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声线清冷,  说起“感情”这种话时,眼中不带丝毫情绪,看起来如同没有感情。

    但他的话音落下时,  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简飞仰都沉默了。

    简飞仰低下头,看着夏野的手。

    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柄枪,银色的枪,  看起来不像是从面前这张茶几上拿的,而是一直带在身上的枪。

    他正在无意识的卸下弹匣,又重新装回去,  动作与庄佳薇如出一辙,  却比庄佳薇更为利落。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指节修长纤细,  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  泛着健康的粉红色,握着枪的时候,  白皙的皮肤与精铁灰黑色的质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夏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这说明他很紧张。

    简飞仰忽然松了一口气,爽朗的笑起来:“夏野,  知道你和池队感情好了,还把我们当外人干什么?你直接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去做就好了。”

    夏野定定的看着他,简飞仰的眼睛一眨都不眨,  只是冲他摆手,  笑容看起来有点傻气。

    慢慢的,  夏野跟着他笑了起来。

    “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

    夏野双手撑在桌子上,  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

    “我需要你们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方世科满脸都是莫名其妙,  “那我们就在这干等着吗?”

    简飞仰也愣了:“什么意思?池队不是被一个人调去北线了么?我们现在不是应该……”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是不是应该择个吉日出发,立即去北线给池昼解围吗?

    庄佳薇沉吟道:“为什么?”

    林恪知在一旁掰着手指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与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对联盟内盘根错节的关系不甚了解的特别行动部成员不同,林恪知从小生活在第一区,平时听长辈说过许多联盟秘辛,几乎是在听见池昼和上校被独自调往北线的第一秒,头脑中就开始飞速推演了起来。

    夏野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恪知,你来说吧。”

    “啊?我?”林恪知忽然被点名,顿时慌了手脚,支支吾吾半天,“这,这不太好吧?”

    进入特别行动部的办公室之后,林恪知就一直在装鹌鹑。

    这一切对于林恪知而言,全都太陌生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连他唯一熟悉的夏野,刚刚手撑桌面,眉眼冷厉的模样,都让他感到陌生。

    “有什么不好的?”夏野在沙发上坐下了,气定神闲的说,“你现在也是特别行动部的一员了,当然要跟同事们交流一下意见。”

    他抬起头,明明是在仰视林恪知,林恪知却觉得他正在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恪知很清楚,在这样的一个办公室里,他今天第一天见到其他人,夏野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只是,在这个办公室里,夏野与其说是让他觉得陌生,倒不如说是让他觉得……

    很像池昼。

    动作、神态、说话的语气,都很像池昼。

    不知道他是无意中流露出了与那个人相似的小习惯,亦或是有意为之,要让办公室里的这几个人更加信服他。

    林恪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颤抖。

    “只是我的一点个人看法,”林恪知说,“北线的事,是一个圈套。”

    他的话音刚落,简飞仰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惊失色的问:“圈套?!”

    “嗯,”夏野点头,“一个让池昼进退两难的圈套。”

    他朝林恪知抬了抬下巴,林恪知看懂了他的眼神,立即解释起来:“北线的麻烦是军部闹出来的,池老师的调令是联盟总署下的,看似是让池老师去北线支援,实际上,总署是希望池老师去控制住北线的局势。”

    庄佳薇的神色阴晴不定,问道:“你的意思是?”

    “对,我的意思是池老师不是去收拾烂摊子的,而是去收拾他们的,”林恪知对这种事一向敏锐,眉飞色舞的说,“一旦控制住北线的局势,半个军部都会成为池老师的势力,这种事是军部不愿意看见的。”

    简飞仰陷入了沉思,喃喃道:“所以,为了阻止这件事,军部想办法调走了其他组的人,只留下了我们,等于说我们是……”

    “诱饵。”夏野言简意赅的总结。

    方世科脸色变了:“什么?!”

    “我们是诱饵,是逼迫池昼放弃囊中之物的砝码,”夏野声音发冷,“他们很清楚,一旦你们知道池昼去了北线,必然会跟随他的步伐,届时,能按在池昼头上的罪名多得是。”

    庄佳薇换弹匣的速度更快了,紧蹙的眉头显示出了她的烦躁。

    确实,夏野没有过来之前,他们商量的正是这件事。

    一旦知道池昼去了何处,他们会立即出发。

    知道自己的心理被别人算计得清清楚楚的感觉不会舒服,整个办公室中陷入了一股令人难堪的沉默。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夏野沉声说,“你们可以放心。”

    他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令办公室里的人忽然找到了主心骨。

    简飞仰像是要呼出一口郁气一般,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没来由的拍了拍手,说:“我相信你。”

    其他几人跟着点头。

    夏野“嗯”了一声,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收起来吧,身上带一把就够了,这段时间哪儿都不要去,留在办公室里待命,不管听见多少风言风语都别在意,除非联盟总署亲自下调令,否则不要轻举妄动。”

    简飞仰应道:“懂了懂了,你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我们不会乱跑的。”

    庄佳薇已经开始收拾起茶几上的武器,将一柄柄狙/击/枪和手/枪收入枪/械袋中,夏野瞥了一眼,里面竟然还有几枚火箭炮。

    还好他来得及时。

    “去休息吧,”夏野说,“池昼回来之前,不要离开第一区。他们不一定需要你们出现在北线,只需要出现在第一区以外的地方,就够麻烦了,如果家人朋友在其他区,可以想办法把他们接过来。”

    夏野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现在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固然是军部请求将特别行动部的其他成员调往了各区驻守,但如果不是真的有了麻烦,联盟总署不会通过动静这么大的提案。

