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这这这这要怎么办?”光头左顾右盼,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们都走到这地方了,眼看着就要带着宝贝走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书桌上,木雕神像如同受到了某种感召一般, 忽然开始疯狂的转动, 背后一双深蓝色的竖瞳, 时不时看向光头, 泛着阴惨惨的光。
光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 整个房子在晃动着, 四处都轰隆隆的声音,这声音比之前几次要强烈数百倍,灌满了他们的耳朵。无数碎屑从天花板上哗啦啦往下落, 光头往上面一看,吊灯已经松动了,拉着一根长长的电线, 正在从天花板上往下掉。
“小心,灯要掉下来了!”光头连忙大喊道。
“看见了,”池昼头都没抬, 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没时间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光头张着嘴巴,连动作都变慢了, 他回头看一眼倒计时,又回头看一眼池昼和夏野, 心里惊疑不定。
这破房子都这样了, 他们还能找到办法出去?!
四面书架都在摇晃, 他们嘴里那些珍贵的模型和书本正在一本本滑落,整个书房里都成了一片书的瀑布,光是躲这些时不时砸下来的大部头,都叫光头心惊胆战。
池昼语速极快:“还有六秒。”
剧烈的摇晃中,他一个接一个拉开书桌的抽屉,指望着里面藏着停止程序的机关。
一番找寻后,池昼一无所获,语气里不禁带上几分焦躁:“这鬼东西的开关究竟在哪?”
夏野没有动,他凝视着那尊疯狂转动的神像,大脑高速运转,回放着他们进入这个房子后的每一个细节。
自毁程序启动后,房子里所有的干扰装置一齐失效了,被压制多时的精神领域扩张到最大,为夏野带回无数信息。半透明的世界中,他“看见”整个房子正在向下坍缩,从屋顶开始,砖瓦落下,墙壁向内倒伏,一切都是早已设定完毕的程序。
以这套自毁程序的运行速度,顶多只需要一分钟,就能把房子变成一堆废墟,把他们全埋在这里。
—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埋在房子里,”夏野说,“这里应该会有紧急逃生通道。”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十二区污染事件中,夏博士曾经带他们去乡下避过难。
他在那里有一栋别墅,外墙由精铁打造,坚固如同堡垒,被外星生物攻击的那一天,夏博士带着他们,一路逃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一片漆黑,除了正中央的手术台,什么都没有,夏博士咬着牙,叫他们一起使劲,将那手术台挪开后,地板上赫然出现了一扇铁门。
夏博士说,这叫狡兔三窟,什么时候,都得给自己留个后手。
他拉开那扇铁门,带着他们一块跳了下去,逃过一劫。
狡兔三窟……以夏博士的性格,这里不可能没有逃生通道。
夏野的视线飞快扫过室内的物件,书架、多宝格、花瓶、沙发、以及……书桌!
找到了!夏野的心脏剧烈跳动,强烈的预感从他的心里升腾而起,他快步走到书桌面前,用力推了一把,沉重的胡桃木书桌微微晃了一下,没什么动静。
但只是这一下,就已经足够了。
“把书桌挪开!”夏野笃定的说,“逃生通道在书桌
光头茫然的“啊”了两声,完全跟不上他思考的速度。
他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池昼已经走了过去,站在夏野身边,哗啦一声挪开了桌子。
被胡桃木书桌遮挡住的地方,赫然有一个小小的密码锁。
“怎么又是锁啊?!”光头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刚刚开书房门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他现在快患上密码锁恐惧症了,光是看了一眼表盘,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夏野俯下身,一言不发的输入了密码。
—
光头下意识闭上了眼,他真的怕了输入密码这一环节了,总觉得那几个数字一按,就有坏事要发生。
况且,之前他们好歹还有商有量的,现在看见密码锁,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就把数字按进去了,这不是赌命玩儿么?
他想象中的怪事并没有发生,密码锁滴答一声,开了。
“这就开了?!”光头惊讶道,“你知道密码啊?”
“我不知道,”夏野盯着密码锁,“我猜的。”
“猜的?!这种事情能用猜的么?”光头后知后觉的崩溃了,他感觉自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自己还不知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池昼没好气的说,“门开了不就行了?”
