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的自习,乔郁看着周沐淮从两点睡到五点半。

    期间李逵过来借作业,看到周沐淮桌上摊开的一片空白,识趣地走了。

    直到饭点周沐淮才悠悠转醒,醒来发现乔郁在看他,那目光,像在研究动物。

    “有……什么……事吗?”周沐淮缩了缩手臂。

    “你醒啦,让我出去吃饭吧。”

    乔郁眯着眼在笑,但周沐淮总觉得她皮笑肉不笑,有点渗人。

    周沐淮紧张地往前收椅子,乔郁从他背后出去,约上陈晨一起去了食堂。

    到晚上,熬过前两节课,熬过晚自习,乔郁都没有和他说话。

    周沐淮一阵心慌,心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挨着每时每刻回忆,他突然看到桌上的作业。

    糟了,乔郁肯定以为他昨天说的话在骗她。

    他下午确实没写作业……回去睡了一天的觉。

    周沐淮自知理亏,放学的时候也不敢主动找乔郁说话,看着她和陈晨一起回寝室。乔郁的“再见”他也没等到,最后心烦意乱地回家。

    宋正初在家里,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周沐淮垂头丧气地走进卧室。

    “怎么,学校里发生什么事儿?看你像霜打的茄子。”宋正初跑到他的卧室。

    周沐淮摇摇头,遥望着远方,神情严肃。

    “说说呗,跟女孩子有关?”

    他要怎么说呢,他没写作业惹乔郁生气了?这会显得乔郁莫名其妙。

    他欺骗了乔郁?没写作业称不上欺骗吧。

    “没……”

    宋正初听见他这话觉得扫兴,“不说拉倒,自己烦着吧。”然后又回到厅翘着腿看电视。

    对于周沐淮,这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他因为起晚,去学校的时候迟到了,顶着班主任的死亡凝视回到座位,免不了要去办公室走一趟。

    乔郁悄悄问他,目光里多了些关爱的意味,“你怎么迟到了?”

    周沐淮一滞,对乔郁突然同他说话感到讶异。难道乔郁没有生气么?

    乔郁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抬起头继续听课了。

    昨天陈晨说要和她讲周沐淮的事,害得她从晚上开始就心神不宁的,追问半天她却说回寝室才讲,教室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她总算知道周沐淮为什么总是冷漠着不愿和别人说话了。

    难怪他拒绝和别人交朋友,难怪周五班会课的视频令他如此激动。

    他是被霸凌者。

    轻飘飘的几个字,概括得了他所有的经历,却描述不出他所承受的痛苦。

    “我听说周沐淮是被退学的,因为打人。被欺负得这么惨,不还手都没天理了吧。”

    “那些人对他做的事情特别吓人。他们逼他吃潲水桶里面的饭,把他锁在实验室,往他抽屉里面塞垃圾……草,我想起来都觉得恶心,他们那是真没把周沐淮当人看。”

    好在,他现在终于摆脱了。

    乔郁没有办法再细想,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学校的另一个阴暗面,里面装满暴力、血腥,装满恶毒的一切。

    或许,从来都不应该有人向校园霸凌低头,不论我们是受害者还是旁观者。

    “乔……乔郁。”

    周沐淮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

    “我……”

    “嗯?没事呀你说。”

    “你生气了吗?”

    乔郁噗嗤笑出声,“没有。你怎么会觉得我生气了呢?”转而又更加心疼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令人难过。

    周沐淮看她笑开,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下来,还没放好,看到她又愁容满面,一颗心又提起来。

    “对不起……”

    乔郁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让他多想了,重新摆出笑容,“你别说对不起呀,我没生气,你想什么呢。”

    没有生气,那为什么昨天都没有和他说话呢……

    但这样的话,他也不敢说出来让乔郁知道。看样子,她现在应该没有生气了。

    周沐淮勉强放下心来。

    两个人在两个频道自说自话,不太明白对方的想法但又好像都明白。

    自从知道周沐淮的事情之后,乔郁对周沐淮更好了。

    和他说话更加的温柔,凡事都会主动帮他,不知道替他解了多少次围。

    那天黄文峰又来找周沐淮的茬,这还是陈晨第一次见乔郁怼人,她被吓了一大跳。

    陈晨评价说乔郁现在像周沐淮的“老妈子”,无时不刻照料周沐淮的身心健康。乔郁看帅哥的眼神逐渐变味儿。

    “乔郁,你老实告诉我,周沐淮不会是你儿子吧?”

