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虚真君指了指上方没有了屋顶的梁柱道:“此处不是详谈的好地方,重柔仙友与鸿蒙天君不如与我一同移步到月宫如何?”
萧瑶还没来得及思考,旁边的豹子便已抢话道:“去短腿兔那?可以啊,不过这次可别让短腿兔给老子骑了,她一点儿也不好骑。”
也不知是否错觉,萧瑶眼尖的瞥见幻虚真君的眉尾微不可见的抽了抽,但他笑容依旧不变道:“鸿蒙天君多虑了,上次是意外,下次她要是敢再想出什么馊主意,我会打断她的兔子腿,瘸腿了也就不能乱胡闹了。”
豹子小声嘀咕:“腿瘸了跑得就更慢……”
啪!萧瑶一巴掌拍豹子头上示意它闭嘴,不然她怕幻虚真君这一秒还带着笑下一秒就会直接揍上来。
只怪豹子嘴太快,她只好道:“它的一些废话不听也罢,还请幻虚仙友带路。”
幻虚真君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重柔仙友多虑了,鸿蒙天君的话我们素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若什么都听进去早亿万年前就已被气死,能活到今天或多或少都对它都有免疫。”
既然要和幻虚他们一同前往月宫,自然也要询问一下杨拓君要不要一起,结果萧瑶一回首,看到身后空荡荡的。
“杨仙友呢?!”
杨拓不知何时是又不见了踪影。
幻虚身旁一直沉默的轮回这时开口道:“杨拓真君方才一直跟在你们后方,但听了没多久朝外边看了一眼后便离开了。”
豹子习以为常:“哦,它就这样神出鬼没,走了便不用理会。”
“大概又被哪里的宝物给吸引走了吧。”
萧瑶现在也和豹子一样已经非常坦然接受杨拓君的突然出现和突然离开,不然怎么能算是神兽。
于是四人一同上了幻虚的飞行法器,此法器是一支白玉笛子,进入之后里边别有洞天,是一间颇具雅趣的四合小院,不像自己的脚桶就是个小房间,多少显得有些寒酸。幻虚真君将二人领到茶室,并亲自给他们沏茶。
萧瑶坐在团蒲之上,透过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看着幻虚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有些恍惚。
楚寻也会沏茶,并且因为早年经历他茶沏得很好,萧瑶只喝过一次,还是自己在楚府做丫鬟时给他沏茶被其毒舌茶技极差,自己当时很不服气,他勉为其难的给自己做了次示范。后来自己曾问过楚寻既然茶技那么好为何从不见他沏茶品茗,他只笑谈当初学的琴棋书画只不过是讨好侍候人的伎俩,并非真心喜欢,他其实更喜欢策马奔腾游历四方,可以如同风一般肆意与自由。可他从来都没骑过马,因为身体并不允许。
萧瑶将沏好的茶拿起抿了一口,和楚寻沏的茶味道也不一样,很奇怪自己明明不会品茶,却是对那次茶的香气与味道记得特别清楚,也不对,应该是只要在那座屋子里经历的点点滴滴记忆都特别深刻。
“幻虚仙友喜欢喝茶?”
“是。”幻虚真君自己也端起一杯茶道:“喝茶能够使我静心凝神,我还喜欢笛音,不知重柔仙友可有兴趣听我吹奏一曲?”
这会旁边豹子牛饮正好一口闷完茶水,然后袖子一抹嘴豪气道:“行,那你吹吧。”
萧瑶和幻虚都看向了它,却见它已经由坐改为躺在团蒲上,一只手还伸到屁股后想要挠一挠,幸好萧瑶眼疾手快,一巴掌拍了过去道:“我屁股不痒!”
“好疼,知道了!”
豹子就这么平躺下,萧瑶看到幻虚真君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上了长笛,略微尴尬的朝他颔首道:“幻虚仙友请。”
幻虚真君笑笑没说什么,只摆好长笛,薄唇对着笛孔,顷刻间悠扬婉转的旋律倾泻流出。
萧瑶自修道以来一心都在修行上,所以对茶也好乐器也罢都没有很高的鉴赏水平,只觉得笛声悦耳动人,似倾诉又似低喃。
然后她眼皮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旁边蒲团上的豹子已经开始呼呼大睡,唇角处似乎还沾着点可疑的液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笛声戈然而止。
萧瑶一个激灵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过来,茫然望着眼前熟悉的俊容,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幻虚真君笑得很温和道:“两位若是觉得累了,便在此好好休息,到月宫大概还需三五日,我这飞行法器内琴棋书画皆有,可以随意借阅弹奏。”
萧瑶回过神对他道:“多谢。”
伴随着豹子均匀的呼吸声,二人之间突然变得静谧。
屋内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萧瑶忍不住找话道:“听闻幻虚仙友与凤翔仙友有间隙,是因为凤翔仙友从幻虚仙友道场中盗取了一样非常重要的道物,此事可是真的?”
