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小莲卷入杀人案, 梁怀梦为避嫌便在家称病不出。
柳竹秋推测这老狗大约真不知道小莲的底细,而黄国纪这伙杀手在为朝廷中人效力,当初瞄准梁怀梦也定是为着公案, 便让萧其臻去刑部档案库查找徐小莲去梁府的那段时间里梁怀梦都办过哪些案件。
萧其臻不久带回惊人的消息。
“那阵子梁侍郎手上最大的案子就是辽东守将翁子壮冒功杀人案,此案已结案, 我偷偷抄录了卷宗,你可仔细查阅。”
这翁子壮现任辽东总兵官, 前年夏季上表称鞑靼军队进犯应昌府,他带兵守城,斩杀敌军三百人。朝廷以军功行赏, 对他和部属多有封赐。
然而数月后,翁子壮手下一名参将汪蓉来京状告翁子壮勾结辽东镇守太监张钦,以开设互市为由, 诱骗数百鞑靼部落平民前来应昌, 派兵突袭,屠杀老少男女共计三百余口, 以此冒充敌军,向上骗取军功。
朝廷派去核验的御史也被他们买通, 协助其蒙蔽圣听。
庆德帝接到汪蓉奏报, 将案件交付刑部审理。
主审官梁怀梦主持调查,前后历时三月, 最终查明翁子壮等人并无滥杀, 冒功行为。是那汪蓉违反军纪在前,受到处罚后怨恨上官,故而捏造事实妄图诬告, 定罪时被依律判处绞刑, 抄没家产, 妻子流放。
由于案件性质敏感,朝廷严格封锁消息,加之应昌府位于东北边境,消息闭塞,京中甚少人知道此事。
柳竹秋看完卷宗判定这是起冤案,梁怀梦在审案时肯定受到了威胁,迫于压力粉饰曲直,一概混拟糊涂了事。
不过假如他那时没妥协,坚持秉公审断,定会和白一瑾落得同样下场。
辽东的实际控制者是镇守太监张钦,此人拜唐振奇为干爹,庆德十三年被派往辽东镇守。
他在那里杀人鬻狱,黩货无厌,任意奴役士夫,蹂、躏军民,山海关内外皆受荼毒,连朝鲜国的往来使节都要受其勒索。
百姓不堪其苦,大量外逃,七八年下来已渐致国防空虚,不日定将引发外患。
黄国纪的后台定是唐振奇一伙了,指使余有声毒杀太子的主谋多半也是他们。
柳竹秋联系朱昀曦,在观鹤园向他汇报了这一情况。
黑云压顶,朱昀曦和侍从们都深感形势严峻。
云杉愤懑道:“唐振奇太嚣张了,他不过是皇家的看门狗,还敢咬主人吗?”说罢恳求太子立刻将此事奏报皇帝。
朱昀曦凝色沉默,陈维远清楚主子的顾虑也更懂局势,稳静进言:“殿下,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啊。”
且不说柳竹秋提供的情报只是她单方面的揣测,若让皇帝知道太子私令庶民插手公案,调查官员,第一个受罚的将是朱昀曦本人。
柳竹秋熟读经史,深谙人性以及朝堂上的游戏规则,随即附和道:“陈公公所言极是,请殿下务必沉住气,切莫打草惊蛇。”
朱昀曦是庆德帝心爱的长子,父皇的后宫又史无前例的清静,他自幼生活在单纯宽松的环境里,并未真正见识过尔虞我诈的算计,也没经历过生死存亡的斗争。
前两次遇刺事件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已够深了,此刻得知幕后主谋有可能是唐振奇,他就像将咽喉裸露给伸长獠牙的毒蛇,阵阵寒气直透骨缝。
“唐振奇为何要害孤?”
他想到每次见面时那太监亲切恭敬地面目,很难相信有人能将口蜜腹剑演绎得登峰造极。
可自己并未对他显露敌意,堂堂储君怎么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柳竹秋端肃开解:“一朝天子一朝臣,唐振奇得势全仗着陛下宠信,他想长长久久维持权势,希望下一任天子也能如今上般重用他。殿下虽未敌视他,却也没有刻意对其亲近笼络,自会受他猜忌。而且臣女认为,此事并非他独立策划,必有另一股势力参与。”
唐振奇是个阉人,就算成功窃夺神器也做不了皇帝,定会扶植一个傀儡,代他号令天下。
朱昀曦明白这点,认真询问:“你觉得谁在同他勾结?”
