,对吧,师父?”

    齐浔则冲着师陌冷嗤一声,道:“说得好像谁要追着拜你为师似的,他不收你我收你。”说着,他还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

    然而,他的自信却只迎来了辛棠荞的质疑。她虽未直言,但从那表情便看得出来其心思:拜你为师?你能教我什么?

    齐浔仿佛有被冒犯到,一挺胸脯,说:“不要以为只有修习法术才能成仙,我告诉你,我们医术高超者也有成仙之资!人这一辈子,岂有不求医的道理?”

    关于这一点,辛棠荞确实不知,便问:“不修习法术也能成仙?怎么成仙?”

    齐浔得意一笑,蔑视地看了看她,方解释道:“善医者,亦有成仙之资。以医成仙者,晓天下之病苦,愈众生之恶疾。此善含义有二,其一心善,医者欲成仙,需于人世有大功;其二善于,虽不求肉白骨活死人,但需有妙手回春之技。如此二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方有成仙之德。”

    辛棠荞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不懂装懂地狂点头。

    “所以你要不要拜我为师?”齐浔问。

    辛棠荞惯性地点头,发现不对劲,又摇了摇头。

    齐浔急眼了,不满道:“你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啊?我告诉你,我可是破例收你为徒的。”

    “不是不是,”辛棠荞忙解释:“我是怕我拜了师大侠为师后,没空跟你学医了,而且学医好苦好乏闷的。”

    师陌不失时机地幽幽说了句:“我从未说过要收你为徒。”

    齐浔朝辛棠荞投以挑衅的眼神,不无得意。

    这时候,跑堂陆续端着佳肴上来了。有吃的堵住了嘴,饭桌上显得更安静了些,偶有齐浔与辛棠荞有一搭没有搭地聊着天,倒也惬意。

    酒足饭饱后,辛棠荞突然端起一杯酒,对师陌说:“师父,这顿拜师宴有点仓促,改天我再重新置办几桌,热热闹闹地让世人都知道你是我辛棠荞的师父!”

    师陌本平静的脸上掀起一丝波澜,他直视她,半晌没有开口。

    偏生这时候,齐浔伸手接下了辛棠荞手中的酒杯,仰头便喝了下去。他砸了咂嘴巴,说:“这酒为师既然已经喝过了,那么你这徒儿为师且收下了,日后可要勤加学习才是。”

    辛棠荞:“……”

    师陌:“……”

    辛棠荞分明看见,师陌与她一样,像看怪物似地看着齐浔,而对方还恬不知耻地冲着二人笑得灿烂。

    片刻后,师陌一言不发地起身径直离开了饭馆。

    齐浔目送着师陌离开后,又敛去脸上笑容,一本正经道:“徒儿,叫声师父来听听。”

    辛棠荞:“……”

    我可没说要拜你为师啊大哥!她似乎有些理解师陌的心情了。

    是夜,月冷星稀,希崚城城墙之上的守城士兵正昏昏欲睡,未能看见不远处屋顶之上两个身影。其一者一袭蓝衫,凤表龙姿,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清冷,乃师陌无疑。

    而另一人的气质则与师陌截然不同,他穿了一身红衣,鲜艳欲滴,却并不显妖艳,反倒有一种高贵圣洁之感,让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红衣男子揉了揉眉心,有些不满道:“师无言啊师无言,你说你,这么晚叫我出来是为何?”

    师陌直言道:“怕你误事。”

    红衣男子对他的评价倒也没表现出不满,只道:“我好歹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你怎可如此看待我?这才出来几日,你便忘了君臣之礼?”

    师陌不予理会,换了个话题说:“第一块碎片想来已经出现了。”

    红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极其自信乃至自负的表情,他道:“不着急。”

    师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说:“辛棠荞欲拜我为师。”

    红衣男子不假思索道:“那你便收了她啊。”

    “人是你带过来的,要收也该你收。”

    “你看我现在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有能力收徒?”

    师无言这回真是无言了,他蹙了蹙眉,也并未反驳什么。

    但听那红衣男子又道:“她既自九州来,倘若殁于中渊,将不利于州渊之序,是故在这期间,她必须学会防身之术。”

    师陌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飞身离开了。红衣男子在那屋顶上负手立了片刻,而后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于原地。

    此夜似乎并不安稳,商芸正睡得迷糊间,白羽突然强烈拉扯起来,惊醒了她。她神色一凛,迅速起身往神使司而去。

    截至今夜,神使司天牢内关的发疯者已足有二十余人之多,但无一能查出发疯缘由,这让神使司很是被动。

    商芸便是被这群人的集体发疯所惊动,从而赶往天牢。

    她来到天牢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包括司主韦贺和副司主马巳著。她挤入包围圈,寻了个人问:“发生什么了?”

