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其臻向高勇谎称已破获强盗抢劫案,  将韩金龙丢失的财物归还给他,又说缺失的金银尚在追查中,请求他宽延期限。

    他亲自登门,  高勇碍着唐振奇指示不好刁难,协商后答应再给他半年时间。

    他刚松口,屏风后闪出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女人,  此女脸上堆满铅粉,嘴上涂着血红的胭脂,  像刚吃过人似的,瞪起一双眯缝三角眼,  发出虎啸般的怒吼:“谁许你多给他半年?一万两银子拿去放贷,半年都能滚出三成利息了!”

    萧其臻推测这就是那冉大奶奶了,只见前一刻还不恶而威的高勇像厉鬼见钟馗,神气霎时软了,  对那婆娘低声解释:“萧县令也有难处,  况且已替我们追回大部分财物,也算尽心了。”

    冉大奶奶径直啐道:“他说什么你都信,  你这脑子是刚从猪头上抠出来的?”怎知银子不是被他私吞了?”

    她敢当面污蔑命官,凶悍气焰一览无遗。

    萧其臻冷静插话:“高公公,请问这位是?”

    高勇一个太监,  怎好对外说有老婆,  何况冉大奶奶本不是他的妻妾,红着脸搪塞:“她是我这里的管家婆。萧县令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他想逐客保颜面,  冉大奶奶却不知丢脸为何物,  叫住萧其臻厉嗔:“你就是萧奇珍啊,  名字倒起得好,  奇珍奇珍,  办事却像个废物。保定的老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强盗倒被你养得肥头大耳。老娘不管你从那些毛贼手里揩了多少油,只把我们那份吐出来!”

    萧其臻心想保定百姓穷困还不是被你那无根的丈夫祸害的,不愿跟泼妇争论,绕过她向高勇拱手作别:“高公公,下官告辞了。”

    冉大奶奶见他胆敢无视自己,遽然劈手一耳光抽在他左脸上,打落了乌纱帽。

    萧其臻只当她是夜叉,未料竟是魔母,顿时愕然。

    冉大奶奶被高勇拖住,犹跃跃欲试大骂:“你瞪我干嘛?老娘连知州都打得,还打不得你这小小的县令?”

    高勇后悔没提前跟这母大虫交代萧其臻的背景,如今有理也成了没理,急劝萧其臻离场。

    萧其臻忍怒出门,转念想他的目的是与高勇结怨,此番受辱正好趁手,让郭四取来笔墨,在衙门外的照壁上用脸大的字写出一首浅显易懂的泄愤诗。

    “山中成精雌老虎,化为宦府管家婆。水盆黑脸涂铅粉,柱大肥躯着绣罗。凶猛强梁欺懦主,粗蛮狂暴逞疯魔。掌掴无辜保定令,击落乌纱怨奈何。”

    落款题上他的姓名和年月日。

    高勇闻讯命人去清理时,这首诗早被路人传抄开去。

    霸州人都知道冉大奶奶的泼名,听说她打了保定县令耳光,纷纷笑谈议论。

    高勇怨萧其臻败坏他的名声,赌气不去道歉,这下两方对立的消息迅速从官场扩散到了民间。

    萧其臻返回保定时脸上还挂着乌青的指印,柳竹秋听说原委,憋笑宽慰他,让瑞福取来太子以前赏的消肿药膏为其擦拭。

    萧其臻等瑞福帮他上完药,气恼道:“我听人说起那冉氏的行径已觉夸张了,想不到她本人比传闻中可恨百倍。高勇更让我开了眼,还以为他是张牙舞爪的魔头,结果见了冉氏比虾蟆还软,真想不通世上怎会有这么怕女人的男人。”

    柳竹秋笑道:“男人怕女人不外乎三种原因:一是怕她娘家的势力。二是怜她本人的才色。那冉大奶奶无才无色又是奴婢出生,高勇如此畏惧她,定是真爱无疑了。”

    萧其臻不解:“这种毒虫猛兽般的女人哪点可爱?”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你看她是毒虫猛兽,说不定在高勇眼里,她还是个天仙呢。”

    柳竹秋想象他经历的场景,终于忍不住用折扇折住半面哈哈大笑,半天止不住。

    萧其臻见她这么乐呵,也跟着转怒为笑,稍微体会到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心境。

    柳竹秋喝了口茶咽下笑声,摇着扇子说:“大人这回遭难了,但十五那天我们还得去会会那泼妇,届时想必又要委屈您吃些苦头。”