全国有大小藩王数十位,加上他们的子孙,做皇帝梦的不在少数,他猜不准谁有胆量付诸实践。
柳竹秋不能妄言要害,说:“目前唐振奇已暴露祸心,殿下可着重从他这方入手调查。上次文安无名男尸案或许与唐振奇一党有关联,若能找到那名叫‘雪香’的女子,案件就能取得重大突破。”
朱昀曦问陈维远调查进展,陈维远回禀:“老奴派遣多人搜寻,已找到两名叫‘雪香’的女子,可一个是七十老妪,一个是十岁幼女,同柳大小姐描述的情行对不上啊。”
朱昀曦命他继续搜索,定要找出目标。
谈完沉重话题,他心情抑郁,急着做些趣事放松,命柳竹秋为东宫题写过年的春联。
东宫大小门户上百间,一口气写上百幅对联,任谁都头疼。
柳竹秋写完第六十幅,胳膊都酸痛了,向他请求:“殿下,请容臣女明天再写。”
朱昀曦让她写春联,有一多半是存心捉弄她。
这女人一直神气活现,善于把苦头变甜头。他不爽已久,看她愁眉苦脸才称心,断然拒绝:“再有八天就到除夕了,宫里处处均已布置妥当,只差这些春联,你今天不眠不休也得写完。”
一面说一面翻看已写就的对联挑刺。
“九州佳酿香万里,五湖珍馐鲜四季,横联‘有滋有味’。你这写的是什么?当孤王的宫室是酒肆饭馆吗?”
“回殿下,这是给御膳房的。”
“那也不行!一派市井气,粗俗。亏你还自诩学富五车,这么快就江郎才尽了?重写。”
朱昀曦随手扔掉对联,故作傲慢的神气看得柳竹秋牙根发痒,挥笔另写了一幅。
“烹羊宰牛日日清平宴乐,玉盘金樽夜夜歌舞升平。”,横联“酒池肉林”。
朱昀曦看了竖起眉毛:“你想让人骂孤是昏王?说你两句还故意作对,天生反骨,真真欠打!”
柳竹秋嘟哝:“是殿下先强人所难,臣女写了半日头脑昏聩,只能胡乱涂鸦。”
难得治住这刁女,朱昀曦怎肯轻易放过,说:“继续写,让孤王看看你会昏到什么程度。”
他能欺负人,柳竹秋就敢恶心他,又给他的寝宫写了一幅对联。
“寡欲精神爽,莫要纵乐成灾。清心血气足,最好守身如玉”,横联“颐养天年”。
云杉等人看了笑不敢发,眼瞅主子骂着“反贼!”,专注撕那对联,才敢低下头无声嘿嘿。
朱昀曦连着撕完几副对联仍恼羞不已,命令陈维远取出柳竹秋写给他的借契,当场逼债。
“至少把利息还上,否则今天这顿板子你拆翅难逃!”
柳竹秋也被他的任性激惹恼,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这借契上的欠债人是温霄寒。臣女那天已去吉祥寺烧了两百万纸钱给他,等来日您见着他便可连本带利一并收回了。”
这玩笑开得太大,侍从们顿失魂魄,痴痴望着他俩。
朱昀曦气得发抖,不顾体面揪住她的衣襟,抖声詈诘:“你敢诅咒孤王……”
柳竹秋醒悟过火,忙赔笑认错:“殿下恕罪,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是想说先寄钱给温霄寒,请他帮忙存着,待臣女日后下去了才有钱继续还债。”
听她前一句话朱昀曦还只是纯粹的恼怒,后一句出来非但没起到补救,更遽然掀起真正的风暴。
看到他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柳竹秋惊觉自己触动逆鳞,左耳风响,左脸已挨了重重一巴掌。
所有人都懵了,她还算其中最清醒的,下意识摸了摸热辣的痛处,只见太子眼圈带赤,眸子里泪花凝聚,那咬牙忍痛的模样仿佛遭受天大的伤害。
知道他已严重失态,朱昀曦扭头离场。
侍从们慌忙跟随,之后隔着墙壁传来太子暴躁地吼嚷:“孤王不想再看到她,让她滚!”
