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樱手中擒着这女子,把她按在地上。岳松雪听见房间里的打斗声,也跑过去看。刚刚出屋门,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岳松雪守在楼梯口,等那男子跑上来,就一脚踢过去,被他躲闪。岳松雪抢了他手里的灯笼,轻轻抛在房梁上挂起来,屋里就亮堂了很多。两个人打在一处,岳松雪力气大,反应也不慢,这男人尽管手里拿着刀,仍旧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一脚踢飞,撞到墙上,登时晕过去。
“当家的!”朱樱手中擒着的女人嘶喊着,努力挣扎。朱樱松开她,她往那男人身边爬去。
“武功不错。”朱樱低声对岳松雪说道。
岳松雪凝视着地上爬行的红衣女子,这女子抱着那男人痛哭。他冷眼旁观,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难过起来。
“你哭什么。”岳松雪问道。
“今日,我夫妻两个,死在一处也就罢了。”这女人有些崩溃地哭个不住。
“你哭什么。”他接着问道。
“因为她和她男人要死了。她心疼自己,也心疼她男人。”朱樱叹了口气。
“这男人是她的吗。”岳松雪其实一直不明白“她男人”这种说法。
“嗯。她喜欢这男人,也嫁给了他。就是互相托付终生。所以说,这是她男人。”朱樱拍了拍头,想用一个更明白的说法给他解释,“就是,嗯。他们互相喜欢,又是结发夫妻。愿意一起生活,甚至生死与共。”
“所以,那天你说我是你男人。”他探寻地问道。
“那时候人家没反应过来嘛。”她一撅嘴,“现在想想,干脆说你是我兄弟就好了。何必把我自己都舍出去,吃了大亏。”
“你拥有了一个男人。很亏吗?”他追问。
“也不是。只不过,一个女人不能同时有两个男人,很多时候,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当然要很慎重啦。”朱樱耐心地解释道。
“那,男人也会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吗。”
“我是这样想的。我要我的男人,只有我一个女人,只要我还活着。但是很多男人都不是的,他们要三妻四妾,同时要一群女人。哼,我才不跟别的女人争一个男人,想想就气死了。”朱樱嘟囔着说道。
墙边的那男人悠悠醒转,两个人握着对方的手。朱樱上前几步,问道:“你们两个,姓什么叫什么。都害过多少人,什么手段。”
“手段,你不是都知道了么。”那男人嘲讽地一笑。
“你倒还真舍得你女人。她要是真吃了男人的亏,你打算怎么办。”朱樱有些火大,就蹲下,拎起那男人的衣领,“你看没看见,你受了伤她有多着急。”
“从前也没有人能打过她。”这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是么。就凭她?”朱樱又拎过那女人,扯下她半边外袍,她雪白的香肩就露在外面。朱樱挑起她的下巴,她有几缕碎发粘在脸上,此时俏丽的面容又是泪又是汗,满眼的惊怒神色,更显得楚楚可怜。朱樱看得差点心软。
“女侠饶命,我们再不敢了。”这女人哀求她。
“从前,有没有伤人性命。”朱樱放下这女人,手里捏着剧毒的针,沉声问道。
这男人和这女人对视,苦笑,闭上眼睛。朱樱看得难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们两个,也算伉俪情深。早听说卧虎坡荒无人烟,方圆几十里只有一家黑店。你们老老实实做生意有什么不好。”
“别废话了。”那男人把女人揽在怀里。那女人反而娇笑了起来,抹抹眼泪,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进自己嘴里,又深深吻着那个男人。朱樱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口吐黑血,气绝身亡,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死了。”岳松雪看了一阵子,上前摸他们两个的鼻息。
“是。”朱樱看着他们两个互相依偎的模样,“回去睡吧。明天要赶路。”
岳松雪应了一声,回自己房间,刚走到门口,又被她叫住。
“小岳。”
他回头看她。
“你自己,一直往南走,不会迷路什么的吧。”她抿抿嘴。
“你?”
“我有点走累了。其实,如果留在这里也不错。”朱樱犹豫着说道。
“我可以背着你。”他有些心急,说道。
“我们早晚要分道扬镳的,就是,早晚要分开的。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吗。你武功其实不差,你家小公子给你这些钱,够你买房置地,或者花几年了。机灵一点,离了我你也能活着。”
“不要。”他哀求似地上前,想握她的手又不敢,只好拽住她的衣袖。他眼神很是可怜,像讨食的小狗,她看得不忍心,只得说道:“好吧。我再送送你,再往南走。”
他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走进她屋里,把大熊从她床边解下来,要牵进自己屋里。这狗很怕他,见朱樱在旁边,哪肯跟他走,呜呜咽咽地往后挣。朱樱被他逗笑了,从他手里抢过狗绳:“你折腾它干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了陪你走,那肯定陪你走。”
他仍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却被她硬推回屋里去,关上了门。
次日早,朱樱把这夫妻两个火化了,用酒坛子盛敛骨灰,埋在菜园子下面。二人一狗吃饱喝足,拿了些干粮和水,接着上路。又走了小半天,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朱樱看到大队商人,心里就觉得踏实了些。
“这位大哥,这位大哥。”朱樱拦下队尾一个人,对他行礼,“您是从南边过来吗。”
“正是,姑娘有何见教。”那人回礼。
“请问南边有可以歇脚的地方吗,还要多远。”
“有的,一直往南走就是蓝城,不算太远。不过,姑娘最好脚力快些,日落之前赶到。否则就关城门了。”
“多谢。”朱樱对他道了谢,把狗抱起来,对岳松雪说道:“轻功好吗,咱们正好比比轻功。就顺着这条路往南去。”岳松雪笑着点点头,两个人都往前冲。岳松雪知道她轻功很好,却不知道她轻功这么好。只见她脚尖在地上连点,灵巧如掠食的飞燕,几下子人就不见了。他在后面追了一阵子,怎么也没追上她。他心里一紧,突然想起她昨夜打了退堂鼓,就免不得着急起来,便停下脚步,四下看去。旷野大路,哪有她的身影?正要大喊她的名字,却被人从身后拍了肩膀:“没趣,你怎么不跑了?”
