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临酒楼大堂。
“你说,人从后仓跑掉了?”
“是,他们从三楼跳下去了……”
李泽辉朝着听筒大吼:“为什么不追?!”
“……是我的倏忽,抱歉,哥。”
“连几个高中生都追不上,我他妈要你有什么用!”
李泽辉怒骂一声,把手机丢进沙发里。
一旁的丁玲默默把手机捡起,放回茶几上,自己提着包起身。
“……你去哪?”李泽辉气喘吁吁地问道。
“洗手间。”
“多久回来?”
“很快。”
李泽辉挥了挥手,两个打手模样的小子跟了过去。
丁玲挎着lv当季新款手袋,踩着prada漆皮小高跟,袅袅婷婷地朝着女洗手间走去。
走进洗手间,她把包包放下,取出浅金色壳身的圆管口红,慢腾腾地抹在鲜艳的嘴唇上。
补完唇妆,她把口红放回去,又取出粉饼,在两颊轻拍。
这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
她不紧不慢地把粉饼盖子合上,放回夹层,把手机电话接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女声,听上去十分清澈,让她回忆起自己不久前的高中生涯。
“请问是丁玲小姐吗?”
丁玲拿着手机的五指微微颤抖,并未答话。
“……我是袁振的朋友,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丁玲忽然不耐烦地道:“谢谢,我有专门的理财师,不需要。”
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洗手间门口的一个打手往里探了探头,又撤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嫂子在跟谁说话?”
另一个低头看表:“不知道,骚扰电话。”
丁玲握着手机,眉头紧锁,似乎思考了一会,又无声地拿起手机,给那个未知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成功送达后立马删除。
【我等你们很久了。】
【明天下午五点半,宏雅路欢乐谷的摩天轮下见。我正在受到监视,请不要和我搭话,也不要回信。届时我会穿红色裙子、披发,希望你也是。】
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三人看着手机里的短信,面面相觑。
“红色裙子,披发。”李苏画喃喃道,仿佛心中已有人选。
“看来只有一个人选了。”祝成真也道。
岳淮点点头,“嗯,我也觉得……你们两个看我干什么?”
祝成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你五官小巧,比较有少女感。”
李苏画低头看向他的小腿,“而且,是我们这里腿最细的人呢。”
岳淮以为他们来真的:“滚!!!让我女装,简直欺人太甚!!!”
李苏画:“哈哈哈哈我们开玩笑的……”
岳淮:“……你们俩开玩笑之前都不用打眼色吗?”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这么说来,他们好像的确越来越有默契了?
岳淮:罢了,爷是局外人。
-
玩笑归玩笑,和丁玲见面这项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了李苏画。
出发前,她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条压箱底的酒红色呢料连衣裙,好像是初中的时候俞琴买给她过年穿的,红红火火比较喜庆。
她现在很少穿裙子了,倒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出门的时候,穿短裙要注意防走光,穿长裙跑起来又不方便,有点麻烦。
李苏画捋了一把顺滑的裙摆,嗯,熨一熨还能用。
趁着俞琴在厨房研究过年时要大杀四方的新菜,李苏画匆匆溜出门,留下一句:“妈,我和同学去欢乐谷玩啦,晚上晚点回来!”
俞琴无暇管她,边看教学视频边道:“嗯,下雨记得躲,别乱捡地上的东西吃。”
正打算关门的李苏画:“……”
下午五点半,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目。
李苏画打开语音通话,在群里发消息:我到了
岳淮:我和祝成真在摩天轮旁边的厕所
李苏画:?
祝成真:外面人多眼杂,这里隐蔽,距离也合适
岳淮:丁玲昨天说有人监视她,应该是李泽辉的人
李苏画:原来如此,委屈你们了
敲完这段话,她抬起头,发现排队处附近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长发倾泻如水,穿着一条低调奢华的红色高定长裙。
走近观察,李苏画更觉得她黛眉粉面,楚楚动人,不禁心生好感。
美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没有过多停留目光,而是款款走进排队的队伍。
李苏画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跟上。
十分钟后,两人坐上了同一间座舱,除了她们,身旁还有几位游客。
李苏画坐在丁玲旁边,不知道这些游客里有没有监视的人,感到有些紧张。
丁玲侧头看向窗外逐渐升高的景致,感叹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李苏画答道:“嗯,好久没见到这么好的阳光了。”
同一间座舱的游客看起来都很正常,如果还有监视的话,那就应该是监听了。
李苏画虽然迫切地想知道,丁玲约她出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为了两人的安危,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静等待丁玲的提示。
金色的夕阳穿透云层,整道天幕呈现出华丽而温柔的橙蓝渐变色,旁边和家人一起来的小孩兴奋地指着窗户,“妈妈你看,好漂亮。”
丁玲静静看着窗外,褐色眼瞳映入灿烂天光,似乎在回忆过往。
李苏画的耳机里忽然传来祝成真他们的声音,高空信号不好,窸窸窣窣听不真切。
她和丁玲在同一个座舱,祝成真和岳淮在同一个厕所隔间。
岳淮捂着肚子:“……糟了,阿狗,昨晚烤串吃多,我有点想开大。”
祝成真:?
偏偏这时候?