陈维远很快转回,轻声吩咐柳竹秋:“柳大小姐请随咱家来。”
柳竹秋窘促点头,以为他要逐客,却被他领到一间僻静无人的厅房。
陈维远关了门,指着她苦恼埋怨:“你太不知轻重了,咱家从殿下出生起就服侍他,还没见他亲自动手责打过臣下,你是独一份啊。”
柳竹秋低头告罪:“那都系一时戏言,我确实是写对联写昏了头,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左脸转为肿痛,她忍不住伸手揉摸,也在为得罪太子一事暗暗着急。
陈维远已看到那迅速浮现的五指印,掏出药膏递上,温言劝解:“你千万别怨殿下,他绝不是粗暴狠心之人,都因你刚才那句话触及他的旧伤,才令他情急失控。”
他在柳竹秋的好奇追问下讲述了一桩陈年秘辛。
朱昀曦出生后被交给一位姓宁的乳娘照看。那宁氏娟丽贤柔,与他亲同母子,朝夕不离。
朱昀曦六岁时即将行太子册封礼,某日在御花园玩耍,见那宁氏偷偷躲在假山洞里烧纸钱。
这在宫中是大不敬的行为,暴露后必受严惩。朱昀曦依恋乳母,保证替她遮掩,只问宁氏为何烧纸钱。
宁氏回答:“奴婢先寄些钱给阴间的亲戚,等过去了才有盘缠用。”
朱昀曦只当玩笑,可没过几天宁氏便暴病身亡,尸体即刻被运走焚化,没让他看最后一眼。
“殿下心伤宁嬷嬷之死,多年来始终难以释怀,但他一直恪守对宁嬷嬷的承诺,除了老奴再未向其他人提过宁嬷嬷烧纸钱的事,以免她被追究罪责。你刚才那句话跟宁嬷嬷当时的说法一模一样,殿下以为是不祥之兆,急怒攻心下才出手打你。实则是因为看重你,怕你也像宁嬷嬷那样应了自己的诅咒啊。”
老太监的本意是感化柳竹秋,使其别怨恨太子。
柳竹秋却是理性永远占主导,揪住故事里的疑点探寻:“陈公公,恕我斗胆多问一句,那宁嬷嬷的死其实另有原因,对吗?”
陈维远惊骇而怒,摔袖斥责:“柳竹秋,你是读书人,该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
潜台词是:太聪明的人都活不长,警告她别打听宫中的隐秘。
柳竹秋忙拦住他嬉笑赔礼,又拱手央求:“我开罪了殿下,正是惶恐难安,还请公公帮我哄好他。”
她把朱昀曦当赏饭吃的东家,没掺杂太多个人情愫,荣辱都能等闲受之。若跟东家结了隔夜仇,于今后混饭不利,是以弄清太子发怒的原因后便想尽快修和。
陈维远也怕这一芥蒂妨碍主子的心情和健康,她这个肇事者能负起责任最好不过,便耐着性子让她出主意,答应帮忙斡旋。
朱昀曦闷坐多时,火气渐渐退下,吩咐侍从摆驾回宫。
陈维远禀报:“有人求见殿下。”
“何人?”
“殿下去了便知。”
“若是那女人,孤王说了不想再看到她。”
“柳竹秋自知罪大,请了她家家长来求情。”
“她把柳邦彦叫来了!?”
“不,那人辈分比柳邦彦大得多,还很有名望,殿下不妨去见上一面。”
朱昀曦重手打了柳竹秋耳光,以为凭她的性格定会怨恨,所以抢先说出决裂的话来保存颜面。
听说她主动求饶十分意外,想看看她又会耍什么花招,便命陈维远带路,。
陈维远带他走到刚才同柳竹秋谈话的地方,在门口说明:“那老人家怕羞,说奴才们在,他脸上下不来,想单独见驾。”
朱昀曦知道忠厚的老奴不会伙同柳竹秋捣鬼,叫侍从们守在门外,独自步入室内。
厅堂右手放着一张被锦缎罩住的桌案,案前摆着一把交椅。
他没见着人影,正环顾巡视,桌案那边忽然冒出个冠带老叟模样的布袋人偶,朝他弯腰揖拜。
“老夫参见太子殿下。”
声音一听就是柳竹秋掐出来的,朱昀曦恼她作怪,怨愤地呼出一口气,配合质问:“你是谁?”
