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
少女穿着白大褂, 手中拿着一沓厚厚的检测报告,翻阅间,眉头逐渐皱起,口中一串专业名词接二连三地吐出, 她余光中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面色淡定的银发青年, 总结道:“短期内想要完全治愈很难,但是我可以先尝试配制出抑制性药物。”
许久都没等到回应, 宫野志保扬了扬手中的资料, 怒视道:“喂喂,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听不懂啊。”清水清挠了挠头,十分诚恳地表示:“那些词汇对我来说太复杂了。”
宫野志保一时语塞。
清水清没有想到他的后遗症问题美国实验室最终会将其托由宫野志保来负责解决。
宫野志保也没想到美国实验室那边最近来找自己研讨的病症其实是来自于这个人。
——直到今天, 两人在这间研究室门口神奇地相遇了。
“总之, 辛苦了。”
宫野志保将视线收回, 再次翻了翻手中的各类检测报告, 淡淡道:“你看起来对把自己治好好像没什么兴趣。”
清水清一愣,随即笑出声, “怎么会?”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解决这个后遗症的办法,我就不会来美国了。”
宫野志保对这种说辞抱以一万分的怀疑,但她需要做的只是攻破问题、调配药物, 展现出足够的专业水准后回到日本与姐姐团聚, 其余的事情一概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于是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投入研究, 不再多言。
清水清觉得他对治好这个后遗症大概还是感兴趣的, 他现在人在美国实验室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真的说他对治好自己很有执念, 那倒也没有。
五感失灵的问题伴随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起初也会有厌烦情绪堆积, 可时间久了,竟然也逐渐习以为常了。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都是可以习惯的。
从第一次杀人时的犹豫到习惯执行任务,从适应日本威士忌的离去又到习惯琴酒的身影,其实很多执念都可以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同逝去的,不过是有些东西始终无法释然罢了,所以能否治好这个五感失灵的后遗症对他来说真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然,如果真的有机会能治愈的话,也不失为是一个好消息。
“我就不打扰你了,记得早点回家。”
宫野志保从研究中分出神,抬头看了一眼重新恢复为关闭状态的门,喃喃自语道:“……真是个怪人。”
离开实验基地,清水清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异国他乡的街头逛了起来,甚至还顺手买了些东西,这是曾经二十多年里绝无仅有的经历,毕竟过去他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在任务上,根本不会特意花费时间闲逛。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本能地以为是琴酒,拿出手机后才发现原来是贝尔摩德打过来的,但依旧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接听。
“喂?”
“听说你来美国了?”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妩媚动听。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和琴酒一起,有个任务,不过很快就要回去了。”
“和琴酒一起啊……要不要来聚一下?”
清水清略微想了想,答应下来,这没什么好拒绝的,和贝尔摩德聊天也算得上是他这几年来的固定业余活动之一了。
贝尔摩德是极少数地同他结识较早又至今没有叛逃或者死掉的人,许多掩藏在时间洪流中的鲜为人知的往事她都曾有所见证,所以总是能对他偶尔做出的一些无厘头甚至出格的行为心领神会。
况且关于某些敏感的话题,在这个偌大的组织里也就只有贝尔摩德可以一同交流交流,是以对贝尔摩德的邀请他几乎不会拒绝,有必要的话甚至还会主动邀对方一叙。
但两人彼此都十分清楚,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是朋友,如果一定要找个形容词的话,清水清觉得他同贝尔摩德的关系大概可以定位为“话友”之类的。
贝尔摩德约他在一家餐厅碰面。
清水清对美国这边不太了解,对于贝尔摩德报出的这个地址,他在到达以后,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字——贵。
说明来意后,侍应生将他引导到了某个餐桌前,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恭敬道:“祝您用餐愉快。”说完,又安静且快速地消失。
清水清四周环视了一番,将手上的购物袋放在桌角,感叹道:“该说真不愧是大明星吗,这么贵的餐厅还包场。”
闻言,贝尔摩德拄着下巴轻笑了一声,指尖轻点朱唇,“毕竟是欢迎你这位难得的客人,当然要重视起来了。”
“荣幸至极。”
感觉也寒暄的差不多了,清水清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找我有什么事吗?”
