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
潭水如缓缓流动的明镜,一只巨大的红狐狸趴在潭水旁边,一个娇小玲珑的红衣女子,正坐在狐狸身上,用梳子梳理自己披散着的乌黑长发。旁边一个男子,赤着上身,拿着树枝,权当做剑,一招一式练得汗流浃背。
她把长发用发簪简单挽好,拿起另一根树枝挽了个绚丽的剑花,从狐狸背上飞身到他面前,直接刺向他心口,被他拧身躲过,他手中的树枝也不谦让,用力掠向她咽喉处,她连连躲闪,身形奇快,在他周身游走,手中的树枝几乎要用出残影来,连连撩向他,他只能一一挡过,却被她脚下又连连攻了下路。他稳若磐石,虽然被踢中几下,也并没失去重心。她被逼急了,手中树枝连连回旋砍向他,杀得他后退,趁着他脚步凌乱,一剑奔他面门掠过去。他知道自己躲闪不及,便闭上眼睛,她手中的树枝划出凌厉的剑气,停在他面前。
她笑着收势,丢掉树枝:“进步真快,不过,和我比还差一些。”
“我也觉得。”他憨笑着。她从树枝上拿下他的上衣,给他披上。他刚刚剧烈运动过,还在喘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的汗水和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她忍不住用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他故意用力,手臂上青筋暴起,铜浇铁铸般的手感。她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摸向别的地方。他被她摸得脸红,看了看她,说道:“我这个比你的手感好,对吧。”
“真的,你这个大。”
她又摸了两把,傻笑起来,他也乐了:“就这么喜欢?”
她讨好地抱住他:“手感太好了嘛。”
他拿起她的手,主动放在自己身上:“随便你摸。但是,你要是敢摸第二个人的,就再不许摸我了。”
她笑着点头,拿过他的手亲了一口,他俯下身,一触即分的一吻。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外面大概是天光大亮了,密林里已经能看清她的标记。她给他穿好上衣:“走吧,今天还不知道谁会来。真是难为大家都想着咱们,隔三差五来看。”
“若是从这里出去,你会一直喜欢洛城,一直留在这里吗。”
“会。我看到伯伯对你情深义重,当你是他的儿子。庄里的人,大家都对你这么好。留在这里会很高兴的。”
“我也会一直对你好的。”
“我也是。”
他听得感动,干脆把她抱起来,顺着路往外走。她刻意调整呼吸,让他不会觉得太重,抬手去抓平日里要用轻功跳起来才能碰到的树枝,傻笑着:“个子高真好啊,视野都这么开阔。”
“你长不高没关系。我抱着你,就当你长个子了。”他说着,接过她手中的一片绿叶。这毒瘴林里很是暖和,一场大雪也没有让叶子落下来。他掂了掂她:“你一点也不重,我抱得动你。不必调整呼吸。”
“是吗,怕你抱不动。”
“你看不起我。我哪有那么没用。”
她松了一口气,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确实觉得重了一些,抱着她仍旧轻轻松松,掂了掂她:“你瘦了这么多。”
“天天吃树叶子,不瘦也难啊。”她闷闷地叹了口气,“这阵子又药性失衡,天天闲不住地练武,消耗太大了。”
“洛城有很多好吃好玩的。等出去了,带你吃个够。”
“嗯。”她摸了摸他的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你觉得这里无聊,可以不在这里陪我。”
他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委屈:“你怎么又说这种话。若不是和你在一起,哪里也没意思。”
“我说真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在这里陪着我也没用。”
“起码可以陪你说说话。”
“我也可以不说话。”
“你不可以。你会觉得无聊的,你一定会想我的。”他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你现在说,你说你有我没我都可以,你说你讨厌我,我就走,以后再也不烦你。”
她笑着轻轻一锤他:“输给你了。”
他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很想我陪在你身边,你喜欢我。”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雾气浅淡的地方,她拍了拍他:“放我下来吧,别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他反而抱着她更紧了些,“我就是喜欢抱着你。睡都睡在一起,抱怎么了。”
“你怎么没羞没臊呢。”她笑着掐他的脸,“听话,快放我下来。”
他傻笑着连连摇头,两个人正在嬉闹腻歪,就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两个人都是一惊,他们在这里这么久,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和那只狐狸,还没发现第四个能有这么大脚步声的活物。朱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用轻功几步就跑过去。
却见白色的浓雾之中,一个紫衣人跌坐在地上,用手中的药筐丢出去打面前的一条黑蛇,虽然打中了,这蛇却没怎么伤到,仍旧向他爬过来。朱樱手中的树叶飞出去,将蛇割做两半,这蛇在地上胡乱扭动了一阵子,便不动了。这人看了一阵,回过神来,从地上站起来,惊地回头看她。面前这男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眼神锐利,称得上俊俏,此时见了她,一脸惊讶,想说话又不敢说,忙对她行礼。
朱樱还礼,问他:“摔伤没有?”