“老叟”谦恭自介:“老夫柳宗元,是罪女柳竹秋上九代祖公。”
朱昀曦叱责:“胡说,柳宗元出身河东柳氏,柳氏后来迁往汝颍和襄阳。你家祖籍四川,怎会跟他扯上关系?别以为搬出个先贤来糊弄,孤王就会轻饶了你这反贼。”
“柳宗元”解释:“殿下息怒,柳家确系我河东柳氏的分支。宋时文人陈慥,字季常,自号‘龙丘先生’,他的妻子柳氏就是四川人。东坡居士曾到陈家做客,柳氏因丈夫召唤歌妓上门,气得隔墙大骂。事后东坡居士作诗调侃道‘谁似龙丘居士贤,谈空说法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这河东狮吼说的就是柳氏,可见我柳氏一族确有后人迁居到了蜀地。”
朱昀曦经常听柳竹秋诡辩,好奇她那脑袋瓜里究竟装了多少歪理邪说,便在交椅上坐下,冷淡道:“孤王且信你,说吧,何事见孤?”
“柳宗元”再次揖拜:“适才不孝女孙柳竹秋冲撞圣驾,自知难获宽宥,唬得连烧了三柱高香,请老夫来替她讨饶。老夫想殿下乃天上真龙,但凡恼怒,连我们这些在阴司的人都难逃罪过。于是急急赶来,求殿下念其年少无知,从轻处治。”
朱昀曦听柳竹秋讨饶,气已消了大半,趁势诉说平日积攒的不满。
“你可知此女刁钻刻毒,专会与孤为难。孤三番五次饶她,她却恃宠而骄,漫无止境地放肆,孤若不重罚她,今后如何治下?”
“柳宗元”请示:“敢问殿下想如何罚她?”
朱昀曦装凶吓唬:“最少也得打一顿板子。”
“这个使得,不消殿下费神,待老夫替您行刑。”
“柳宗元”接着用戏腔大吼一声:“大胆孽障,还不快上来领罚!”
桌下又钻出个少女模样的人偶,柳竹秋用本音怯生生道:“祖公,让你帮我求情,你为何替人家打我。”
“柳宗元”指着她啐骂:“你不识忌讳,冒犯太子殿下,没看殿下的脸到现在还泛着青?若因你呕伤了玉体,你万死都难赎其罪!”
“柳竹秋”面向朱昀曦晃了晃脑袋又猛地一抖,好像被他生气的表情吓坏了,赶紧哭拜:“殿下,都怪臣女失言,臣女情愿领死,您断不可为了臣女气坏身子。”
虽然她本人看不见,朱昀曦仍别扭地撇过脸不予理睬。
听他冷哼,“柳竹秋”呜呜哭道:“殿下这样抱闷,臣女真想捐躯以献,只恐命贱无补。”
“柳宗元”训斥:“你这会儿才知道奉承,为时已晚了。”
“柳竹秋”哀辩:“祖公错怪了,我一向努力奉承殿下,每次殿下召见我都恨不得双手着地,像狗一样颠颠地跑来伺候。跟殿下说话前必要先打一番草稿,用三斤蜂糖浸泡后搓成蜜丸服下,以确保语句足够甜美动听。”
朱昀曦脸红打断:“你那叫奉承吗?分明都是亵渎!”
“柳竹秋”连忙作揖:“臣女是那田间地头的黑乌鸦,当然不配为凤凰唱赞歌,无知冒犯,幸蒙殿下多次宽贷,臣女肝脑涂地也难报厚恩。这次本当领死,可臣女若就这么轻易了账,殿下想来也难得痛快,不如等想出解气的法子弄死臣女后再做决断,也好让臣女在苟活的这段时日里尽力恕罪补过。”
“柳宗元”气得抡起胳膊不住拍她的头:“大人肚里能撑船,殿下这等胸襟都被你气成这样,可见你这丫头有多可恨!”