他一扭头,正是她,她气定神闲,额头上微微见汗,怀里还抱着黄狗。他松了口气,憨笑起来,抓住她的衣袖。
“以为我扔下你跑了是吧?”她把狗放进他怀里,“别怕,我要和你分开的时候,一定告诉你的。不叫你着急。”
他重重地点头,朱樱笑着问道:“你怎么敢这么相信我呀,不怕我杀了你,带着你的钱自己跑掉吗。”
“你不会的,你是好人。”他笃定地说道。
“我倒也没觉得我是好人,只不过,不愿意辜负别人的信任。”她被夸得不好意思,“算了,不说这些。咱们还是快跑几步,省得晚上没地方去。”
两个人不快不慢地跑起来,朱樱看到路过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也跟着高兴。日落之时,两人终于到了南城。这城里不算小,街道上很热闹,常见一群穿着一样衣服的青壮年,便知是在这里歇脚的大队商贾。两个人问了几间客栈,都是满员,终于问得了一间客栈,尚有那么几个位置,还是大通铺。两个人没办法,只得住进去。
一进屋里,就是一股酸溜溜的汗味扑面而来,几个男子正光着上半身,随意地坐在床上。朱樱一见,就羞得红了脸,垂头不看他们。岳松雪看出她害羞,就刻意挡在她前面。
“咋有姑娘来这里。”一男子胡乱把衣服披上,问道。
“实在抱歉,无意冒犯。店里客满,只能睡通铺。”朱樱扭过脸说道。
“这位是?”那男子看向岳松雪。
“这是我兄弟。”朱樱躲在岳松雪身后,不好意思露面。
“那,你们两个贴墙边睡吧。”那男子提议道。大家都默契地往一边挤了挤,正好空出挨着墙的两个空位,意思是朱樱贴墙睡,岳松雪隔在中间。岳松雪会意,把自己的行李放好,朱樱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放下了行李。
“姑娘放心,我们都是青峦庄的商队,有规矩的。若是有人冒犯姑娘,是要受罚的。”
“多谢这位大哥。早听说青峦庄纪律严明,自然是十分放心,只是毕竟男女有别,叫我怎么好意思。”朱樱说道。她定了定神,把狗拴好喂饱之后,还是只坐在床沿上,不好意思躺下。岳松雪看出她紧张,就坐在她身边挡住她。屋里其余的人没空理她,又接着聊天,朱樱扯住岳松雪后背的衣服,不好意思看他们。岳松雪听他们讲一路上的见闻,渐渐入了迷。
“去年,我跟着走生意。他妈的,那次领队没经验,走得慢,只能睡在荒郊野地里。幸好入了秋,没什么蚊虫,也不算太冷,我们生了火,几个人一堆,睡在一起。”
“大家都睡着了,互相枕着,在地上躺了一片。我们有几个得站岗守着火啊,就四下乱走。我一看这附近也没什么人,有啥可守的,就拿着火把,偷偷摸摸走远了一些。荒山野地,那个黑,那个静,脚踩在草叶上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天上就那么一弯月牙。我正在走,就看见一个小土堆,被这么高的草给盖住了。我看见草里面好像有东西,就把草扒拉开,里面藏着一个石碑,居然是个荒坟。”
“我当时吓了一大跳啊,刚从人家坟头上踩过去,就连连给人家道歉,说得罪莫怪。正在说,就听见坟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你踩我,我也踩你。’这给我吓得,掉头就跑。”
“第二天又出发,我帮着牵马。那马平日里最是温顺,谁知道怎么的,那天就惊了。跑起来就往我身上撞,一蹄子就踩我腿上,直接给我踩骨折了。”说着,这人揽起自己的裤腿,“就是这条腿。”
岳松雪听的害怕,回过身看着朱樱,朱樱被他逗笑了,轻声说道:“怕什么,这里人多,阳气重,哪有鬼来找你。”
大家正要熄灯就寝,门又被人推开了,门外是一个穿着白色男装的女子。这女子高扎马尾,身材挺拔,眉如远山,眼含秋水,端庄秀美,笑意盈盈地问道:“刚刚店家说,有一位姑娘歇在这里,是吗。”屋里的众人要对她行礼,她摆摆手,示意不必行礼。
朱樱站起来:“是的。”
“跟我同住吧,我睡单间。不嫌弃的话,我们睡一张床,睡得下。”这女子说道。
“真的吗,太感谢您了。”朱樱如获特赦,惊喜地应道,一看自己的狗,又犯了难,“只是,我还有一条狗,这小家伙不睡在我身边,半夜必定叫个不住。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带着吧。”这女子走进屋里来,凑近了看着大熊,逗引了两下,“我看这狗,还挺乖的呢。”
“多谢您。”朱樱感激地笑着。
岳松雪也跟着笑起来,朱樱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早我来找你。”岳松雪点点头,朱樱带着自己的行李和狗,跟着她出门去。
“我叫岳如明,今年二十四岁。”
“我叫朱樱,今年二十岁。”朱樱想了想,问道,“岳,是青峦庄的岳吗。莫非,您跟定北王有关系?”
“是,定北王是我伯父。别说这些,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岳如明牵着她的手,往自己房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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