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圣诞节当天。
与外面莹白的冰雪与刺骨的寒风不同的是,屋子里有晕黄的灯光、温暖的地热、缤纷的装饰和热气腾腾的食物。
除了准备圣诞火腿、火鸡这样传统的圣诞节食物以外,唐音的朋友们吵着要在她回国之前再次与她一起吃一次火锅。
唐音自然答应,她不远万里让朋友从中国寄来了地道的火锅底料,买好食材在家里跟与她朝夕相处快四年的室友、同学一起做这顿晚餐。
唐音快大学毕业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将是她与他们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所有人空前的热情高涨点燃了这顿晚餐,各式各样的酒摆在桌子上,大都空了瓶。
装饰用的火炉映得墙壁亮堂,火苗热烈地舞动。
温暖的氛围里,有人也在蠢蠢欲动。
“这个火锅好好吃,”一个金发的男孩涨红了脸,视线停在唐音脸上有点挪不开的意思,不知道想说什么,大概是想夸她,前言不搭后语突然说:“你真可爱。”
这么多人里,有的是相熟的,有的只是点头之交,瑞德就属于后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唐音笑起来,嘴角有两个象征着可爱的梨涡。
“谢谢。”
唐音酒量不错架不住,但各种酒混着喝,尤其是浓郁香甜的蛋奶酒,像饮料一般让人毫不设防。
所以此刻脸也喝得红扑扑的,浅棕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有一缕不听话地粘在了嘴角,却没被主人搭理。小巧的鹅蛋脸跟一双水灵的鹿眼让她看起来像一只醉酒的精灵。
有人要起哄,唐音的室友萨拉拍了下瑞德让他回神,开玩笑说他喝醉了盯着女孩看的样子真蠢。
众人哄笑,唐音混在一圈人里,也满不在意眯着眼跟着嘻笑两声。
但瑞德知道唐音一两个月之后就会回到中国,他欲走到唐音面前,微蹙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有些固执,“sweety”
唐音还是保持着嘴角的微笑,抬眼礼貌地看着走过来的高大的男孩。
其实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这甜美的笑容里多了些距离。
所有人期待地看着瑞德。
气氛很微妙。
这么多人里,大概只有唐音和萨拉是不一样的。唐音喜不喜欢他另说,但她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作为知情人之一的萨拉赶在瑞德说出些什么之前,状似无意举起酒杯跟沈梨的碰了碰,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中国那个男孩子订婚?”
唐音立刻捡台阶,“还没确定。”
这一问一答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瑞德瞪大眼,手里没拿稳,杯里的红酒洒出来几滴,在瓷地砖上绽开红渍。
众人震惊:“你竟然有男朋友?”
唐音“啊”一声,觉得事情有点复杂,自己解释不清,但严格来说,这么讲似乎也没错。
“怎么会?”瑞德不可置信,“明明之前从来没有听过!”
“是上个星期的事情。”萨拉替唐音解释,“和一个帅气的中国男孩。”
其实她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在上一次偶然看见照片,追问之下唐音说这可能是她以后的结婚对象。
萨拉不理解中国世家之间奇怪的联姻,只觉得结婚对象可不就是男朋友吗。
唐音默认。
“是这样吗?他叫什么名字?是你在中国的同学吗?有没有照片?!”众人顾不上失落的瑞德,一脸八卦地看着唐音。
瑞德似乎备受打击,不知什么时候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垂着头一言不发。
男女之间的小心思其实多多少少掩盖不住,唐音此刻无暇顾及一颗有可能被伤害到的少男心,她快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晕了,忍不住扶额叹息。
但好在八卦归八卦,他们对彼此都自觉有个界限,见唐音不愿意说,打着哈哈也就绕过去了。
狂欢过后已经将近十二点,没有人有精力去管餐桌的一片狼藉。
有几位平日里一贯保持着绅士与淑女形象的同伴此时已经喝得毫无形象地趴倒在餐桌上,昏睡过去前还嘟囔着sweety太能喝了,跟她甜美的形象一点都不一样。
唐音和萨拉是这群人里酒量比较好的,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人强撑着简单给客厅里睡得歪七扭八的几个人分别搭上条薄绒毯。
萨拉关客厅的灯时,听见瑞德嘴里还嘟囔着唐音的名字。
她歪歪扭扭迈了几步搭上唐音的肩,“其实瑞德也是不错的,只可惜,被那位优秀的中国男孩捷足先登了。”
“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呢,糖,你以后结婚千万记得叫上我啊”
唐音被困意席卷,眼皮仿佛有千斤沉,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胡乱点头,一进门便歪头倒在床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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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音是被萨拉叫醒的。
一大清早,萨拉拿着震动的手机敲响她的房门。
虽然被吵醒,但萨拉并没生气,唐音周围的朋友对她的容忍度都出奇得高。
萨拉摇了摇唐音:“sweety?”