“柳竹秋”尖声求饶:“祖公莫打,殿下生气是因我前几次都横着撑船,才会卡住,往后定会小心竖着划过去,殿下便能包容了。”
朱昀曦终被噗嗤逗笑,强装严肃说:“河东先生1,你这玄孙女野性难驯又不守女德,是个比陈季常老婆还刁蛮的泼妇。将来若是嫁给脾气暴虐的丈夫,不知会挨多少打骂。”
“柳宗元”忙说:“连殿下这样温柔慈爱的男子都受不了她,遑论其他人,打死都是有的。”
“柳竹秋”辩解:“那倒不怕,佛家说杀牛变牛,杀狗变狗,他打死我这泼妇下辈子也会变泼妇。”
朱昀曦忍俊不禁,笑骂:“行了,孤王饶你了,出来吧。”
锦缎翻动,柳竹秋穿山甲似的从桌案下爬出来,冲着他嬉皮笑脸。
见她毫无记仇的迹象,朱昀曦反而难为情,嗔怪:“亏你演的一出好戏,真是个佞臣。”
他肯把她当臣子看待,在柳竹秋就是好兆头,色舞眉飞道:“公孙弘2也是佞臣,可他协助汉武帝治国安民,对儒学也有卓越贡献,臣女还想效法他呢。”
太子神色一僵,明显不愿谈论这个话题。
她热望遇冷,也悻悻的。
不愿让好转的气氛再恶化,朱昀曦赶忙恢复和悦,命她到近处去,望着她脸上的指印微露歉意,闷声道:“孤王还是头一回动手打人。”
柳竹秋俏皮回应:“那可巧了,臣女也是头一回挨打。”
他不信:“你这么调皮捣蛋,小时候家里大人就没教训过你?”
“臣女生母早亡,家父为此格外怜惜,气到极处也舍不得责打。至于哥哥们,小时候倒想修理我,但都被臣女抢先制服,从此再不招惹我。”
“孤王果然没冤枉你,你从小就是个泼妇。”
朱昀曦用娓娓动听的音调数落她,抬起指尖轻轻点了点她脸上的伤处。那温柔小心的架势好像她是个易碎的水泡,自己也疑惑方才为何会下狠手。
“还疼吗?”
柳竹秋尽捡好听的说:“臣女脸皮厚,还担心碰疼了殿下的手呢。”
朱昀曦听了,笑容竟有些扭捏:“我看你还没挨够。”
柳竹秋见到这娇花含羞的情态就想调戏,咧嘴欢笑:“那殿下再连臣女右边脸一块儿打,来个雨露均沾。”
都是佞臣了还在乎什么尊严,她又不想做独善其身的彭泽令3,千方百计爬上高位才谈得上一展拳脚,赈济苍生。
她故意将右脸伸过去,朱昀曦没动手倒是动了嘴,倾身探头在她腮边轻轻一啄。
突然降临的亲昵令她吃惊,愕然地望着他。
之前爆发熔岩的双眸已恢复平湖秋月般的美好,他静静凝视,温软又略含羞涩地问:“要亲嘴吗?”
这表情分外惹人怜,柳竹秋毫不犹豫说:“要。”,不请自来地起身圈定他的颈项,吮住那不骂人时就无比可爱的双唇。
像做补偿似的,朱昀曦任她狠狠亲了个够,喘气抱怨:“你真是一点没进步。”
柳竹秋由衷惭愧:“臣女闭门造车难有寸进,殿下若嫌弃,臣女回头就去找个陪练?”