    萧其臻叹气:“我倒没什么,就怕那婆娘发起狠来,害你一起受辱。”

    他劝柳竹秋别去,柳竹秋不依。她爱看新奇,冉大奶奶这样耸人听闻的悍妇好比活奇观,不去开开眼界太可惜了。

    霸州和保定之间的安新县有座始建于东汉的净业禅寺,四季香火旺盛,每逢初一十五寺外都会举办庙会。其时商贾毕集,游人如织,乃远近一大盛景。

    别看那冉大奶奶恶毒彪悍,礼佛最是虔诚,每月十五必去净业禅寺烧香。庙会人多,道路逼仄,特别是庙门前的一段路程,仅容一辆马车通行。

    冉大奶奶的车驶到这段路口被堵住了,问下人外面什么情况。

    下人说:“旁边来了辆车跟我们争道,都跟他们说了奶奶在这里,他们也不肯让行。”

    在霸州冉大奶奶的威信胜过皇后娘娘,听说有人藐视她,勃然大怒地问那不怕死的杂种是谁。

    下人回道:“他们自称是保定萧县令的车驾,车里坐着的想必是萧县令本人。”

    冉大奶奶前日打了萧其臻,事后为此和高勇大吵一架,今日路遇冤家,三丈高的怒火上多添了十丈深的怨气,亲自下车领着仆从去叫阵,直接命人掀了车围。

    仆从们飞快动手,用刀割破车围,撕烂扯开。

    萧其臻和柳竹秋坐在车上,见状一起跳下来大声喝止。

    冉大奶奶站在人群前叉腰指骂:“姓萧的,你不过是我家老爷座下的一条狗,见了主人不摇尾巴,还敢汪汪乱叫,信不信老娘叫人拔了你的狗牙!”

    萧其臻堂堂官身,兼具书人的尊严,实在开不了口同泼妇当街争执。

    柳竹秋仔细观察冉大奶奶,心里只觉好笑,装出严肃样责备:“这位奶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们又没得罪你,你为何纵仆行凶?”

    冉大奶奶也听过温霄寒的名头,看柳竹秋的外貌特征猜到是他,瞬间斗志翻倍,小胡萝卜似的食指直往她脸上戳。

    “瞎了你的狗眼!你看看这条道有多窄,把你劈成两半让一半给你走,你肯吗?”

    柳竹秋辩解:“我们只一辆车,你们有五辆,自然该让我们先行。”

    冉大奶奶假笑三声:“车少就该先行?那好,我干脆再多让你们一手!来人,给我砸了他们的车!”

    豪奴恶仆们做惯歹事,有主人撑腰从不考虑后果,得令后都操起家伙来搞破坏。

    郭四和车夫手脚快,将马卸下牵到一旁护住,眼睁睁看他们噼里哐啷乱锤乱砸,好好一辆车片刻功夫散成碎片。

    萧其臻气得发抖,经不住人群指点议论,愤然拂袖离去。

    柳竹秋暗中夸冉大奶奶下手够劲,装模作样怒斥:“你这泼妇未免太凶顽了,这么喜欢烧香,莫非是文殊菩萨座下的青毛狮子转世,急着去庙里认主人?”

    冉大奶奶受不得此等侮辱,两道柳叶眉翻做弯刀,甩开粗腿过来动武。

    柳竹秋绕着马车残骸躲避,不住骂她“鸠盘荼”、“母夜叉”。

    冉大奶奶体胖,跑了几圈气喘吁吁,喝骂仆从:“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抓住狠狠地打!”

    奴才们围攻柳竹秋,柳竹秋撂倒前面的几个,可双拳难敌四腿,纠缠下去难免要吃亏。

    这时萧其臻去而复返,捡起断掉的车轴打翻刚拽住柳竹秋胳膊的狂奴,厉呵余人:“本县是朝廷命官,谁敢伤我就是造反!”