祝成真:“你……憋着。”
岳淮:“我肚子疼,呜呜,人有三急,你不能这么虐待我。”
祝成真无奈,在口袋里摸了摸,丢给他一包纸巾,“那我出去等着。”
岳淮:“行。”
然而,他一走出厕所,正好和树下负责监视丁玲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祝成真:“……”
那两人打量了他几眼,交换了个眼色,快步朝他走来。
好在祝成真反应也不慢,转瞬混进了人群。
又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另一头,摩天轮即将驶上最高点,丁玲这才回过头,对着李苏画友善地笑了笑。
“小时候,我和我朋友也来过这个地方,那时候生活还很平静,我们也都很简单。”
李苏画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好奇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生病了,暂时也来不了了。”
丁玲眼底划过一丝悲哀,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情绪切换自如,熟练得让人心疼。
“说说你吧,你的朋友呢,怎么一个人来?”
李苏画知道她这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帮手,点点头,“我跟我的两个朋友一起来的,他们去玩云霄飞车了,我有点晕那个,就没去。”
“哈哈哈,其实我也有点晕那个,每次来都不敢坐呢。”
丁玲仿佛又记起了那些美好的回忆,嘴角虽然在笑,眼里却闪起了泪光。
自此,李苏画对她的全部疑虑都打消了。
鉴于监听的存在,她不敢出声安慰,只是默默递上纸巾。
丁玲小心地擦了擦眼角,又用那种开心的语气道:“对了,要不要吃巧克力?我刚刚在纪念品店买的。”
“好啊,我超喜欢吃巧克力,谢谢姐姐。”
丁玲在挎包里翻了翻,“稍等,我找一找……给。”
她把一块u盘交到了李苏画手里。
李苏画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东西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
“这座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我想,我们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摩天轮逐渐停稳,丁玲起身,用充满寄托的目光最后再看了她一眼。
李苏画愣愣地看着她,“嗯……姐姐再见。”
“谢谢你陪我聊天,我玩得很开心。”
暮色四合,醉人的灯火依次点亮,夜晚的摩天轮是热门项目,护栏前游人如织,空气里洋溢着糖果车甜蜜的气息。
广场前的喷泉升起又落下,那一抹红色消失在人海里。
-
李苏画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给他们发消息。
李苏画:拿到了一个u盘
李苏画:你们在哪?
岳淮:厕所,进行人生大事
李苏画:?没想到你们口味那么重
岳淮:哎呀,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只有我在厕所,祝成真被人盯上了
他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
岳淮:估计他没时间看手机,也不知道跑哪了,要不你先去找找?
李苏画:好,我去找
她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开始在游乐场的各个角落寻觅。
夜晚的风有点冷,吹得她鼻头微微发红,李苏画站在纪念品店前,呵了呵冻得像冰棍一样的双手。
门口的小广场前有一只人扮的游乐场吉祥物,从头到脚穿着厚重的玩偶服装,是一只蓝色的小狗,在和小朋友们拍照,还会很治愈地和他们抱抱。
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幕,李苏画不禁微微一笑。
对了,如果是一直站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不定会见过祝成真。
等小朋友们兴高采烈地走远,李苏画才走上前。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长得很帅的男孩子?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不小心走散了。”
蓝色小狗歪了歪头。
李苏画觉得自己的描述有些宽泛,又语无伦次道:“那个……他的帅真的是那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帅,五官有点凶,但如果你认识了他,绝对不会觉得他凶,反而会觉得这个人呆呆的,反差好大,还挺可爱的,哈哈哈……对了,他还超级聪明……”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过来两秒,忽然意识到自己跑题了。
“……对不起,我好像说得太过了。”
狗狗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说话了。
“你好像,很了解他。”
声音隔着厚重的玩偶服传来,显得有些沉闷。
李苏画愣了愣,“对呀,我们是……朋友。”
“只是朋友吗?”
李苏画沉默了。
她好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祝成真拒绝过她,和她成为了要好的朋友,这半年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她几乎不了解祝成真,祝成真也不了解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告白,再被拒绝,简直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想起来都觉得好尴尬。
四个月过去了,她对祝成真的印象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原来那个只有一副空壳的好班长,到现在这个有血有肉、熟知世情冷暖、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少年。
她说过不会再纠缠他,可他独一无二的光芒,一次又一次让她心动。
祝成真不喜欢她,但……似乎也不讨厌她?
说得不要脸一点,他们的关系或许是……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吧。”
李苏画有些遗憾地道,不过她还是笑了笑。
玩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圆乎乎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话要讲。
李苏画摸了摸他的头,心说他可能也是个和自己处境一样的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念及此,她朝他伸出手,“不说这些了,咱们抱一下吧,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一定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玩偶点了点头,笨拙地伸出手想拥抱她。
“李苏画,你在这里摸鱼干什么,不是去找阿狗吗?”
岳淮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
李苏画转过身,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脸,“没、没有啊,我这不是在打听嘛。”
玩偶也转过身,带着淡淡杀气看向他。
岳淮走上前,摸了摸他的狗头,“挺可爱的嘛,来,跟爷香一个。”
工作人员嫌弃地踹了他一脚。
岳淮:“……咦。”
他又凑了回来,双手分别放在头套两边,“嘭”的一摘。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热,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祝成真两颊微红,像是刚从桑拿房出来,呼出的白气飘散在夜空中。
李苏画整个人傻在原地。
啊???
她对着祝成真本人逼逼了半天???
有没有铲子啊,她能不能把自己就地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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