    乔郁无奈,“不知道要怎么去帮助他,只好用这样的方式了。”

    “那天上课也有人说自己被欺负过,你怎么不去帮他们呢?”陈晨深刻怀疑乔郁回答的真实性。

    乔郁突然被问住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能,他是我同桌。”

    真实的答案是什么,她不得而知,而这个问题也并不需要去纠结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很清楚,她对周沐淮没有任何的想法,仅仅是想要帮助他而已。

    周沐淮感受到了乔郁态度的变化,这带给他一种未知的恐惧。好像有些事情在这段平静日子的背后躲躲藏藏,蓄力着释放大招。

    难道又是自己的错觉吗?

    这天周沐淮走进教室,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他。

    “哥们儿,别理他们。”李逵在周沐淮旁边说着,严肃地看着教室里的人。

    “卧槽,之前我就说过,周沐淮是靠关系进来的,你们还不信我。”

    “他被退学还能进一中,买通校长了吧。而且,像这种有暴力倾向的人,说不定下一个打的就是我们中的一个。”

    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过持续短短一周,周沐淮打人退学的事情在6班传了个遍。

    果然,他的恐惧不是空穴来风。

    周沐淮躲开李逵,眼神阴郁,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

    乔郁没在,她也知道了么?这段时间她……

    “郁郁,你别看我。我发誓,我只和你说过。”陈晨真挚地看着乔郁。

    从事情被传开,乔郁就一直在唉声叹气。

    “我虽然八卦,但我绝对不可能乱传这种事情。”

    “我知道。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陈晨不假思索,“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叫刘辉,他说他和周沐淮是高中同学,这都是他亲眼看到的。”

    “那他只和你说了吗?”乔郁不由追问。

    “我问过他,他说没有,哎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刘辉的人品暂且不知,更何况周沐淮的事情他可以和陈晨说,也可以和第三人说。再者,只要是过去认识周沐淮的人,谁都有可能说出这件事。

    眼下之急是保护周沐淮不要再受到二次伤害。

    退学是事实,打人也是事实,靠关系也是事实。但一切都只像表面那么简单吗?

    大家开始自然而然地孤立周沐淮。

    避开他的作业,避开他的位置,避开他这个人。

    没有人对他做什么,他们什么都做了。

    “咦~周沐淮的作业,你发吧。”

    “我不,弄坏了他是不是要打我啊。”

    他们推诿着,把所有人的作业发到位置上,把他的作业扔到了讲台上。

    “周沐淮,走去打球。”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李逵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周沐淮缩在角落里,看见李逵过来,起身离开。

    李逵追上他,“别跑呀,咱四个打球。你、我、夏梓恒、张扬。”说着,将手中的篮球扔给不远处的两人。

    熬不过李逵的软磨硬泡,周沐淮被他拖拽到篮球场。张扬和夏梓恒正在篮筐下投球,看见两人过来,抱着球过去跟他们汇合。

    空出来的场地瞬间被旁边一伙人占领。

    “你们!这场地是我们先占的。”夏梓恒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人在这,球在这,你凭什么说是你们先来的?”为首的黄文峰说着冲夏梓恒竖了一个中指。

    “你特么想打架,来啊!”夏梓恒被激怒,冲上前就要打那挑衅的人。

    李逵慌忙把他抱住,“别冲动。”说完向黄文峰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黄文峰摇头晃脑地说:“哎哟,我好怕怕,有种就来呀。”

    “李逵,你放开我,老子干死他。”夏梓恒还在挣扎,但被李逵控制住动弹不得。周沐淮眉头紧锁,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手臂上青筋暴起,张扬拉着他的衣袖躲在后面。

    黄文峰嗤笑一声,伸出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用力戳夏梓恒的肩膀,“他么的几个孬种,打架都不敢。”

    “砰——”周围看戏的人还没反应,周沐淮一拳重重地打在黄文峰脸上。

    黄文峰立即摔倒在地,嘴角已经见红。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把嘴里的血迹吐出,幸灾乐祸地站起来。

    “周沐淮,我没想到你真打人啊。看来你因为打人被退学是真的咯。我应该让乔郁来看看,她拥护的好同桌是个暴力狂哈哈哈哈哈哈……”

    周沐淮扬起手,一拳又要落下,张扬眼疾手快地抓住他。

    “哥,你别打了,黄文峰就是……”

    话没说完,周沐淮左右的拳头冷不防打在黄文峰的脸上。

    他一把甩开张扬,疯了似的把黄文峰按在地上,面部发红,眼色狠厉,紧抿嘴唇。

    黄文峰也急了眼,用力想要推开他,他只想让周沐淮打人,不想被打死。

    周沐淮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仿佛在极力地克制自己。

    入学时说的,不能打人,不能打人。

    周沐淮一拳打在地上,腥红着眼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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