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气氛仿佛凝固住, 谢音楼细长而莹润的指轻叩餐桌上方,不露声色地化解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先侧过脸, 对傅容与出声道:“我自己上楼喝药, 不用麻烦邢荔送了。”
谢音楼声称是要去喝药, 谢忱岸自然不会出手挡路。
路过旁边时, 她卷翘的眼睫垂落间, 不经意地淡淡看了眼邢荔, 随即安静的身影离开了现场。
邢荔继续斜靠在椅背拿手机刷新闻,顺手将几缕垂下来的捋在耳后。
从乘坐电梯到回顶楼也就两分钟,一出去, 手机就恢复正常信号, 谢音楼看到邢荔的语音通话适时拨了过来, 她指尖微微带凉划过,抿唇没有发出声音,连陷入厚实地毯的高跟鞋都踩的极轻。
在短暂的那两分钟里, 傅容与和谢忱岸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但是接下来每一句话,都从这部手机里穿透过来。
邢荔站的位置离谢忱岸有点远,所以他嗓音模糊几许:
“你这条命就算刮骨穿心, 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姐对你的大恩大德,傅容与究竟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 能让我姐现在爱上你?”
“她对你潜意识的依赖,不过是一些年少时养成的习惯还没有彻底从记忆里剥除,仅此而已。”
“能忘了你十年, 以后也能继续再忘十年,一百年……”
谢忱岸慢条斯理的语调伴着极度冰冷气息, 近乎是能刺破男人血肉之躯的骨髓程度。他还在说,谢音楼不自知地攥紧了手机,呼吸略微跟着慢了下来。
直到寒声强调了那句我姐不爱你后,傅容与终于开口说话,清冽的嗓音清晰许些:“小谢总,这个谢家你做得了主么?”
对于出身在子承父业的传统家族谢忱岸而言,他不如傅容与一人独大,正因为如此,傅容与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受任何人约束,语调忽然低了下去:“我能让傅家族谱重新从谢音楼的名字开始写,这就是我对她的。”
后面几个字听不太清,邢荔的声音从电话里掺和进来:“小谢先生别生气嘛,男欢女爱的事……你这个做弟弟的就算再会未雨绸缪,还能灭人欲?我家傅总平时洁身自好,小谢先生别带偏见看未来姐夫嘛。”
许是邢荔拿着手机离得近了,谢音楼不由地站定在套房门前,顶上微弱的暖和光线照映着她侧脸轮廓,表情复杂,听见谢忱岸这回传来的两句话很清楚:
“未来姐夫?”
“我父亲前不久亲自给她定了一门婚事,对方姓顾,什么时候傅总改姓了。”
谢忱岸这话刚落地,谢音楼猝不及防地怔住,恍神间下意识摁向了门前的感应锁,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手机那头邢荔的惊呼声:“婚约?!那我家傅总不是成无名无分的野男人了?”
下一秒,无论不小心露陷的谢音楼,还是通话那段餐厅的几人都同时沉默了。
“傅总你别降我职啊,我也不知道手机怎么就拨通了谢小姐的语言通话,不小心乱按到的啊,不信你问问谢小姐是不是这回事——”
在宽敞的套房客厅里,继邢荔面临完餐厅抓包现场后,还得费力给自己撇清关系。
她求助似的看向谢音楼,后者想说话,却被傅容与一记眼神给压回去。
旁边陈愿之前经历过一次降职,后来是靠项目出色业绩又回到原来岗位,很有经验之谈道安慰道:“狐狸,就是多开几单上亿合作项目的事,傅总念情分还没降薪呢。”
邢荔一个靠枕扔过去:“闭嘴!”
平时偷听墙角什么的,傅容与都是容忍她小动作,但是这次她协助谢音楼用手机偷听这事,强势的态度摆明了是要敲打一二的。
最后邢荔认错写检讨书都于事无补,便自暴自弃似的把秘书部长的职位让给旁边幸灾乐祸的陈愿,翻白眼道:“我不可怜,有的人成挖墙脚的男小三了才可怜呢。”
陈愿升官发财,面脸红光:“别这么拿话刺我傅总,说不定是谢小姐弟弟乱说的呢。”
“是真的。”
谢音楼端坐在真皮沙发上,抿唇说出这三个字,瞬间引来了秘书们隐晦又八卦的眼神,她拿着手机,聊天的界面上是与谢忱岸刚才发的消息。
“前不久,一个跟谢家交情多年的世家伯伯来提亲,我父亲亲口答应了。”
这次谢忱岸放下手头工作事宜,是有备而来的。
用了不轻不重的一句她已经定下婚事,瞬间把她跟傅容与的关系打回原形。
谢音楼抬眼再次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俊美男人,侧颜的神色似乎不太好,后面邢荔和陈愿也不敢在调侃了,很有眼色先离开套房。
只是话也没说错,还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就不宜跟他亲亲抱抱的,裙摆下的双腿纤细精致,微微移动时不小心碰到男人冰凉的西装裤。
“谢谢小谢先生的头等舱,小谢先生真是大好人,我回去就烧香拜佛的请观音娘娘赐予你令天下男人都羡艳的性能力……”
傅容与墨色身形就站在不远外,偶尔会看眼腕表的时间,面朝着落地玻璃外的亭机场。
而造成她降职最直接的人之一谢音楼,是有愧的,而谢忱岸跟猜到了她心里所想,便出手阔绰的邢荔将头等舱机票也承包了。
傅容与幽深的眸色锁着她,嗓音低哑从喉咙溢出般,问:“你想履行这桩婚约?”