这人摇头。
“走丢了吗?”
这人连连点头,朱樱说道:“正好我也要出去,跟着我一起吧。”
这人惊喜地对她行礼,跟在她身后。岳松雪也追了上来,见到是个陌生人,惊讶地挑挑眉。
朱樱习惯性地握住他的手:“这人好像是进来采药的,迷了路。我们干脆带他出去。”
岳松雪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一脸贼相,莫名地不喜欢他,却也没说什么,握紧了朱樱的手,和她走在前面。
三个人沿着标记走出了密林,彻底没有雾气之后,这人率先开口:“敢问两位是怎么在毒瘴林里行动呼吸自如的?”
朱樱想了想,应道:“以毒攻毒。我们两个都中了奇毒,又因缘际遇得到灵药。”
“敢问是什么毒?怎么炼制,什么剂量?”这人激动地问道。
朱樱答道:“我们也不很了解,只是误打误撞,乱吃一气罢了。公子是来这里采药吗?”
“想不到,二位有如此奇遇。”这人惊叹,“二位在林子里,是不会迷路吗?”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有一条路走得比较熟而已。一样会迷路。”
“二位愿意帮我的忙,做我的向导吗,报酬都好商量。”
“我们是因为身中奇毒,不能离开毒瘴林太久,被逼无奈才在林子里困着,就算是公子给了报酬,我们也没处用。我们两个对这里的一切其实不熟悉,帮不上公子的忙。”
这人要再说什么,朱樱就对他行礼,牵着岳松雪的手回密林里。两个人走了一阵,朱樱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个人,这才说道:“我看我们别节外生枝。我们所知的草药知识都来自燕掠阁,不要泄露出去。”
“我也是这样想。我们自顾不暇,谁知道他是敌是友。我想,这种鬼地方,还是别有人来的好。”
朱樱点头称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以为你会说我不够侠义,怎么不帮他。”
“你又不欠他的,干嘛随随便便帮他。咱们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实属不易,何必叫不速之客打扰了清净。”
“我也是这样想。”
两个人等了良久,又往毒瘴林外面去,却见岳宁瀚等在那里。
“见过伯伯。”朱樱对他行礼。
“好。”岳宁瀚笑着点点头。
“伯伯怎么来看我们。”岳松雪忍不住笑了。
“哎呦?我还不能来看你们了?”岳宁瀚见了他就止不住笑意,轻轻一推宣奇。宣奇会意,从马车上拿下来一个食盒,打开,里面就是牛奶百合红豆汤,打开汤盅的盖子,还冒着热气。
“来尝尝,加了玫瑰糖,更加清香一些。”岳宁瀚拿了勺子和碗出来,“你们两个想吃什么怎么都不说啊,也不知该给你们做什么吃。只得我看什么好吃,就送过来一点。”
岳松雪一手拿起汤盅,先把勺子递给朱樱。朱樱自然而然地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又舀了一口喂给他,岳松雪也自然而然地喝了一口。岳宁瀚看他们两个互相喂,有些尴尬,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看了半天,还是说道:“行了,就不能等我走了么。”
朱樱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放下勺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岳松雪见她害羞,便促狭地笑着:“伯伯怎么取笑人啊,看她羞得。”
“我可没取笑你们。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只想要和大家一起过年。我现在应该能离开毒瘴林六个时辰左右。”朱樱应道。
“不要勉强。”
“不勉强。如果我们两个人孤零零在这里过年,会更难过。”
“好,一定过一个热闹的年。”岳宁瀚点点头,“不过还是以身体为重,不要操之过急。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说出来。”
“是。多谢伯伯。”
“何必言谢。”
几个人说了一阵子话,两个人便又回到林子里。朱樱难得地没说话,只顾着快步走,岳松雪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不说话?”
她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拉着他的手,用轻功跑了起来,专门挑生僻的路线跑。两个人跑了一阵子,她才站住:“被人跟踪了。”
“什么?”
“听步音,就是那个紫色衣服的人。看来,他是一定要在林子里找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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