“惯例聊聊天罢了。”
贝尔摩德端起酒杯浅饮一口,她很清楚坐在一桌之隔外的那人坦率过头的性子,假意推脱了一句后便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直入主题道:“你和你下属怎么样了?”
“嗯?”清水清倒是没想到贝尔摩德原来是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不假思索地反问道:“我有三个下属,你说的是哪个?”
贝尔摩德略微诧异,抬头仔细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银发青年,“你倒是挺一视同仁的……我说的当然是琴酒。”
跟了几个月和跟了几年的人竟然在思维模式上被给予同等的待遇,所谓的一视同仁,深究起来也有几分讽刺。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名为绿川光的新人,清酒的这份重视和优待给到这人身上,到底是在给谁也说不准。
听到琴酒的名字后,清水清沉默良久,轻轻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最终真诚地建议道:“要不你问问关于我其他两个下属的事情?”
“你真会说笑。”闻言,贝尔摩德毫不收敛地笑起来,“怎么,和琴酒的关系又出问题了?”
清水清面上的悠哉消散了几分,卸力倚靠在椅背上,抱肘淡然道:“一些小事罢了。”
“你的表情可不像只是小事的模样呐,清酒。”
她的目光触及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几秒钟后,银发青年骤然起身,状似准备离开,贝尔摩德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摇晃着酒杯的手一滞,快速改口道:“你之前提到的想要隐退的事情,进展如何?”
清水清面无表情地放下购物袋,再次坐下,淡定道:“推后。”
贝尔摩德隐约猜到了清酒会选择推后计划的原因是什么,果然如她所想地那般,对方又继续道:“毕竟有了新下属。”
“新下属啊……你是一个念旧的人。”
听到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清水清抬眸看向对面的女人,没有应声。
对于对方肉眼可见的敷衍,贝尔摩德也不恼,只是从容地笑着,扬了扬酒杯。
新下属和旧人,新与旧明明是一对反义词,在清酒面前却可以另类地拥有同一种含义——当年的黑泽阵可以勉强看作为第二个少年时的清水清,今日的绿川光又依稀可以窥见死去的日本威士忌的影子。
“说起下属,卡尔瓦多斯也算半个我的下属了吧。”
“准确来说,卡尔瓦多斯该是行动组的。”清水清认真地纠正,随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他一直在追随你,说成是你的下属也没什么错处。”
卡尔瓦多斯迷恋贝尔摩德的事情在组织中已称不上是秘密了,平常会听几句八卦的代号成员对此人尽皆知,显然,贝尔摩德本人心中也十分明了。
“卡尔瓦多斯对我的态度,和你之于琴酒,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差不多的。”
听到这种说法,清水清的第一反应是:琴酒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和卡尔瓦多斯相提并论。
随即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贝尔摩德的话中深意,皱眉道:“情况完全不同,不能混为一谈。”
“有时候事情本身和你想象中并不一样,一些阴差阳错的误会和丰富的想象力很容易令人的主观意识产生一些微妙的偏差。”
贝尔摩德的嗓音中带着缠眷,“琴酒对你,或许比你认知中的,还要敬爱你……得多。”
望着那双逐渐翻卷起思索的蓝眸,金发红唇的女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人呢?”
宫野志保身躯一颤,瞳孔猛地收缩,抬头看向那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故作镇定道:“已经走了。”
琴酒扫了一眼桌上堆积的资料,视线突然捕捉到了【五感失灵】这个熟悉的字眼,动作微顿,伸手拿起几张仔细翻看了起来。
平静的外表下,宫野志保紧张地攥紧掌心,偷偷观察着那人的反应。
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她心中一紧,努力地想把心神重新放在眼前的资料上,但是无孔不入的恐惧使得那些平常谙熟于心的词句变得格外陌生起来,空气仿佛都已凝结。
在纸张翻折的声响中,她忐忑地低着头不敢再抬头第二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待再反应过来时,空荡荡研究室内只余她一人了。
宫野志保努力地平复着慌乱的心情,她转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又被扔回桌面的那几张纸,这里都是她曾研读过的资料,上面写的不过是一些关于那个银发男人五感失灵的后遗症的发病时间频率的记录。
她鼓起勇气将其拿起来细细看了一会儿,依旧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便又将其放在一边,深呼吸几次后重新投入研究中。
那两人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扯上什么多余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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