唐音挣扎着撑开眼,酒精和并不充足的睡眠让她变得迟钝,看上去呆呆的。
“你的手机响了宝贝。”萨拉把不断震动的手机递给唐音,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是有什么急事。”
唐音接过来,原本迷瞪着眼,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清醒许多。
手艰难地撑着后面坐起来,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仿佛被沙砾磨过,“嗯喂妈妈?”
声一出口,唐音就后悔了。
“还没起床?”
这专属于晨起的沙哑声音简直让她狡辩不能,她垂着脸,只能认下:“嗯”。
那边又问:“昨晚喝醉了酒?”
连环炮袭来,唐音干脆彻底放弃抵抗:“嗯。”
厚重的遮光窗帘没被拉开,今天好像是个阴天,屋子里尚且一片黑暗。唐音浑身的困意突然过去了,她靠在床头,怀疑邵女士在她这儿安了监控。
她想,邵女士现在大概是皱着眉,要问她规矩都哪去了。
想着想着,还是小声找理由道:“昨天是圣诞节。”
余光里,萨拉因为惊讶而微微张了张嘴。
唐音无暇顾及好友的震惊。
邵白情不说话,似乎看穿了唐音的借口,好在她只是沉默了几秒,问起了另一件事:“上次把既西的微信推给你,加了没?”
这个问题问得让人猝不及防,但醉酒赖床的事儿好像莫名其妙是揭过去了,唐音松了一口气,想起躺在消息记录里的微信号,脸不红心不跳:“加了”
电话挂断之前,邵白情特意叮嘱:“跟既西好好聊聊知道吗?记得把你的脾气收一收。”
“知道了。”
隔了两秒,唐音放下已经响起嘟嘟声的手机,界面上显示着通话时长——不到一分钟。
“早餐要做你那份的吗?”萨拉见她打完电话,问道。
“不用了,我再睡会儿,”唐音打了个哈欠,其实睡意是消散了,但脑袋疼,她看着萨拉,略有点不解,“你不睡了吗?”
萨拉无奈笑了笑,“醒了就睡不着了。”
唐音躺下,被子提得高高的,就露出一双眼睛,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大清早闯了多大的祸,充满歉意地看着萨拉,呜呜两声,“对不起啦啦”
“对不起就算了,来,让我揉两把。”
萨拉原本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伸手不客气地揉了揉唐音毛茸茸的脑袋跟软唧唧的脸。
唐音习以为常,毫不受影响地对着手机敲敲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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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帝都正是晚上。
快到凌晨,这一片销金窟正是灯红酒绿。
会员制的会所隐私性很好,哪个包间昏暗哪个房间喧闹,外面的人都不得而知,不过来这的人不是富商就是权贵,多数也是对别人的娱乐活动不感兴趣的。
相较于其他娱乐会所,这里有个特点,各个包间的风格相去甚远,从浮夸的奢华的到冷淡的典雅的,应有尽有。
铺上厚地毯的走廊尽头,包厢里灯光昏昧,暗色的灯光给整间屋子覆上一层朦胧。
这房间大,聚在一起的人也不少,男男女女都有,都是小年轻,能造。种种因素叠加,显得整体氛围凌乱暧昧得要死。
仿佛是要呼应这份奢靡,皮质沙发前的琉璃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酒瓶。
琉璃台最左边,摆着全场除了酒以外唯一一杯鲜榨果汁,看起来只被宠幸了一两口。
因为和酒八竿子打不着,玻璃杯孤零零放在一侧,看起来尤为格格不入。
跟果汁一样奇怪的还有一旁安安静静陷在柔软沙发里的人,身上一件乳白色羊绒毛衣,黑色长裤下的腿支着,手松松搭在眼睛上,看不清脸,露出的那截皮肤相当白净。
别人在这里寻欢作乐,只有他来补觉。
但一点也不突兀,周围的人见惯不怪,甚至还自觉离那块沙发隔出一段距离,免得打扰了他的睡意。
虽然是无用功。
空调度数开得有些高。
许既西被热醒了。
他扯了扯毛衣领口坐起来,觉得脸很烫,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果汁灌了一大口。
孟访正在牌桌上大杀四方,分神间见许既西一言不发往门口走,以为是包厢里太吵把他闹醒了,“西宝?”
许既西头也不回,“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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