“不准。”
他专横地下禁令,握住她的后脑亲自辅导,这次吻得比过去都深,连舌头都难分难解地融在一处。
柳竹秋感觉身似浮云,正向天宫飘去,想着趁眼下没人与太子共赴巫山也不错。
那自持身份的男人却在要紧关头鸣金收兵,甘愿拉她同受欲、火煎熬也不敢乱了皇家教条。
柳竹秋气不打一处来,不肯抽出探进他衣襟的右手,还使坏揪住那格外软嫩的一点轻轻揉捏,逼他扭动身躯小声求饶:“陈维远他们就在外面,今天真不行。”
说完搂着她没头没脑使劲亲了几口,作为“停战”交纳的“岁币”。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柳竹秋不敢逼他缔结“城下之盟”,怏怏不快地坐在他膝上整理衣帽,自觉是一头正在苦练斋戒的饿狼,对着鲜肉只能往肚子里猛咽馋唾。
朱昀曦也觉得点火不救的做法不地道,反过来揽着她的肩头哄慰:“等下次孤把人都支开,随你怎么闹。”
柳竹秋斜睨着他,放心撒娇:“殿下就会欺负人,今天若非您先逼着臣女写那么多春联,臣女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朱昀曦早不计较她是如何促狭犯上的,还怕她为中道撤军的事介怀,极力安抚:“孤王只想跟你开个玩笑,不成想害双方伤了和气,要不孤赏你件礼物吧,你想要什么?”
这时讨赏得有分寸,不然等他回过神来准会怪她趁火打劫。
柳竹秋瞅着他媚笑:“臣女为殿下写了几十幅春联,也请殿下赐臣女一幅。”
朱昀曦笑应,听说她想挂在闺房,便口述一副对联:“早晚安安分分,时刻规规矩矩。横联‘保重小命’。”
柳竹秋作势捶着他的胸口娇嗔:“您又责备臣女。”
立刻被他用力搂紧。
“再抱孤王一会儿,这是命令。”
朱昀曦埋头在她颈窝低语,竟似恋恋不舍。
柳竹秋顺从地抱住他的肩背,手掌轻抚他的后颈,感觉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暖热气息微微湿润了。
联想到陈维远之前讲述的故事,恍然发现,太子内心里其实还住着一个纯真的孩子,同时感应到他深藏的不安。
不单单为了表忠心,也是受保护欲驱使,她将嘴唇压在他的耳廓上,轻柔坚定地保证:“殿下放心,臣女定会护您周全。”觉身似浮云,正向天宫飘去,想着趁眼下没人与太子共赴巫山也不错。
那自持身份的男人却在要紧关头鸣金收兵,甘愿拉她同受欲、火煎熬也不敢乱了皇家教条。
柳竹秋气不打一处来,不肯抽出探进他衣襟的右手,还使坏揪住那格外软嫩的一点轻轻揉捏,逼他扭动身躯小声求饶:“陈维远他们就在外面,今天真不行。”
说完搂着她没头没脑使劲亲了几口,作为“停战”交纳的“岁币”。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柳竹秋不敢逼他缔结“城下之盟”,怏怏不快地坐在他膝上整理衣帽,自觉是一头正在苦练斋戒的饿狼,对着鲜肉只能往肚子里猛咽馋唾。
朱昀曦也觉得点火不救的做法不地道,反过来揽着她的肩头哄慰:“等下次孤把人都支开,随你怎么闹。”
柳竹秋斜睨着他,放心撒娇:“殿下就会欺负人,今天若非您先逼着臣女写那么多春联,臣女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朱昀曦早不计较她是如何促狭犯上的,还怕她为中道撤军的事介怀,极力安抚:“孤王只想跟你开个玩笑,不成想害双方伤了和气,要不孤赏你件礼物吧,你想要什么?”
这时讨赏得有分寸,不然等他回过神来准会怪她趁火打劫。
柳竹秋瞅着他媚笑:“臣女为殿下写了几十幅春联,也请殿下赐臣女一幅。”
朱昀曦笑应,听说她想挂在闺房,便口述一副对联:“早晚安安分分,时刻规规矩矩。横联‘保重小命’。”
柳竹秋作势捶着他的胸口娇嗔:“您又责备臣女。”
立刻被他用力搂紧。
“再抱孤王一会儿,这是命令。”
朱昀曦埋头在她颈窝低语,竟似恋恋不舍。
柳竹秋顺从地抱住他的肩背,手掌轻抚他的后颈,感觉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暖热气息微微湿润了。
联想到陈维远之前讲述的故事,恍然发现,太子内心里其实还住着一个纯真的孩子,同时感应到他深藏的不安。
不单单为了表忠心,也是受保护欲驱使,她将嘴唇压在他的耳廓上,轻柔坚定地保证:“殿下放心,臣女定会护您周全。”觉身似浮云,正向天宫飘去,想着趁眼下没人与太子共赴巫山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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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秋气不打一处来,不肯抽出探进他衣襟的右手,还使坏揪住那格外软嫩的一点轻轻揉捏,逼他扭动身躯小声求饶:“陈维远他们就在外面,今天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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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昀曦也觉得点火不救的做法不地道,反过来揽着她的肩头哄慰:“等下次孤把人都支开,随你怎么闹。”
柳竹秋斜睨着他,放心撒娇:“殿下就会欺负人,今天若非您先逼着臣女写那么多春联,臣女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朱昀曦早不计较她是如何促狭犯上的,还怕她为中道撤军的事介怀,极力安抚:“孤王只想跟你开个玩笑,不成想害双方伤了和气,要不孤赏你件礼物吧,你想要什么?”