    那人摇了摇头,回曰:“不知,大伙儿都是被白羽惊动而来的,王副司主此刻正在牢内。”

    人们对天牢内的王良副司主翘首以盼,不多时,便见王良自大门走出,身后还跟了两名修师。

    三人径直走到司主韦贺身前,先行一拱手礼,后王良道:“禀司主,牢内骚乱已经平息下来了。”

    “何故?”韦贺问。

    王良答曰:“目前尚不得而知。”

    韦贺看了一眼众人,沉吟片刻后,将两名副司主叫至司主堂议事去了。临走前,副司主马巳著安排了两名修师今夜值守天牢。

    无独有偶,在神使司天牢动荡前一刻,希崚王府亦不安稳。

    睡梦中的裴蝶倏地睁开了眼,翻身起床。夜里微凉,她并未披上一件外衣便走到了院子当中。

    裴蝶是希崚王裴澔嫡女,如今不过六岁。如此稚童,此刻的双眼用冷冽来形容亦不为过。

    侍女被她惊醒,便上前关切询问,裴蝶却不予理会,反倒用一个眼神将两名侍女喝退了。

    一名侍女壮着胆子劝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夜里凉,赶紧回去歇着吧。”

    裴蝶冷冷瞧了那侍女一眼,而后抓起她的手,后者先是一愣,旋即放下心来,但很快这种放心便成为了惊恐。

    她瞪大着双眼看见自己身上某种物质正传入裴蝶体内,而失去这种物质,她身体急速老化,直至最后变成枯骨。

    她所不知,此种物质便是她体内的精气,一旦流失,体衰而亡。

    另一名侍女见得这骇人听闻的一幕,早已是吓得目瞪口呆,不过好歹在裴蝶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之前,她夺门而出,往裴澔寝殿而去。

    裴蝶倒也没追她而去,在吸食完那名侍女的精气之后,便仰头呆呆地望着天空那轮算不上圆润明亮的月亮,眼底之色似乎更冷了些。

    逃走的侍女见得裴澔之后,语无伦次地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后者当机立断遣人去神使司请人,自己则与王妃陈雪娇一道前往裴蝶住处。

    商芸围观完了天牢动乱,正欲离开之际,王府之人便来到了神使司。

    在得知情况之后,多数人兴致索然,都想着不过是某个小妖作祟,随便一名神使都能将之收服,便没有前往王府收妖之意。

    商芸信步走到那王府差人面前,对他说:“我随你去吧。”

    此刻裴蝶居处院门紧闭,院外一干人等焦急观望,而院内不时传来打斗声。

    见了商芸,希崚王裴澔迎上前来,道:“神使大人,还请速速看看小女。”

    商芸点头应下,推门而入。许是有神使撑腰,人们也就不再畏惧了。

    院内有一武士正牵制裴蝶,但他显然并非裴蝶的对手,脸上青一团紫一团的,嘴角还渗出了血。

    裴蝶是打算吸食掉他精气的,奈何他一直躲闪,裴蝶始终未能成功。

    商芸示意武士退下,后者便退至裴澔身边。

    但见商芸双手结印,操控着一道能量围在裴蝶周身。后者被那能量压制,很快便嚣张不得,同时面露难受之色。

    “蝶儿!”陈雪娇焦急地就要冲进去,好在被裴澔拉住了。

    裴蝶在商芸的控制之下总算安分了下来,但后者却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相反,她神色凝重,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

    她手掌翻转,自她指尖飞出一道光,没入裴蝶眉心,而后便见后者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商芸上前执起裴蝶细嫩的小手,把脉之后又翻开她的眼皮瞧了瞧,却瞧见那眼珠之中似有一双翅膀在扇动。商芸想细细查看之际,那翅膀却又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商芸脸上见不得丝毫轻松之色,她走出了院门,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方对裴澔说:“王爷,还请遣走不相干的人。”

    裴澔当即遣走了一干人等,只有王妃留了下来。

    这时商芸方说:“查不出缘由,也并无妖孽作祟,但与近日城中多起发疯症状相似,我得将她带回神使司。”

    “不行!”陈雪娇当即果断拒绝,“她可是希崚王府大小姐,怎么可以被当做犯人一样带走?”

    商芸认同地点了点头,笑着说:“也对,那好吧,我就先走了。”

    说罢,她当真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却听裴澔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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