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偏殿里,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魏芷卉抬头看着乾隆,满脸的愁容。

    富察夫人在乾隆刚来的时候出来过,讲了下皇后现在的情况便又进去了。但魏芷卉没遗漏掉她在看到自己和皇帝一起来的时候的那个眼神,那个看自己很不顺眼的眼神。

    也是,自己的女儿早产,可皇帝却在跟她讨厌的女人同床共枕,再加上魏芷卉此时强忍着浑身的酸软,全靠初菱在一旁扶着,脸上的红晕也难掩妩媚,这样来看,富察夫人看不惯她那是必然的。

    可魏芷卉不在乎,她从见到富察夫人的第一眼就有些不喜欢。

    她偏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卯时了,坐在这儿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里头却始终没有进展。

    皇帝还要上朝,早膳还未用,魏芷卉悄悄遣了初菱去问李进可有备下。

    很快初菱就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她抬头看了眼皇帝,一旁的愉妃看了看初菱,没说话。

    “皇上还要上朝,不如先跟李公公回养心殿用个早膳吧。”魏芷卉还是鼓了勇气开了口。

    娴贵妃听了,也道:“皇后娘娘这儿还有臣妾们呢,纯贵妃方才也遣了人来问,说是昨夜照顾公主不得空,早起了便来的。皇上就先回去用膳吧。”

    乾隆搭在椅子上的手捏了捏眉心,寝殿内皇后的声音忽大忽小,进进出出的嬷嬷们,也只说皇后还没到生的时候,他看了眼底下有些担心的魏芷卉,在心里叹了口气,经此一遭,也不知又要怕成什么样。

    他起了身,离了长春宫。

    魏芷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对于这个孩子他是担心的吧,可若来日,这孩子离开的时候,只怕他会更伤心吧。

    纯贵妃是和怡嫔一起来的,她一来,魏芷卉便先回了宫。

    永寿宫里,含云布了早膳,她只简单地尝了些,便听小高子说道:“皇上下了朝便直往奉先殿去了。”

    魏芷卉吃饭的手顿了顿,又听他说:“娴贵妃用完早膳便在翊坤宫的佛堂里祈福了……”

    她蹙了眉,轻声问:“皇后这胎,生得这么艰难?”

    “奴才方才见了郑太医,郑太医说是早产加上难产。”

    魏芷卉心下一咯噔,皇后身子这一年来本就不好,若再如此,只怕更会落下病根。

    她简单吃了两口,唤了含云进来伺候更衣:“一会儿含云随本宫去宝华殿,初菱在宫里等消息,一旦有事立马来报。”

    外头的风雨交加,较之前几日的风和日丽,要冷了不少,含云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宝华殿内,一股檀香扑鼻而来,内外都挂着经幡,在这儿伺候的宫人解释道:“这些经幡都是陈贵人和愉妃娘娘素日派人做了挂起来的。”

    魏芷卉点了点头,若说起来这俩人在宫里都什么存在感,愉妃好歹有个五阿哥。

    宫人把魏芷卉带到地方,便退了下去。

    魏芷卉点了香,在蒲团上跪下,来这儿快一年了,她早已渐渐地融入了这个环境,从前不迷信的人,今日不知为何,竟也期盼着这样做可以让皇后少受一份苦。

    她想起那日御花园一事以后,皇后特地派了素清过来替富察夫人赔罪,还拿了个点翠嵌宝大发钗来。

    她说不上这孝贤皇后的贤惠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但她看到的那些,皆是好的。

    她想起来自己从前在御膳房的时候,还觉得皇后的贤惠是做样子,可如今真来了这儿,倒好像也并非全然如此。

    魏芷卉在宝华殿跪了许久,与皇后不多的相处时光一帧帧地在脑海里回放,这宫里的人,她无意与谁交好,就连乾隆的心她都不曾想着要得到。

    可这深宫之内,若细数起来,待她好些的,确实只有皇后和纯贵妃。

    不知贵了多久,外头传来脚步声,须臾,初菱的声音传来:“娘娘,长春宫来报,皇后娘娘在生了。”

    魏芷卉轻声问了句什么时辰。

    “未正二刻。”原来都在这儿待了快半日了。

    含云搀扶着魏芷卉站起来,她俯身轻轻揉了揉膝盖,才好转了些。

    上了轿辇她才问道:“皇上还在奉先殿吗?”

    初菱点了头,魏芷卉却皱了眉,他待的时间比自己还久些。

    ———

    长春宫内,后宫众人尽数在此。

    外头的雨于午时停了,殿内人多,大家便都在外头候着。

    纯贵妃看了眼奉命在这儿等着的德忠,问了句:“皇上还在奉先殿跪着吗?”

    德忠点了头,纯贵妃焦急了不少:“皇上龙体也要紧啊!这大半日跪下来都没吃什么可怎么使得?”