她眼角余光是注意到说完退婚后,傅容与身体是起了反应。
“姐,你有婚约不宜在跟陌生男人住在一间套房,来楼下,我给你重新开了间。”
谢忱岸来这里,确实是被谢音楼预判到的,多带了几位保镖亲信,只是没用上。
谢音楼莫名其妙多了一桩婚约和空有虚名的未婚夫,自然不愿意的。她还是没有让抱,傅容与修长冷白的手就顺着纤弱肩头滑至了手腕,指腹碰到沾了她体温的玉镯,改成握住手:“你这个弟弟心眼多,倒是比你二妹难缠。”
她知道谢忱岸平时日理万机,是不会在这里久留。要么把谢忱时喊来继续当耳报神,要么就是留下数位保镖监视着,与其这样,便没必要继续住在这里。
谢音楼正常接过,低头喝,很快被旁边的谢忱岸拿走,扔进了垃圾桶。
他让这群人离的远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邢荔也在场,拖着行李箱风风火火跑来的,她被降职就懒得待在这个城市陪傅容与出差,喊着要回去找傅容徊告黑状!
他一本正经的吐槽,还喊谢忱时二妹,不知为何惹得谢音楼想笑。
很快休息区域这边,只剩下几人,傅容与将一瓶水递给她喝:“润润嗓子。”
邢荔狐狸眼眨眨,忽然问:“啊,傅总也要观音娘娘赐予强大的性能力吗。”
傅容与长指握住她手,冷冰冰的情绪从眼底褪了个干净。
谢音楼轻抬眼眸看了下面前的傅容与,在他低低静静的注视下,抿了抿唇说:“不要开房了,忱岸,我今天就跟你回泗城。”
傅容与放下今天的工作行程,亲自将她送往机场,在登机前,两人都没怎么搭话,她换了身长裙坐在长椅上,路过的旅客皆是好奇会打量过来一眼,却不敢细看。
没等谢忱岸拔了这只寻衅滋事的狐狸毛,谢音楼就把邢荔拉了过去,轻咳出笑:“谢谢啊,我家还等着他传宗接代……继承香火呢,有心了。”
挂了电话。
谢忱岸声音淡漠从手机传来,显然是给完她跟傅容与私下说话的时间后,就来催了。
没了闲杂人等在场,傅容与眉骨间的阴郁也压抑不住,长指将领带用力地扯松,锋利轮廓的喉结微微滚动,转身走过来,伸长手臂想把她往怀里抱,好似这样能缓解大半。
这样一来,邢荔全程都要跟着谢音楼身边游荡,报复心理作祟,看到是个男的就羞辱,所以她若无其事地调戏完了在场所有男性,包括身份尊贵的谢忱岸。
谢音楼依旧坐着不动,手心抵着他肩膀的冰冷西装面料,侧脸避开迎来的热息,抿唇说:“这样不合适。”
……
谢音楼本质上是无声却温柔的,不言而喻地选择了为他去退婚。
客厅空气变得闷热,以及他灼人的眼神压着她不放,都让谢音楼脸红红的,恰好这时谢忱岸打了通电话进来,间接打断了两人逐渐越浓的暧昧氛围。
谢音楼没想到她下句是这么生猛,发怔间,恰好看见傅容与冷静视线不知何时锁着她,想了想,在登机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他……应该不用观音娘娘赐吧。”
谢音楼把手机放在旁边,手指微微蜷曲,在傅容与默契地俯身时,碰到他衬衫第二个纽扣刺绣小红花,语气温温柔柔说:“等我把婚退了再来找你。”
眼看着傅容与要黑云压城,她笑,伸出白皙指尖去描绘他的俊美脸庞轮廓,像是对博物馆里收藏的宝物做研究,自皱起的精致眉骨往下移,柔软抵在他的嘴唇,最后声音轻了:“看来我要回泗城一趟,去把爸爸定的婚事给退了。”
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眸微弯起弧度,看了他一会儿:“谁让你拿自己掌权人身份去挑衅还是继承人的忱岸,觉得地位压他一头么,可惜人家一招就让你吃哑巴亏了。”
因为光是保镖和黑西装的秘书,在场加起来就有十几位,气场看起来都不好惹。
除了这个压根算不上的肢体互动外,便都没有机会单独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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