    他出言震住群奴,低声问柳竹秋是否受伤。

    柳竹秋理了理衣衫,苦笑摇头:“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走吧。”

    萧其臻命郭四、车夫牵了马,喝退挡道的人群往回走。

    冉大奶奶自以为得胜,点着他二人的名字破口大骂。

    柳竹秋走了老远才摆脱她洪钟似的狮吼,咋舌感叹:“这位奶奶的气势当真不同凡响,怪不得能降服高勇那样的虎狼之辈,我看该送她个外号,就叫‘冉存孝’。”

    萧其臻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笑道:“大人忘了?五代十国的第一猛将李存孝1善于伏虎,冉大奶奶的威猛当与他不分伯仲。”

    萧其臻真佩服她还有心情打趣,解颐而笑:“先生受了泼妇荼毒还不为意,这份隐忍也比得上唾面自干的娄思德了2。”

    柳竹秋说:“隐忍分三个层次,小忍是忍不平,中忍是含耻垢,大忍是舍己身。我这只是中忍而已。”

    她随口讲出孟亭元的教诲,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

    萧其臻赞道:“这话说得真好,我连小忍尚不能完全做到,看来还得努力修炼。”

    思索着走出几步,心情逐渐豁然,开始从良性视角看待刚才的遭遇。

    托那泼妇的福,他们的计划能顺利推进了。

    当晚他修书一封让柳竹秋带去京城交给唐振奇,在信中陈说高勇运送大批来历不明的财宝入京,意图可疑。并状告他纵容爱婢当众辱骂殴打自己和温霄寒,其荒唐暴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唐振奇耳目遍及全国,日前已接到手下特务禀报,证实萧其臻所言非虚。

    柳竹秋也当着他绘声绘色描述他们在净业禅寺前受辱的经过,并说:“高勇每隔两个月都会运送大量财宝入京,仅这次就数额巨大,但还只是冰山一角。千岁就不疑心吗?”

    唐振奇长年坐享高勇上贡,知道他在定时转移财物,看了柳竹秋交上来的物品清单,比高勇以前声称的多的多,一时判断不出是这次情况特殊,还是长期受其蒙蔽,反问:“这清单真是你们对着原物点抄的?”

    柳竹秋忙说:“真真实实是晚生和萧大人亲自盘点的,高勇声称还短了八千两白银,五百两黄金,勒令萧大人半年内追回呢。萧大人就为这事挨了他管家婆的耳光。”

    她见唐振奇沉默不语,继续拱火:“高勇追随千岁多年,您想必不忍怀疑他,晚生有办法弄到证据,但行事前须征得您的同意。”

    唐振奇听她附耳献计,抖了抖眉毛,似笑非笑看着她:“看来高勇确实把你们得罪得很深,逼得晴云出狠招整治他。”

    柳竹秋忙跪下申辩:“晚生是怕千岁养虎为患,并非挟私报复。”

    唐振奇微微一笑,他以争权夺利为人生宗旨,结识接触的也尽是蝇营狗苟之徒,二十年来手下流水似的更换,看惯他们鸡争鹅斗,也乐于养蛊。

    扶起柳竹秋安抚:“我不过随口一说,晴云何须慌张?假如那高勇真像你们说的这么坏,我也难容他,你且随心去做吧,别给自己惹麻烦就好。”

    柳竹秋达成目的,回家探望了兄嫂,想到上次朱昀曦叮嘱她返京后须去观鹤园报到,听候他的召见。

    太子恩重,她也得恪尽臣礼,次日一早来到观鹤园。

    单仲游先赶来接待,说太子在听讲师授课,午后才能过来。

    柳竹秋问候朱昀曦近况,见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上月皇后娘娘寿诞,宫里举行庆典,那晚陈公公差点就没命了。”

    自朱昀曦中毒,庆德帝对章皇后态度转冷,对外仍须维持鸾凤和谐的表象,按惯例为她举行了隆重的生日庆典。

    国舅章昊霖入宫贺寿,酒醉酩酊之际竟在御花园里强、奸宫女。陈维远恰好路过,目睹此情急忙上前阻止。

    章昊霖认得他是太子的近侍,非但不知羞,还污言秽语谩骂,其中很多不堪入耳的话都是针对朱昀曦的。

    陈维远幼年时曾服侍过庆德帝,是宫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这些年章家的倒行逆施他都看在眼里,十分憎恶章昊霖。

    今见这厮秽乱宫廷,辱骂太子,敛藏已久的血性受激勃发,夺下围观侍卫手中的长矛想一举结果章昊霖,追着他跑了数十步,终被宫人们制服。

    章昊霖吓得屁滚尿流,一口气逃到章皇后跟前告状,说陈维远造反行刺。

    章皇后袒护弟弟,又想趁机抓朱昀曦不是,派人将陈维远押到坤宁宫,问他是受何人指使刺杀国舅。

    陈维远视死如归道:“指使老奴的有两位,只怕娘娘抓不到他们。”

