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撩开车帘,看着外头的景物,觉得有些新鲜。
铜州是个小县城,不算破败,但也不繁荣,平平无奇。
眼下来到国都,看着那飞檐斗拱的建筑、能并排跑八匹马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总算体会到那种盛世的繁华、富足之感。
她不禁连连点头,“不愧是国都。”
白衍搂着她,“若是喜欢,日后常来便是。”
甄珠惊讶地看着他,“可以吗?”
不是说藩王诸侯没有皇帝的旨意,不得来国都么?
白衍笑了笑,“若是我想,这天底下哪里去不得?”
不是他傲气,而是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
他白道、黑道都吃得开,也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甄珠斜睨他,“你奉他为主,自是事事以他为先的,他制定的规矩,你也要遵守。”
白衍一想也是。
以前他和皇帝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分吃一个包子,但那时大家在同等的位置上。
眼下君是君,臣是臣,身份泾渭分明,他还是本分些好。
带着些许落寞的轻叹,“时光一去不复返呀。”
怀念两人心无芥蒂一同闯荡江湖的岁月。
甄珠也很有感触的接了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呀。”
嗯?
白衍轻挑下眉头,“娘子年纪轻轻的,为何会有如此感叹?”
甄珠眼珠子转了转,幽幽地道,“不知为何,我心里时常会有沧桑之感。似乎我已活了上百年,说不出的孤独。也时不时的做梦,梦到自己一点点变老,从儿童到少女、再到鹤发童颜的老太婆。很真实,仿若我自己经历过的一般。”
白衍眼角抽搐,浑身绷紧。
他记得,净凡大师说过,这丫头去了另外的世界的,所以她才有那些奇怪的医药器械。
但她经历了什么,无人得知。
倘若她说的梦,其实就是她在另外世界的经历,也就是上一世她寿终正寝,那么她的灵魂,其实是个老态龙钟的八十岁老妪!
这……
有点接受无能啊!
甄珠瞧他面色有些难看,心里笑翻了天。嘴上戏谑道,“阿衍,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衰老,变成了老太太,脸像风干的橘子,身体像腐朽的枯木,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丫头,还有完没完?
白衍把人一拽,拉入怀里。
深邃的双眸,紧锁她容光焕发的小脸。
“你是我的妻,便是容颜老去,也不会改变。”
甄珠差点笑出了声,面上却很忧伤,“为何不正面回答我?是不是搂着老太太的感觉太膈应,你都不愿去回想……噗……哈哈!”
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衍望着笑得乐不可支的小丫头,心里头无比柔软。
自己凭本事逗乐自己的傻姑娘,谁不爱呢?
“不,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男人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眼里像是有万丈光芒。
甄珠的笑声止住了。
但一抹更为动人的甜蜜、羞赧笑容在她脸颊浮现。
这个男人,深爱着她呢。
来国都路上的这半个月,与他如胶似漆,他对自己越发纵容得没了边,百依百顺,她感觉像是躺在云朵里,幸福得直想打滚。
她也,好爱他呀。
甄珠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主动的献上红唇。
然而,正在此时,她听见外边有人惊呼,她心里一惊,便忙推开他,拉开车帘往外看。
外边行人神色惊恐,或是看着她车子的前方,又对这她指指点点,大声说着什么,顿时脑子一炸。
遭了!
定是路上出了什么突发状况,而她的车夫是个聋哑人,听不见!
她慌了神,心里想着要如何提醒车夫,便听见马发出嘶鸣之声,而后车身颠簸摇晃,感觉车速变得缓慢。
车夫已经发现了状况,且已经控制马车停下了!
说明他的反应能力很强!
白衍找的人,就没有一个不靠谱的!
甄珠满眼惊喜,和白衍走出车厢。
白衍抱她跳下马车,牵着她的手,往马车前面走去。
周边已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双手揣在袖子里,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女乞丐真不怕死!人家的马车没撞上去,她还躺在地上装死想讹钱,呸,贱骨头,贵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你。”
“我记得她,她天天在菜市场游荡,估计也是饿得活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的。肚子那么大,怀的双胎儿吧。天可怜见的,她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啊。”
“她是不是快生了啊?要不让两个好心人,抬她去善堂吧?”
“肚子太大了,只怕不是双胎,三胎、四胎都有可能!这马车的主人遇到她,也真是倒霉。她若有个好歹,那真是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甄珠耳边听着这些话,人已经在马车前站了好一会儿。
离马车还有丈余距离的地方,一个骨瘦如柴、腹部高隆的妇人,躺在路中央,一动不动,断断续续的申吟从她嘴里发出。
她的肚子比水缸还大,腹围高达一百七十厘米,破烂单薄的单衣下摆被撑破,露出淡紫色的肚皮和清晰的血管。
她下面没有穿裤子,只乱七八糟的裹着破布。
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孕妇,可甄珠知道,她是患了卵巢肿瘤。
此外,她腹部有大量的积水,导致内脏全部错位,被挤压到身体的上方,她呼吸都困难了。
系统里不断提醒甄珠,病人情况危急,得尽快抢救。
可她手里没有病人的资料,也没有方案,更没有助手。
她一个人怎么扛得住这大型手术?
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国都,对方是什么人她也不知道,若出现意外,谁负责?
甄珠内心天人交战,她不想惹麻烦,可也不能丢下这个可怜的女人不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建议她给点钱这妇人作数,当破财消灾。
她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正要掏钱,地上那女人忽然气若游丝的开口,“不用了……我自己摔倒的,和你没有关系。”
说着,她双手撑地,艰难的往路边爬。
她爬得很慢,额头的汗水滴落,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长痕。
有旁观者叹息,“倒是个识趣的,即便自己站不起,也要给马车让出道儿来。”
甄珠看了白衍一眼。
白衍也很识趣,道,“想做什么便去做,无须有顾虑。”
甄珠感动,小声说了声,“你真好。”
然后她走过去,蹲在那妇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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