这时讨赏得有分寸,不然等他回过神来准会怪她趁火打劫。
柳竹秋瞅着他媚笑:“臣女为殿下写了几十幅春联,也请殿下赐臣女一幅。”
朱昀曦笑应,听说她想挂在闺房,便口述一副对联:“早晚安安分分,时刻规规矩矩。横联‘保重小命’。”
柳竹秋作势捶着他的胸口娇嗔:“您又责备臣女。”
立刻被他用力搂紧。
“再抱孤王一会儿,这是命令。”
朱昀曦埋头在她颈窝低语,竟似恋恋不舍。
柳竹秋顺从地抱住他的肩背,手掌轻抚他的后颈,感觉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暖热气息微微湿润了。
联想到陈维远之前讲述的故事,恍然发现,太子内心里其实还住着一个纯真的孩子,同时感应到他深藏的不安。
不单单为了表忠心,也是受保护欲驱使,她将嘴唇压在他的耳廓上,轻柔坚定地保证:“殿下放心,臣女定会护您周全。”觉身似浮云,正向天宫飘去,想着趁眼下没人与太子共赴巫山也不错。
那自持身份的男人却在要紧关头鸣金收兵,甘愿拉她同受欲、火煎熬也不敢乱了皇家教条。
柳竹秋气不打一处来,不肯抽出探进他衣襟的右手,还使坏揪住那格外软嫩的一点轻轻揉捏,逼他扭动身躯小声求饶:“陈维远他们就在外面,今天真不行。”
说完搂着她没头没脑使劲亲了几口,作为“停战”交纳的“岁币”。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柳竹秋不敢逼他缔结“城下之盟”,怏怏不快地坐在他膝上整理衣帽,自觉是一头正在苦练斋戒的饿狼,对着鲜肉只能往肚子里猛咽馋唾。
朱昀曦也觉得点火不救的做法不地道,反过来揽着她的肩头哄慰:“等下次孤把人都支开,随你怎么闹。”
柳竹秋斜睨着他,放心撒娇:“殿下就会欺负人,今天若非您先逼着臣女写那么多春联,臣女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朱昀曦早不计较她是如何促狭犯上的,还怕她为中道撤军的事介怀,极力安抚:“孤王只想跟你开个玩笑,不成想害双方伤了和气,要不孤赏你件礼物吧,你想要什么?”
这时讨赏得有分寸,不然等他回过神来准会怪她趁火打劫。
柳竹秋瞅着他媚笑:“臣女为殿下写了几十幅春联,也请殿下赐臣女一幅。”
朱昀曦笑应,听说她想挂在闺房,便口述一副对联:“早晚安安分分,时刻规规矩矩。横联‘保重小命’。”
柳竹秋作势捶着他的胸口娇嗔:“您又责备臣女。”
立刻被他用力搂紧。
“再抱孤王一会儿,这是命令。”
朱昀曦埋头在她颈窝低语,竟似恋恋不舍。
柳竹秋顺从地抱住他的肩背,手掌轻抚他的后颈,感觉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暖热气息微微湿润了。
联想到陈维远之前讲述的故事,恍然发现,太子内心里其实还住着一个纯真的孩子,同时感应到他深藏的不安。
不单单为了表忠心,也是受保护欲驱使,她将嘴唇压在他的耳廓上,轻柔坚定地保证:“殿下放心,臣女定会护您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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