    魏芷卉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含云,道:“小厨房那儿本宫记得备了山药玫瑰豆沙糕,你去拿过来。”

    雨停过后的空气里,还带着些凉意,魏芷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知又过了多久,连天都有些黑了,里头才总算传来了婴啼声。

    一时间外头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很快便有小太监从里头跑出来道喜:“皇后娘娘生了个阿哥!皇后娘娘生了个阿哥!”

    德忠见状也快步离开,去往奉先殿传话。

    怡嫔站在一旁轻声说了句:“这七阿哥的哭声怎么这么弱啊……”

    两位贵妃闻言,纷纷回头瞪了她一眼,怡嫔这才噤了声。

    乾隆匆匆赶来时,脸上有些憔悴,却也难掩喜悦,众嫔妃纷纷道着嫡子的喜,但内里,只怕也不见得多有真心。

    “今日是四月初八,如来佛祖诞辰,七阿哥出生,正是有福之人。”

    魏芷卉轻轻的一句话,却入了旁人的耳,众人又纷纷下跪贺喜。

    倒弄得魏芷卉无语了,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蹲下来请安,今天跪了一天,累都累死了。

    乳母已经把七阿哥抱了出来,因为早产,七阿哥整个人都小小的,皱皱巴巴的,一时间,便没人敢提那略带柔弱的哭声。

    含云已拎了食盒在后头候着,魏芷卉待乳母把小阿哥抱走后,又轻轻地端了餐盘出来:“皇上在奉先殿跪了一天,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乾隆看了眼碟子里粉嫩的糕点,做得依旧是桃花的模样,只是多了一股玫瑰的香气,他不免想起两人海棠树下的那顿晚膳。

    她抬眸看了眼说话的人,也是一脸倦意。

    他尝了块糕点,喝了口茶,才看着底下坐着的众人说了句:“都回宫歇着吧,朕进去看看皇后。”

    ——

    这一夜的紫禁城,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

    启祥宫里,嘉妃虽被禁足,但好歹怀着皇子,内务府并不敢多么苛待了她,但素日的陈设皆只是嫔位的分例。

    西贞一被送走,身边得力的宫女,便只剩了北乔一人。

    天黑了,嘉妃一个人坐在榻上,抚着隆起的肚子,她知道,长春宫折腾了一天。

    “娘娘,长春宫那边,生了个阿哥。”

    “阿哥?活下来了?”

    嘉妃低声问了句,却把北乔吓得够呛。

    “娘娘可不能这么说啊!”

    嘉妃白了一眼北乔,斥了一声出去。她抚着肚子,不免恨从心中起。

    她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肚子,看了眼小几上的酸梅,轻声道:“你一定要争气才是。”

    而此时的景仁宫和永和宫里,纯贵妃和愉妃二人,都在为各自的未来怅惘。

    若说端慧皇太子的薨逝,曾经给了二人希望,那么这一次,七阿哥的诞生无疑是给二人浇了一盆冷水。

    怡嫔今夜的那句话说得没错,七阿哥生下来的那声啼哭,太弱了,早的不说,便是四公主出生的时候,五阿哥、四阿哥出生的时候都要比这声啼哭洪亮得多。

    可那柔弱的哭声算不了什么,嫡子两个字,就足够尊贵。

    至于如今大喜的长春宫,皇后早已因为身子虚弱昏睡了过去,乾隆只待了一会儿,看了会儿小阿哥,叮嘱了宫女好好照看便回了养心殿休息。

    永寿宫里,魏芷卉一回来便独自一人撑着脑袋在那儿沉思,初菱等人也不敢打扰。

    七阿哥的出生,那样的虚弱,也许人人都能想见他的未来,只是不敢说罢了。

    她并不记得皇后这一胎是什么时候夭折的,要怪也怪电视剧,搞得她这一次,对皇后的事情竟像是在开盲盒。

    乾隆是极其看重嫡子的,这一次,他一定也动了储君的心思吧。

    思来想去,没个头绪,自己的存在,好像并不能改变些什么。

    “初菱,皇上今儿歇在了哪儿?”

    “回娘娘,皇上回了养心殿。”

    魏芷卉点了点头,不禁打了个哈欠,初菱在一旁看着,说道:“娘娘不如先沐浴就寝吧,您已经忙了一天了。”

    她去沐浴的时候,看了眼床榻,早已被人收拾齐整了,却也很难让人不想起那夜的疯狂。

    她在心里呢喃了几声“子衿”。

    这才一天一夜,这后宫就仿佛变了个天一样。

    她把自己泡在浴桶里,清洗掉一整天的疲惫,再出来时,就见小高子候在外头,她不免疑惑,问:“怎么了?”

    “长春宫那边,太医前脚刚走,就又被叫了回去。”

    “可打听了是照看谁的?”

    “皇后生完孩子就昏睡了,除了身子虚弱并无大碍……”

    魏芷卉怔了神,那便是给七阿哥叫的太医……这才刚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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