    “放心吧,我家里没人,”简飞仰大大咧咧的笑道,“朋友,就是你们咯,大家都在这儿了,我还接谁啊。”

    庄佳薇点头:“一样。”

    方世科也应了一声。

    只是林恪知面色惨白,抖着手问:“真……真的?我家人好多,我怕我管不过来……”

    夏野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看着他,说:“你家的人,可能用不着你管。”

    林恪知抓了抓头:“好像有道理。”

    他家里的人遍布联盟各个部门,各个神通广大,最没出息的可能就是他本人了。

    夏野望着窗外黑沉的天空,暗自出神。

    他有家人。

    夏芷,他唯一的妹妹,只是,以夏芷现在的状况,绝不适合出现在特别行动部。

    不说其他人能不能接受,光是走过门口那道检测门,想必都会引起巨大的麻烦。

    格斗赛还剩下最后一场,他离赤霄红莲已经不远了。

    玻璃窗上仿佛映出了少女的脸,她浑身上下都被绿色的藤蔓包围,只露出一双纯白的眸子,那双天使般的眼睛里尽是哀伤,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问他:

    “哥哥,我是怪物吗?”

    夏野的手指蜷缩起来,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带来一丝痛的感觉。

    他很确信,这次不会让妹妹失望。

    -

    讨论结束后,庄佳薇和方世科一把捞起茶几上的枪械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后,便上楼去了。

    “他们倒是溜得快,”简飞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吧,我带你们去房间,今晚大家一块住办公室得了。”

    特别行动部的办公室是一栋小楼,除了办公室和会客室之外,还有提供给成员们休息的卧室,如果加班加得太晚了,可以直接在办公室内睡觉。

    简飞仰带着他们上了楼,随手拉开一间房,说:“就这吧,咱们这条件一般,别介意啊。”

    林恪知连忙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他平时是娇生惯养没错,但到了重要时刻,还是相当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绝对不会搞什么少爷作派。

    简飞仰随意一点头:“那我走了啊?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

    林恪知进了房间,猛地把自己砸进床里,长叹一声:“真是漫长的一天。”

    夏野坐在他旁边的那张床上,正在翻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迟迟没有回答他。

    “你在看什么?”林恪知翻身而起,凑到他面前,“决赛邀请函?你什么时候收到的?我们今天有见过送信机器人?”

    “没有,我们下楼的时候有人塞进我包里的,”夏野把信封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下了结论,“是真的邀请函。”

    “下楼的时候塞进你包里的?”

    林恪知悚然一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我们下楼的时候跑得那么快,他怎么能塞你包里?”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夏野淡淡的说,“邀请函上写的是‘夏野’,他不知道我已经参加了比赛,他只是希望我去参加比赛。”

    林恪知端详了那张邀请函半天,终于看出了端倪,恍然大悟道:“真的啊,他不知道你用方棋的名字去参加了格斗赛,而是直接给了你一封邀请函……”

    夏野将那张邀请函件举到灯光之下,捏着角落看了又看,说:“确实是真的,跟上校给我那一封一样,这下事情有意思了。”

    “有什么意思?”林恪知急道,“这是有人要找你麻烦啊。”

    夏野说:“找我麻烦?倒不如是说,他希望我拿到冠军。”

    他确实有这个实力,但就算他没有,那个送信人恐怕也会想办法让他赢。

    这个世界上,有人比他自己更希望他得到赤霄红莲。

    夏野将邀请函再次收了起来,从床上站起身,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你去哪?”林恪知问。

    “出去透透气,”夏野顿了一下,“可能不回来了。”

    “啊?”林恪知一脸迷茫,“不回来?那你睡哪?”

    夏野一抬下巴:“外面很多房间。”

    “你不想跟我睡?我靠,我睡觉又不打呼,你这么嫌弃我干什么?”林恪知将床拍得哗哗响,一副相当愤恨的样子,“这还两张床,我也挤不着你啊。”

    夏野耐心的等他说完,才回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这有别的房间?”

    这个说法成功的说服了林恪知。

    他义正言辞的抱怨卡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那你去吧,你这人认床,别晚上睡不好。”

    刚跟夏野成为舍友的时候,林恪知并不知道他有这种毛病。

    林恪知起码抱怨了半个月军校的床太小太硬,但夏野一直表现得对此适应良好,直至夏野某次执行完任务回来,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躺到了凌晨五点,林恪知才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

    林恪知问了他半天,夏野终于承认,他太久没有睡过这张床了,觉得不太舒服。

    夏野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间门。

    夜风安静,走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确实是想出来透透气,但他在特别行动部有其他房间的事,却是骗林恪知的。

    夏野从未在特别行动部的办公室留宿过,以往任务结束,他都会去池昼的公寓休息。

    但是他知道,池昼在特别行动部的办公室,却是有一间休息室的。

    池昼那个人,对待工作有些过于认真了。

    他加班的时间比待在家里的时间更长,有一次任务结束后,他们在这栋小楼里写述职报告,池昼曾经拉开过那扇门,告诉他累了就来这里休息。

    这个夜晚,夏野没来由的想起那一天。

    池昼斜倚在这扇门前,抬眼对他笑:“你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他说不用。

    池昼挑了挑眉,显得有点失望,又说:“我就在楼下,有事叫我。”

    夏野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觉得池昼的那点失望让他觉得心疼。

    其实这里又能发生什么事呢?第一区特别行动部的办公楼,说是全联盟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池昼当然知道这一点。池昼只是觉得他刚经历过生死,希望能给他多一点安全感。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时,夏野忽然觉得他很温柔。

    他打开了房间的门,雪松清淡的气息缓慢的包围了他。

    是属于池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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