    章皇后以为是皇帝和太后,色厉内荏地逼他招供。

    陈维远冷笑:“娘娘何须慌张,老奴说的乃是孔子和孟子。”

    孔孟二圣皆提倡礼义廉耻,他这么说等于在斥责章昊霖寡廉鲜耻,皇后若包庇他自然也不是好东西。

    章皇后怒不可遏,命人杖毙这狂言犯上的老太监。

    宫人按倒陈维远正待行刑,朱昀曦及时赶到,跪求皇后开恩饶命。

    章皇后认定陈维远是受他教唆才公然刺杀国舅,向她示威,逼令宫人速速动手。

    岂料朱昀曦竟不顾体统亲自上前夺下棍棒,疾言喝退行刑者。

    此举形同忤逆,真像是与陈维远一唱一和来灭皇后威风的。

    章皇后这一气犹如饮下剧毒,五脏六腑都被蚀烂了,指着朱昀曦颤声怒骂:“你既要护着他,那就替他挨罚!”

    命人取来藤条,按住太子抽打。

    侍从们受逼不过,互借胆子照办。

    朱昀曦一动不动跪着挨了三十四下,藤条舞得呼呼带风,触背时啪啪做响,章皇后仍疑心侍从放水,不停嚷着:“使劲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朱昀曦咬着牙不出一声,陈维远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磕头出血求皇后住手,皇后不为所动。

    朱昀曦鹅黄色的纱袍透出点点血迹,疼得要靠双手支撑才能跪稳,皇后仍凶狠地催人接着打,恨不得当场杀之后快。

    柳竹秋听到这里,心头嵌入无数碎瓷片,当日抽在太子身上的藤条仿佛一记不少地打在了她身上,煞白着脸追问:“那殿下和陈公公是怎么脱险的?他伤得重吗?”

    单仲游心有余悸道:“还好有人去向陛下和太后报信,二位赶到西宫时殿下已遍体鳞伤了。陛下鞠问了御花园里的宫人守卫,知道章国舅有错在先,便赦免了陈公公,罚国舅一年俸禄,半年内不许入宫。太后也对皇后娘娘进行了申斥,怪她不分青红皂白毒打儿子,有失母德。殿下还反过来为娘娘求情,说自己不该在母后寿诞之夜顶撞她,愿抄一千遍《金刚经》为皇后祈福。”

    太子的成长令柳竹秋欣慰,急道:“你还没告诉我,殿下的伤势究竟如何?”

    单仲游提起这个也很心痛:“听说整个背都被打得乌青渗血,连御医都吓坏了。殿下发了两天高烧,期间粒米未尽,几个御医轮流值守,使尽对策让把他救回来。我还听云杉说……”

    他接连停顿两次,经催问方如实透露:“云杉说殿下昏迷期间时有呓语,都在喊你的名字。幸亏吐字含糊,旁人听不清晰,被他和太子妃娘娘遮掩过去了。后来殿下醒了,太子妃娘娘请示要不要派人传你回来,殿下怕你担心,没同意。”

    柳竹秋觉得这些信息像是用来考验她心肠硬度的,脸皮一阵紧绷一阵潮红,似难受又似感动。

    未时初刻朱昀曦驾临观鹤园,她到厅门前跪迎,心里回荡着期盼和踌躇混合的微妙感受。朱昀曦亲手扶起她,温柔顾盼的目光似有千斤,重重压在她的眼皮上。

    “几时回来的?”

    “昨天。”

    “这些日子还好吗?”

    “嗯。”

    太子很快察觉她的异常,略略侧头笑微微发问:“你怎么羞羞答答的,又在耍新花样呢?”

    柳竹秋怕心思暴露,当即憨笑:“臣女见了殿下,都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愧受恩宠,又得用谄媚掩饰,这不是饮鸩止渴么?

