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房的禀告,郑克臧下意识地想称病不去。
但一想冯锡范已说服了总制刘国轩,又联合了自己几个败家叔叔,势力比自己大得多。
他怕自己称病不去会惹对方怀疑。
万一对方直接掀桌,真刀真枪干起来,大概率是自己输,还会牵连无辜人的性命。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他心中叹了口气。
先打发下人回禀柯鼎,就说他因父王薨逝伤心过度昏厥,刚刚转醒,需稍待片刻。
总之先用上拖字诀。
不久,毛兴和沈诚带着在世子府值守的卫队联袂而来。
看着全副武装的世子卫队,尤其其中还有一小队拿着燧发枪的护卫。
郑克臧脑中灵光一闪,匆忙将见礼完毕的毛、沈二人拉入屋内。
“我东宁与西洋诸国并日本、吕宋贸易甚多,我记得今年刚购置了一批火枪,其中可有短手统?”
关上房门,郑克臧开门见山地问道。
毛兴和沈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世子怎得突然对西洋火器感兴趣起来。
但世子发问,二人也都老实回答。
“确有短手铳,不过不多,大都赏赐给了军中将领。”
“你二人可有?”郑克臧面带希冀之色问道。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放在府中。”
郑克臧大喜,“速遣人取来,装填好。”
接着面色突然变得严肃,“派可靠的人去,不要走露了风声。”
二人闻言心中一凛,心想怕是有事要发生。
但二人都是典型的军人性格,上官不主动解释,他们也不乱问,忠实地执行命令。
这也是当初郑经挑这二人给他当护卫的原因。
打发手下护卫去取短手铳,郑克臧穿着常服在毛、沈护卫下,由后宅转到前院中堂。
郑经去世前的几年,一直带兵在外协助吴三桂等人反清。
这几年郑克臧作为监国留守东宁,自然养成了一股上位者气度。
脚步还未迈入中堂,柯鼎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躬身见礼,“下官奉国太令请殿下前去议事。”
“不知祖母唤我何事?”大咧咧地坐下后,郑克臧发问。
“应是殿下嗣位大典一事,要与殿下商议。”柯鼎毕恭毕敬地回答。
郑克臧仔细打量着柯鼎的神色,并无异样。
他应是不知情的,一个仪宾也难参与到这等大事。
郑克臧当即放下心来,开始跟柯鼎闲扯,以拖延时间。
柯鼎心中很是无奈,董国太要求尽快请世子来。
他几次想要催促,都被世子带偏了话题。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正在柯鼎快要忍不住直言催促时,手下护卫快步入堂对沈诚耳语一番。
随即沈诚打个眼色,郑克臧便明白短手铳取来了。
他站起身来,冲柯鼎微微一笑,“仪宾稍待,容我换个衣服,随你去见祖母。”
柯鼎连忙点头应是,起身将郑克臧送出中堂。
回到后宅后,郑克臧将两只手铳仔细检查,用布系在肋间。
又命人拿来一个大氅,准备披在身上作为遮挡。
这时毛兴脱下甲胄,将自己常年穿着的内衬锁子甲交给世子。
郑克臧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往身上套。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跟两个心腹稍微透露一下。
“我怀疑召见我一事背藏凶险,所以带上手铳以防外一。”
毛、沈对视一眼,心想果然如此,二人脸色严肃地躬身抱拳,“必护卫世子无恙。”
郑克臧将二人扶起,“若真有事,速速控制住北园别院,遣人通知陈绳武。”
二人抱拳称是。
回到房间穿戴完毕后,郑克臧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身穿白色孝服,腰挂佩剑,披着大氅,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外,活脱脱一个少年英主形象。
可惜此时陈妃不在,对着一帮护卫大老爷们,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想到自家王妃还未归来,也不知娘家大舅哥那边到底如何。
不过陈绳武在历史上就是个搅屎棍的角色,不能全押在他身上,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
想到即将而来的杀局,他脑海中心思电转。
冯锡范等人顾及自己继承人的身份,只能密谋造反,考虑到泄密问题,可动用之人不多。
在历史上其实也只有冯锡范的随协蔡添和他几个叔叔亲自下场,在私庭谋杀,以造成既定事实,并没有什么五百刀斧手埋伏在侧。
他摸了摸肋间的火铳,暗想,这何尝不是避免大规模动乱而一网打尽自己敌人的好机会。
毕竟旁边还有个康麻子在虎视眈眈,内部能不生大乱最好。
此时距离柯鼎来传令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为防对方起疑心,不能再拖下去了。
郑克臧当机立断,带齐自己的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北园别院行去。
如今正是农历二月初,东宁天气渐热。
柯鼎一脸疑惑地看着郑克臧披着的大氅。
“父王新丧,伤心过度以至昏厥,醒来后身上发冷,倒让柯仪宾见笑。”见柯鼎起了疑心,郑克臧不得不解释一句。
柯鼎面露哀伤,躬身抱拳,“殿下至孝之心感天动地,但为东宁社稷计,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郑克臧点头称是,一副君臣相得的样子。
一直将世子领到北园别院的大门口,柯鼎才告辞前去交差。
打量着北园别院的大门,郑克臧感受到大门两个守卫暗暗打量自己的目光。
也不急着进去,他背着手围着大门两侧的石狮仔细端详起来。
果然,见郑克臧不立马进去,门口的两个守卫面现焦急神色。
郑克臧心中了然,扭身径直向门内而行,毛、沈二人连忙跟上。
果不其然,两个守卫拦下了三人。
“国太喜静,请殿下独自进去。”
毛兴、沈诚面色一变,正要出声训斥,却被郑克臧摆摆手制止住了。
不让带毛、沈二人,恰恰说明对方人手不足。
抬手示意二人在外等候,同时冲沈诚使了个眼色,沈城一脸凝重地微微点头回应。
深吸口气,郑克臧迈步步入北园别院的大门。
颇有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
有道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呸,不对不对,太不吉利了。
摇摇头抛开脑海中的杂念,郑克臧再次摸了摸肋间的手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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