幻虚真君道:“是真的,而且他到现在还不知收敛,所以我对他可能比对鸿蒙天君要更厌烦一些。”
萧瑶觉得可以理解,有个小偷天天盯着自己家,确实让人挺厌烦的,她又问:“那件道物很重要?”
幻虚真君摩挲着手中长笛仿佛陷入回忆道:“重要性于我就好似那墨绿匣子于重柔一般。足足让我的道场晚了三千万仙年方才初成。”
好家伙,萧瑶没想到对方被窃取的道物会那么重要,不由同情道:“他太不厚道了,若换成我同样也会想要弄死他。”
幻虚真君笑了:“可我并不想弄死它,只想把它留在瀛壶好好替我干个几亿仙年活,这比打死它可要有意思。”
萧瑶呵呵干笑:“那也可以。”
但她总觉得被神三囚禁其来干活可能比被直接打死要更惨。
这时,幻虚真君略微凑近了豹子一些,像是在仔细打量豹子那张熟睡的脸,或许应该说是仔细打量着属于萧瑶的脸,语气如同密友般随意道:“说起来,我对重柔仙友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可惜我却并无多少轮回历劫时的记忆,就算有亦是模糊不清且混杂在一起如同混沌,这些混乱某些时候令我颇为苦恼,就不知重柔仙友可否与我说一说那墨绿匣子的故事?试看能不能唤醒其中的某段记忆。”
萧瑶认真看着他的脸,一错不错,有那么一会才唇角带着客套的笑意,神色平静道:“其实并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很俗套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却敌不过岁月流逝的故事。有时候忘掉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经历过的苦难。”
这看似委婉却坚定的拒绝,让二人都落入了沉默,直到幻虚真君离去彼此都不曾再交谈。
茶室内只剩下睡熟的豹子与自己,萧瑶是微松了口气,看向一旁回字院里那颗茂密的松树,久久的出了神。
她还是不太习惯与神三独处,明明已经很清楚对方不是阿寻,可一样的面容还是会勾起自己些许的念想,然后再从对方每一个不同的表情与动作中清醒,反复凌迟,就似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真的没有了,连虚妄的泡沫渣都没剩下。
可能自己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
从思绪中抽离,萧瑶瞥了眼一无所知睡得酣然的豹子,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用的是豹子的肉身,她好像还没见过豹子的人形模样,不由好奇的幻化出了一面清晰的水银镜。
镜面光亮可鉴,镜中人分毫毕现,她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镜中人身材高大,一头乌黑亮丽的而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与本体金红色的鬃毛截然不同。他眉如墨画,俊美的五官偏硬朗,特别是一双红瞳孔,看上去非常具备侵略感,但却不妨碍其流光溢彩,美不似真实。特别是现在身处于这具肉身之中的是萧瑶,她脾性偏宁静温和,与外貌的侵略性形成了非常鲜明的而对比,便是此种矛盾性,让眼前的这具肉身更具魅力,有种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的吸引力。
就连自己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豹子真没骗人,它的皮囊无论本体还是人形都属万中无一,但一想到这具身躯如果瞪眼呲牙挠屁?!剩那一丁点旖旎也扛着车轱辘连夜遁逃,实在是太可怕了,令人无法直视!
“老子人身很好看吗?老子觉得丑,远不如真身,那才是真正的美。”
豹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将下巴搁置在矮桌子上,打了个哈欠问。
萧瑶从镜中瞥见自己那张因打哈欠变得扭曲的脸,替自己肉身默哀了三息,方道:“别自恋了,好看这个词与你无关,这会好看的是我自己,丑的也是我自己,所以从现在开始非必要时你还是别用我的脸和我说话,怕时间一长我可能会克制不住自己要揍你!”
豹子:?!
无缘无故就生气,你有病!
另一边,幻虚真君回到了自己专属的小书房内,此时的他脸上惯用的温和笑容已是撤下,平静的面容不晓时看上去有些冷,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薄凉,轮回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等着他,看到他进来是道:
“主人,只要你发话,我可以马上就替那两人的神魂诊断,这样你就不用带着他们回月宫了。”
幻虚嗤笑一声,神情比之前的客套笑容要真实得多:“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情愿带他们去月宫?”
轮回漆黑的瞳孔里深不见底,却是执拗与认真:“因为我觉得主人并不太开心。”
幻虚勾唇讽刺一笑道:“我不开心并不是因为不想带他们去月宫,而是因为别的,轮回应该很难理解,仙人亦是人,亦会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月兔自鸿蒙陨落后一直都闷闷不乐,今次带鸿蒙他们去见她亦是为了能让她开心些,以后不要再拿不开心做借口,到处替我拉红线。”
轮回难得的低头叹息:“月兔姐姐这个习惯是不太好,虽然我也不能理解为何她一不开心就想要替您牵红线。”
幻虚真君仿佛在走神,乍一听轮回叹息是突兀笑道:“呵呵,是呀,我亦不能理解,情之一字果然奇怪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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