    朱昀曦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入厅堂,云杉等人自觉止步,轻轻关上房门。

    柳竹秋被太子加倍温柔的眼神包围,内心十分困惑。

    在获赠胎毛笔时她差点对他动心,不久就在柳丹案中求助遭拒,让她认识到自己随时可能被他抛弃,从而幡然醒悟。

    但后来太子明显有了变化,上次在东宫不惜自投剧毒保护她,又赠乌纱帽强化对她的承诺,表明已对她生出真情实感,并且还过了火。

    她该安然受之,继续分逢场作戏,还是将心比心,真诚相待?

    这两种选择都等于将自己的下半生栓死在朱昀曦身上,即使不入宫也得接受他颁赐的情感枷锁,直至他先厌倦。

    如果能实现理想,牺牲这部分自由也是值得的,就怕情况不会照预想的发展,她还没去情场里闯荡过,不确定能否全身而退。朱昀曦亲手扶起她,温柔顾盼的目光似有千斤,重重压在她的眼皮上。

    “几时回来的?”

    “昨天。”

    “这些日子还好吗?”

    “嗯。”

    太子很快察觉她的异常,略略侧头笑微微发问:“你怎么羞羞答答的,又在耍新花样呢?”

    柳竹秋怕心思暴露,当即憨笑:“臣女见了殿下,都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愧受恩宠,又得用谄媚掩饰,这不是饮鸩止渴么?

    朱昀曦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入厅堂,云杉等人自觉止步,轻轻关上房门。

    柳竹秋被太子加倍温柔的眼神包围,内心十分困惑。

    在获赠胎毛笔时她差点对他动心,不久就在柳丹案中求助遭拒,让她认识到自己随时可能被他抛弃,从而幡然醒悟。

    但后来太子明显有了变化,上次在东宫不惜自投剧毒保护她,又赠乌纱帽强化对她的承诺,表明已对她生出真情实感,并且还过了火。

    她该安然受之,继续分逢场作戏,还是将心比心,真诚相待?

    这两种选择都等于将自己的下半生栓死在朱昀曦身上,即使不入宫也得接受他颁赐的情感枷锁,直至他先厌倦。

    如果能实现理想,牺牲这部分自由也是值得的,就怕情况不会照预想的发展,她还没去情场里闯荡过,不确定能否全身而退。朱昀曦亲手扶起她,温柔顾盼的目光似有千斤,重重压在她的眼皮上。

    “几时回来的?”

    “昨天。”

    “这些日子还好吗?”

    “嗯。”

    太子很快察觉她的异常,略略侧头笑微微发问:“你怎么羞羞答答的,又在耍新花样呢?”

    柳竹秋怕心思暴露,当即憨笑:“臣女见了殿下,都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愧受恩宠,又得用谄媚掩饰,这不是饮鸩止渴么?

    朱昀曦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入厅堂,云杉等人自觉止步,轻轻关上房门。

    柳竹秋被太子加倍温柔的眼神包围,内心十分困惑。

    在获赠胎毛笔时她差点对他动心,不久就在柳丹案中求助遭拒,让她认识到自己随时可能被他抛弃,从而幡然醒悟。

    但后来太子明显有了变化,上次在东宫不惜自投剧毒保护她,又赠乌纱帽强化对她的承诺,表明已对她生出真情实感,并且还过了火。

    她该安然受之,继续分逢场作戏,还是将心比心,真诚相待?

    这两种选择都等于将自己的下半生栓死在朱昀曦身上,即使不入宫也得接受他颁赐的情感枷锁,直至他先厌倦。

    如果能实现理想,牺牲这部分自由也是值得的,就怕情况不会照预想的发展,她还没去情场里闯荡过,不确定能否全身而退。朱昀曦亲手扶起她,温柔顾盼的目光似有千斤,重重压在她的眼皮上。

    “几时回来的?”

    “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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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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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时回来的?”

    “昨天。”

    “这些日子还好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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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竹秋怕心思暴露,当即憨笑:“臣女见了殿下,都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愧受恩宠,又得用谄媚掩饰,这不是饮鸩止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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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后来太子明显有了变化,上次在东宫不惜自投剧毒保护她,又赠乌纱帽强化对她的承诺,表明已对她生出真情实感,并且还过了火。

    她该安然受之,继续分逢场作戏,还是将心比心,真诚相待?

    这两种选择都等于将自己的下半生栓死在朱昀曦身上,即使不入宫也得接受他颁赐的情感枷锁,直至他先厌倦。

    如果能实现理想,牺牲这部分自由也是值得的,就怕情况不会照预想的发展,她还没去情场里闯荡过,不确定能否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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