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到中午, 舒延和祁臧去买菜了,屋内还剩井望云和许辞在客厅两两相望。两个人都板着脸,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片刻后许辞下巴朝那破碎的无人机的方向一抬。“随身背着这个做什么?”
井望云道:“祁臧想向你求婚, 偷偷找我们商量方案。其中一个方案是用无人机送戒指这种恶俗套路。我那里正好有一个无人机。他就说让我借给他先试试效果。哦对了,他好像让我们先瞒着你来着。”
用一种异常冰冷的、毫无悔过心的语气,井望云道:“哦,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许辞:“……”
却听井望云再道:“不过我觉得提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按你的性格, 你应该很反感他那种……在你家楼下摆满蜡烛,引来众人围观后向你表白,再用无人机送戒指的套路?”
许辞心说那倒也是。抿了一下嘴,他淡淡道:“那你怎么不建议他不要用这个套路?”
井望云:“哦,因为我挺想看他吃瘪的。你不答应他的求婚最好。”
许辞:“…………”
皱起眉来,许辞问他:“你对他就那么有意见?”
井望云不说话了,侧头望向窗外, 许久后才说:“也没, 有点不适应吧。就是有种……谁也配不上我哥的感觉。”
许辞倒是被这句话逗得淡淡一笑。“这一回见面, 你挺让我诧异的。现在看来,怎么还是那么孩子气?”
井望云板着脸重新看向他:“一会儿你不要做他喜欢吃的那几道菜, 你要做我喜欢吃的松鼠鳜鱼,板栗烧鸡,还有凉拌秋葵。”
许辞失笑,倒也答应了他:“好好好。”
愣了一会儿,井望云又有些不情不愿地说:“不过我能感觉到, 他确实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
许辞:“嗯?怎么说?”
井望云道:“戒酒戒烟的事儿,你居然能听他的?恐怕还真只有他能管住你了。”
许辞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起身拍了拍井望云的肩膀, 去厨房准备材料去了。临走前他只说了句:“关于那什么……求、求婚的事情, 祁臧那边要是什么动向,及时通知我。”
“哦。又要我当间谍。”井望云望一眼许辞的背影,“不过你该不会想逃婚吧?婚前恐惧症?不过你们都要见家人了。”
许辞淡淡道:“你及时跟我通气就行。其他的别问那么多。注意隐藏。不然没有松鼠鳜鱼了。”
井望云:“……”
晚上5点。
许辞和井望云先到达小南楼餐厅的云与海包厢。
他们得与谢黎明见一面,谈谈父子间的话,再让祁臧和舒延一起过来。其中舒延纯粹是为祁臧撑场面的。
两人到的时候,谢黎明已经到了。
他仍是那身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蜡打理得很规整的精英模样,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流倜傥、潇洒肆意,不过已经有了白发,脸上也多了些皱纹和沧桑,跟许辞记忆里的有很大不同。
许辞跟着服务员去他们的海鲜库现场点海鲜的时候,谢黎明先看向井望云,不无感慨道:“你们俩……哎,为了这个事儿,我这么多年,连你们的面都不方便见。我这颗心啊……”
井望云也有些感慨,皱着眉帮谢黎明倒了茶。“谢叔叔,抱歉。这么些年,害你担心了。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去做。我懂我哥。他也懂我。我们……”
“没事儿,没事儿!”谢黎明摆摆手,叹了一口气,“我年轻的时候,确实干了不少荒唐事。但是我……害,其实我知道,小辞一直在怪我。当年要不是为了追随我的脚步,你母亲不会选择当审计师,也就不至于……其实你也该怪我。
“这一回,我没把你去缅甸的事儿告诉小辞。他一定……我知道他一定更怨我了。你看看,我想联系他,还得通过你。”
“他是很生气。不过他已经教训过我,算是撒过气了。”井望云说到这里,回忆起某个场景,不免也有些心有余悸。
那会儿他们得在山樱面前演戏。否则,一旦被他发现他们俩的真实身份,两个人不仅多年努力会前功尽弃,命都会搭上去。
因此两人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打了一架。然而井望云毫不怀疑,当时许辞举着高尔夫球杆给自己来的那么一下,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怒——
