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啸啸,夜色越来越深,马车行驶在京城空旷的大街上,踢哒踢哒声格外响脆,隔着厚厚的门帘都能听到。
突然,车夫扬鞭吁一声,马车停了。
“殿下,沈娘子,到了。”木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沈初夏从季翀怀中抬起,她坐到一边,等季翀先下马车。
他却让她先下。确定?沈初夏目光询问。
季翀颔首。
好吧,既然摄政王殿下这么客气,她就不客气了,沈初夏提裙裾推门帘下车,刚碰到门帘,门帘被木通揭起。
“沈小娘子——”他摆好踩脚凳。
沈初夏怕摔倒,一直望向脚下,直到站稳,在等季翀下车的时间里目余随意转了下。
这一转吓她一跳,这哪里是她所想的摄政王府,她一惊,季翀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把她卖了数钱?连忙朝四周看过去,寻找熟悉的痕迹,几秒过后,她看到了门口一对威严的石柱。
这石柱她认识,是大理寺门口特有的石狮柱子。
她拍拍心口,真的,刚才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被季翀送到了教坊司,就那么一瞬,她后背的汗都出来了,她以为遇到了大渣男,老天爷,幸好不是。
她惊魂未定的在哪里兀自拍心口定神,根本没注意季翀已经下了马车。
季翀负手抬步,走了几步,未感觉到身后小娘子跟过来,转头看她,她像是在发呆,手下意识拍着心口。
这是不相信?
“既然不想见,那就回去。”
“啊……”沈初夏被他声音惊醒,“殿下,你真……”她追上他,“让……让我见爹?”
“你说呢?”
“可……”沈初夏郁闷了,她这个假女儿并不是太想见沈锦霖,她是想约好时间,带沈家人过来看沈锦霖呀。
“哦,不想见。”季翀负手转身。
“不是不是……”妈呀,这位大爷难得发一次善心,沈初夏赶紧拽住他胳膊,“太想见了,可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一下子蒙了。”
季翀垂眼,看她小嘴巴拉巴拉。
“可……殿下,我什么也没准备,连一个好吃的东西都没能带给爹,这样空手来见实在……”
“所有不孝都算在我头上。”季翀负手,大步进了大理寺。
“……”算你头上?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沈初夏感觉大脑就不在状态。
“还不走?”前面,季翀淡淡提醒。
沈初夏拍拍脸连忙追上。
见面说什么呢?上次见面有问题要问,并且把沈元两家的情况告之沈锦霖,今天晚上见面,她要说什么,能说什么?
给沈锦霖画大饼,告诉他,你马上就能出大理寺?还是告诉他,他女儿很能干,让沈元两家过得很好?先不要说这种‘能干’有没有掉马的可能,这种自己夸自己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呀。
夜深,大理寺的牢房更深。
冷嗖嗖阴森森,估计连老鼠都不想呆在这种鬼地方,沈初夏抱着季翀的胳膊,像是被蛇追着走的感觉,心惊胆颤。
“殿……殿下,我……爹他还好吗?”老是呆在这种鬼地方,好人也会被折腾的半死不活,沈锦霖还是一文人,估计被冻得半死不活了。
季翀没回话。
苏大人笑道,“沈小娘子放心,前沈大人没冻家没饿着,很好。”
“……”沈初夏听苏大人这语气,好像为某人邀功,看,把你爹照顾的很好吧。
蓦然一惊,她抬头望向季翀。
走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他好像走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也对,大理寺是摄政王的地盘,他怕什么。
小娘子目含崇拜,季翀垂眼瞧她时,眼尾上扬,露出几分笑意。
呃……不会吧,某人神情还真是这样?沈初夏暗翻白眼,到底是谁把沈锦霖关在这种老鼠都不来打洞的地方。
谢你?谢个鬼。
心里这样想,面上可不敢这么表现,沈初夏扬起嘴角,硬生生笑了下,马上借着看周围目光不看某人。
稻草厚实,被子也厚实,今天晚上,沈锦霖感觉能睡着。可是白天已经睡得够多,一直到子夜,他还是没睡着,漫天无际的回忆过去,想到人生激荡之处,大脑反神,人显得格外兴奋。
如果人生重来,他还会选择这样一条路吗?
就在他沉思值不值时,寂静黑暗里响起阵阵脚步声,他竖起耳朵,至少十人以上。
十人以上,他蓦的一惊,腾一下坐起,只有斩首或是提审重大刑犯时才会有这么多人,而且深更半夜,会是谁呢?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他,难道季翀要杀他?他冲到栅栏前,双手紧紧的抓住木栏,朝着灯笼方向看过去。
女儿的身影赫然映入他眼帘,“夏儿……”他兴奋中紧张的打量着女儿,猜测女儿能进来的各种可能。
沈初夏那敢当着爹的面挽男人胳膊,连忙小跑过来,“爹……”
“夏儿……”
女儿没有一丝落魄之样,应当不是被抓进来,那她就是想办法进来看他的,沈锦霖内心一松,连忙跑到最边角迎接女儿。
“爹……”
刚才还在想见到沈锦霖说什么,要怎么样表现才够自然,没等她酝酿,她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本尊与他的血脉相连,看到如此恶劣环境之中的亲人,早已泪流满面。
“夏儿,夏儿,我的好女儿……”沈锦霖双手颤抖着从栏缝中伸出,似要抚一抚女儿。
“爹……”沈初夏扒到栅栏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泣不成声。
幽幽暗暗的走道里,除了沈家父女的哭泣声,又有脚步声传来,枳实连忙退后,与来人接上话,他们的声音很小,没人能听到。
来人说完,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枳实走到季翀身边,轻声说,“黑衣人搜了田家,卷走了一些帕子、绣品,我们的人跟到巷子被他们甩了。”
季翀听到这里,眸光一束。
枳实问,“要抓吗?”目光望向沈锦霖,那妇人曾是他的小妾。
季翀耷了眼。
枳实马上明白,“是殿下。”悄悄转向。
“爹,冷不冷?”沈初夏握住的双手冰冷,她的眼泪又禁不住落下来。
沈锦霖摇头,“比以前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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