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总是最难过的。

    流血流汗不流泪那些都是浮云啦,姜久盈刚从床上起来,就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疼。她龇牙咧嘴地腹诽,五姓七望的姑娘们实惨啊,天天在这么压抑的教养下长大,哪叫快乐童年。

    分明是坐牢!

    今儿的请安分外艰难了些。

    宁氏红着眼睛,自家粉粉嫩嫩的女儿,好似经过一个晚上就萎靡了。

    姜文远也流露出几分心疼,匆匆动了几筷子,逃也似地躲开妻子怨念的眼神。

    反倒是昨天还有些怨气的久盈释怀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对不对她不知道,但是她的这对父母对子女是真心爱护的。

    为人女儿十几年,享受了十几年,父母要求她做了件她不愿意的事,她便能心生怨怼了?

    她为自己耍性子感到惭愧:“娘,女儿没事,娘您别难过,也别与父亲生闲气了。”宁氏瞪姜文远的小动作她看在眼里。

    “我的儿,你受苦了。”宁氏拍了拍姜久盈的手:“你须得用心学,咱们早晚是要回京的,京里的老夫人......唉,你那祖母是个好的,就是规矩上严苛些。”

    远在京城的祖母啊?姜久盈从未见过,只每次给京城送礼时,宁氏都极为紧张,百般核对,数次添减,力求面面俱到。

    尤其是给老夫人的东西,那必是要提前几个月就早早准备,万不敢有任何失礼之处的。

    “娘,您跟我说说祖母的事吧。我们回去,是肯定要住回老宅的吧?”

    是啊,没有嫡亲的儿子一家回京,独自在外居住的道理。宁氏在京中倒是有陪嫁的宅子,但她若是敢带着一家人去住她的宅子,家里人能立刻让姜文远休她出门。

    多子多福,人丁兴旺,几代人住在一处大宅子,都是时下的流行元素。

    京城居,大不易,所以哪怕姜家有了百多年的底蕴,也只堪堪在东城有处四进的宅子。

    比姜文远现在一家居住的地方是要大上很多,可是人口却要多上五倍有余。

    可以想见,回京后他们的日子得有多热闹。

    如果不是为了夫君的前程,几个孩子的婚嫁,宁氏是情愿外任的。

    “老夫人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这是宁氏的心里话,比起真作精,变得法地欺负压榨儿媳妇的婆婆,老夫人甩了他们八百条街不止。

    “她只是生活节俭惯了,而且极重规矩。毕竟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家世,却年幼无继,差点冻饿而死,性子多多少少有点左。”

    出身世家,小的时候却极困苦,老夫人能抓住的,也只有那点子规矩。

    家里人知道内情的,都怜她不易,对她很是顺从。

    听宁氏这么一解释,姜久盈了悟。

    这位素未蒙面的祖母也是个可怜人。

    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远超大家的想象。

    有一句话说得很正确:有些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有些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童年阴影,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同样一件事,对人造成的影响常常是两种极端。

    举两个简单的例子。

    一个姑娘家小时候家里穷,她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捡哥哥姐姐们剩的。

    那么等她长大后有了钱,可以自己买得起衣服时:

    1、她可能会有强迫性的购物欲,逛街忍不住买回来一件又一件,多到衣柜里挂着吊牌都来不及摘。

    2、她会极端节俭,一分钱掰成两瓣花,任何必要消费都会让她觉得罪恶,一件衣服只要不坏,就会穿十年八年不买新的。

    一个小男孩在小的时候被人猥亵,从小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中成长。

    等他长大后,年富力强:

    1、他会变成与曾经侵犯他的人一样的坏人,转而去寻找像他小时候一样的目标,加以侵害;

    2、他会成长为一名打击犯罪的执法者,守护像他曾经那样弱小的孩子。

    至于什么样的人会成为以上哪一种,大概只有他们自己选择了。

    姜久盈认命地每天往返于潘家与姜家,私以为这些所谓的礼仪,真的没啥卵用。

    一个月时间很快在姜久盈水深火热中度过。

    其间发生了很多事。

    秋瞳与李二牛已于西市口斩首示众,郭小妮籍没,被送至京城做官妓。

    观月楼虽受牵连,但到底没有介入,姜文远没有为难,恢复营业的第二天,幕后东家居然亲自上门送了份礼,着实有些客气了。

    二哥的学业有了质的飞越,写的文章越来越像样,被姜文远单独开小灶,也是痛并快乐着。

    还有个好消息,大哥要回来了!

    姜久盈准备明后天请两天假,一家人团圆几日。

    假却不是那么好请的。

    她学礼学了个有形无神,卢嬷嬷怎么瞧都不顺眼,总觉得差点火候。

    动作倒是无可挑剔,一举一动都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却是个木头,没有灵魂,不是水到渠成的自然。

    与潘嘉欣一对比,高下立判。

    因此这请假就请得分外艰难,用卢嬷嬷的话说,她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怎么可能能有灵魂?姜久盈对他们五姓七望的规矩嗤之以鼻,觉得他们从根子上早就腐朽不堪,不过是为了在规则之内,让自己好过一些,才勉强伪装得乖一点,像个大家闺秀。

    骨子里一点不敬畏,学习时自不能像潘嘉欣似的花心血下功夫,只求别人轻易挑不出错即可。

    卢嬷嬷这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最后只能妥协。

    因着明天就放假了,今儿下午姜久盈便有些神思不属,上算术课一直在走神。

    这门学问姜久盈选得很是后悔,比她想得还要简单不少,学的都是些与管家有关的数学知识。

    诸如一亩水田产稻4石,名下有七亩田,共产多少石稻;

    府中有主人六名,主母月例5两,嫡子3两,嫡女2两,庶女1两,仆从女使十七人,管事月例2两,一等2两,二等1两,粗使500钱,问一月需月例几何。

    没有营养。姜久盈几乎每节课都在昏昏欲睡中度过,无它,那白胡子比她头发都长的老头催眠曲属实念得太好。

    跟她一起上课的两个潘家庶女倒是学得认真,恨不得把师傅讲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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