他在怪自己自作主张跑到四色花去当卧底。
宽慰般拍了拍谢黎明的肩膀,井望云道:“我没有怪过你。母亲死,是因为四色花。现在罪魁祸首已经伏法。这跟你没关系。我的命算是你救的。你对我只会有恩。至于哥他……你要谅解他。他在那么小的年纪给自己安了那么重一个担子,他心里的苦、愤怒、委屈,没法找任何人发泄。他只能在你面前发脾气。其实这是因为他把你当做最亲的人才会这样。
“我不是说他这行为正确,只是当年他确实年纪太小,所以才老顶撞你,像是从来不听你的话。但他现在不会了。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你。他只是性格别扭,不知道怎么和家人相处。如果他真的怨恨你,他今天不会带——”
“带什么?”谢黎明有些好奇地追问。
井望云摇摇头:“一会儿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啊?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望云。”谢黎明年轻的时候浮夸浪荡,满脸王霸之气,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现在却因为井望云的一句“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你”而变得眼眶通红,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正走到门口的许辞把这一切尽收耳底,推开门的那只手僵了僵,好半天才真正把门推开走进去。
这些年他固执地走那条对抗四色花和清丰集团的路,不跟任何亲友联系,其实他一直都觉得很抱歉。作为人子,他亏欠了父亲太多太多。
可他不是愿意为自己辩解、又或者主动解释什么的人。每次打开手机看到谢黎明这个三个字想要说些什么,那通电话也就始终没打出去。
井望云因为常年在美国治病,而且与谢黎明之间没有那层父子关系的束缚,两个人反倒要亲近许多。
此刻他顺水推舟,走到谢黎明面前,到底顺着井望云的话题开了口:“爸,抱歉。这些年,我亏欠你很多。希望以后能尽量弥补。这次我特意带了……带了爱人过来,希望他能得到你的认可。”
谢黎明几乎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赶紧拉着许辞落座。
父子俩都是直接的人,聊了大概半个小时,把话都说开了。大概血缘关系里真有某种神奇的因子,两人这么多年不见的隔阂,倒也就这么不知不觉消除了。
见状,井望云由他们父子俩继续谈心,他给祁臧发了微信。“你可以进来了。”
谢黎明见许辞言语间没有多排斥自己的意思了,赶紧打听起他那爱人的情况。
“那姑娘是哪里人,漂亮吗?出身我不在意的。我们家不是管姑娘要嫁妆的那种人!我们家有的是钱啊!”
“别的一切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她人要好。你别怪我直接,你这性格脾气吧……你得找个情绪稳定的,温柔的。当然了,你们三观得合!”
话到这里,谢黎明拿出一瓶红酒,给许辞和自己各倒了一小杯。“来,尝尝。我去年在法国买了个小酒庄,这是我亲手酿的。”
许辞瞳孔被酒色映红,情不自禁地端起了面前这杯酒,摇晃了好几下,即将要喝之际,听见谢黎明又强调着道:“你还没说你爱人到底什么情况呢。记得啊,一定要温柔、脾气好、情绪稳定。
“我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你一定要压女方一头,但这夫妻间讲究互补,你们两个都是暴脾气不服管的话,那日子还怎么过呢是不是。那家里得每天鸡飞蛋打了。所以对方一定要温柔、能顺着你的……切记啊,要温柔——”
下一刻,一个英俊高大的身影如利剑一般冲进包厢,一把抢走许辞手里的酒杯,再扼住他的手腕,端起他的下巴,表情凶煞如阎王降世,以非常凶狠的训斥口吻厉声道:“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喝酒不准喝酒?!怎么又背着我喝酒?!是不是又做错了?!”
“要温——”话没说完,“温柔”的“柔”字卡在喉头半晌,谢黎明好不容易把它咽下去,再皱着眉看向祁臧,“请问……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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