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矛盾纠葛,但是,他能感受到爹娘吵架了。
他心里就很难过。
老陈叹了口气,把他抱起,“走,老奴给你炖猪脚吃。”
小家伙摇摇头。
不是娘做的,他不喜欢。
“陈爷爷,你说我爹娘,会像我刚出生时那样分开吗?”
老陈面色暗了暗。
他也不清楚,主子与夫人之间的事。
就知道,夫人三年前从敌人的围攻中逃出,被澜若寺净凡大师救走,之后主子去了澜若寺。可带回来的,只有才将将足月的小少爷。
他斗胆问起,主子也不说。
那三年,满身是伤的主子,过得极其艰难。
若不是有小少爷作为精神寄托,估计都撑不下去了。
半年前,主子忽然带着他们在此驻扎,说甄家那痴傻的四姑娘,便是自家夫人,主子要守着她。
他当时就怀疑主子伤心过度,以致脑子出了毛病。
这姑娘高壮胖,与夫人无半点相似之处。
哪怕现在她瘦了许多,五官轮廓清晰,瞧着和以前有几分相似了,也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为何主子会说她说夫人,对她如此死心塌地呢?
小少爷对她又为何那样依赖信任呢?
他想不明白啊。
“小少爷,老奴老了,这情感之事,老奴不懂哇。”
念念吸了吸鼻子,“也对,你没媳妇。”
老陈:“……”
不愧是父子俩,扎人心窝的话都如出一辙。
……
“奶,那姓白的,又在门外站着了。”甄二丫气呼呼的,“这人伤了小四的心,还敢上门,太不要脸了。奶,快拿扫把,咱把他打出去。”
张婆子这回只掀了掀眼皮子,没有吱声。
甄二丫见她半天没反应,越发沉不住气,“奶,你该不会是怕了他吧?”
“是。”张婆子应得很干脆。
“你!”甄二丫被噎了噎,气急败坏的跺脚,“你不是说护着小四的吗?连你都退缩了,那还有谁保护她呀!”
张婆子长长叹了口气,像是欣慰,又像是惆怅的道,“有那人护着小四,这世上没几个人敢欺负她。”
甄二丫惊愕,“奶,你胡说什么?”
“你们跟我来。”
张婆子把家里几个女人都叫到了伙房里,“方才里正找我说了几句话。他说,他把朱家那些人送到衙门的时候,县太爷指点过他,白衍身份高贵,万万不能得罪,不然整个铜州的大小官员,都吃不了兜着走。”
甄二丫目瞪口呆。
好半晌,才咽了咽口水,“他来头这么大!”
顿了下,又道,“可那又如何?他权势滔天,就能欺负咱小四了?他那样的大人物,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不就是小四不像别个女子那般喜欢、巴结他,他一时新鲜,才对她纠缠不清,非得把她追到手雪耻么?
小四管这叫猎奇心理!奶,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欺负珠儿的!”
张婆子却不为所动,“丫头,如果他真要欺负珠儿,没有必要为她做那么多事。他今日是让珠儿伤心了,咱摸着良心说,他心里是有珠儿的。”
甄二丫没再说话。
她仔细的琢磨张婆子的话,咀嚼出些味道来了。
“奶,你先前说,他别指望娶咱珠儿。眼下又改口,你是真的畏惧权势了?”
张婆子点点头,“那可不?咱小老百姓,他是大人物,螳螂还想挡住车啊?听里正的弦外之音,他的地位还在县太爷乃至巡抚之上。
他有那么大的能耐,以后定能护着珠儿周全。他又是真心对珠儿的,我为何要把他往外撵,而不是撮合他和珠儿呢?”
甄二丫又默了默,“不管怎么说,他就是欺负了咱珠儿,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以为咱甄家无人,以后还不把珠儿欺负惨啊?”
“是这么个理儿。”张婆子一拍大腿,“那就让他在外头呆个把时辰,再放进来。”
甄二丫:“……”
你管这叫给点教训?
承认吧小老太,你就是趋炎附势,想攀上人家白衍了!
张婆子瞧见孙女那鄙夷的眼神,面上挂不住。
“哎,咱都是俗人,想要攀高枝怎么了?水还知道往地处流了,人怎的就不知往高处走?咱们小四那么优秀,不也得要有个更优秀的男子,才能匹配上?”
甄二丫两姐妹一想,也是。
这时李氏幽幽地来了句,“我看那沈公子就足够优秀。”停顿了下,又鼓起勇气,“那孩子看着珠儿时,两眼都在发光,想来心里也很喜欢她的。若是珠儿跟了他,也是极好的。”
说完抿了抿唇,有些不安的看着婆母。
听麻婆子说有贵公子来找珠儿,她也跟着出去看了的。
那沈云初的相貌气质,虽然比白衍稍逊色一些,可他优雅清贵、谦逊有礼的模样,才是她心目中最佳女婿的人选。
白衍……
太凶了。
还有个儿子。
女儿过门就是人家的后娘,吃力不讨好。
这么一对比,便觉得沈云初万般好,白衍什么也不是。
很是希望婆婆能看清这一点,支持沈公子。
张婆子缓缓摇头,“不,白衍与珠儿更般配。”
“可是……”李氏正要争辩,忽然“哗啦”一阵炒豆子的声音,在屋顶上响起。
几个人愣住,而乡邻的欢呼声,却已从外边清晰的传来。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老天开眼啊,这回地里的庄稼有救了。”
“谢天谢地!”
她们还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门外刮起一股冷风,裹挟着雨点,又快又急的袭来,水星子飞溅到她们脸上。
“哗啦啦!”
屋子以前盖的是茅草和稀疏的瓦片,不久前,甄珠请人修葺,在上边又盖了两层。是以,雨点砸在那上边,声音如同珠玉溅玉盘的特别清脆,好听极了。
张婆子如梦初醒般,拔腿跑了出去,惊喜地叫嚷着,“下雨了,真下雨了!老天爷啊!”
村里所有人也都跑出家门,任由那雨水冲刷自己的脸庞,任由自己被淋个落汤鸡,仍然不管不顾的叫着喊着,宣泄着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干旱多久了啊!
整整两年半了!
说得夸张点的,有的小孩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雨!
土地干旱开裂,天天挑水浇灌,庄稼也都被旱死,这两年吃草啃树皮,真是苦到了极点!
好在,总算下雨了!
庄稼有救了!
他们也有救了!
在房间内发呆的甄珠,听见那欢呼声远远近近的传来,她才回过神。
听见雨点砸在屋顶的声音,她内心的烦闷之感也被驱散了些,忙去开窗,放点清新空气进来。
然而,她一推开窗,便愣住了。
在她窗台的斜对面,那棵槐树底下,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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