他清楚夏野不愿意跟光头细说的原因。
刚刚翻找书架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本日记。
不是那种加密的日记,上面没有记述任何跟实验相关的东西,而是夏博士作为一个普通人写下的日记。
日记里记着他的生活点滴,夏博士以一种极其怀念的笔触,记下了一个名叫雅歌的女孩,字里行间皆是对她的怀念。与其叫做日记,不如叫做情书。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女孩的照片。
看见那张照片的瞬间,夏野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那是他和夏芷的“母亲”,但按照夏博士的记述,她早已在几十年前死去了,根本不可能陪他们一起长大,而那个夏博士每年都会去一次庙宇的日子,不是她的生日,而是她的忌日。
她的忌日,正是这间书房的密码,也是求生之路的密码。
—
时间紧迫,夏野顾不上研究这段往事,只是将日记本一并收进了包里,准备带回去研究。
而他们破译了密码的原因,自然不可能告诉光头。
夏野的视线久久落在密码锁上,跟他设想的一样,密码锁滴答一声,显示通道开启后,两块地板啪嗒下坠,在地上裂开了一个黑色的口子。
黑的甬道里传过来,带着丝说不清楚的诡异。
“我们……我们得从这出去?”光头牙齿打颤,“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池昼戴上手套,伸手在铁壁上摸了一把,“跳吧,没毒。”
“说是没毒,谁知道这地方跳下去是什么东西?”光头害怕得要命,盯着那个口子瞧了又瞧,“万一喂了怪物怎么办?”
夏野的手撑在通道两边,显然是准备往下跳了,闻言问道:“除了跳下去,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光头一时语塞,这房子是晃得越来越厉害了,天花板上现在已经不是在掉碎屑,而是在哗啦啦的掉大块吊顶,灰白色的石膏簌簌下落,每一块都足以把人砸出个窟窿。
空气里飘满了粉尘,全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灰。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房子要塌了。
“但是,我这,这地方,我真的没法往下跳啊,”光头一脸纠结,“这啥都不知道,我哪儿敢啊……”
夏野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
光头:“啊?”
夏野已经移开了视线,他看着池昼,问:“你先跳还是我先跳?”
“就不能一起么?”池昼往下看了一眼,“you jup i jup,多浪漫。”
“行,我先跳,”夏野没有犹豫,手臂一收,已经顺着管道滑了下去,“你快点,房子要塌了。”
后半句话是风声送来的,池昼估算着他和自己的距离,最后望了一眼光头:“往下跳还有一线生机,不跳就只能被埋在这儿了,想想老婆孩子吧。”
说罢,他纵身一跃。
—
通道里一片漆黑,比他们所预想的更黑。
四周没有一丝光线,夏野只能听见风的声音,从他的耳边不断呼啸而过,他感受到冰冷的空气,正从他的每一寸皮肤上划过。
不是冬天的那种寒冷,这种冷意不是来自于气温,而是来自于通道里的材质,它似乎吸收了方圆几十里所有的冷意,仿佛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令人汗毛直立。
下坠。不停的下坠。
夏野不知道自己往下坠落了多少米,只觉得时间分外漫长。
终于,他落入了一片温柔的湖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通道里太冷了,湖水反倒让他觉得带着丝暖意。
夏野屏住呼吸,拼命向上游动,水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灌入他的耳朵。
湖水很深,是难得一见的地下湖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夏博士也不会选择把房子建在这里。
他不擅长游泳,这种要消耗大量体力的活动,一向是他的死穴。
这片湖到底有多深?夏野的意识模糊了一瞬,更多的水灌进了他的耳朵,连鼻子都微微发痒,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眼还有多长的距离,但水压阻止了他,精神领域中,这地方呈现出模糊的透明,探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没死在房子里,结果因为体力不支被淹死,这就有点好笑了。
夏野抿着唇,继续向上游去,半途之中,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带着他一路向上,很快浮出水面。
他们落下的位置离岸边不远,池昼游泳技术颇佳,即使带着一个人,速度依旧很快,没几分钟就上了岸。
“你不会游泳?”池昼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
他的头发被打湿了,湿漉漉的落在脸旁,衬得五官柔和了几分。
夏野咳了两声,呛出几口水,嗓音喑哑:“谁说我不会?”
“会吗?”池昼上下打量他一番,声音里带上笑意,“那我刚刚捞你的时候,你连划水都不会。”
这倒不是他在胡说,刚刚他落进湖里,便看见夏野像是秤砣一样往下坠,当然,他是有在游泳的,但是那种游法,在这种深度的湖水中,就像是一叶孤舟那么无力。
“我要是不会游泳,你还有机会捞我?”夏野瞥了他一眼,“光头呢?”
他往下跳的时候,光头扒着通道哭天抢地的,现在他们都在岸上坐了这么久了,那家伙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知道,”池昼耸耸肩膀,“他刚刚死活不肯跳,我让他多想想老婆孩子,不知道他想通没。”
“想想老婆孩子?”夏野嗤笑一声,“他那个胆子,想着这个就有勇气了么?”
池昼:“说不定呢?人总得有点信念。”
“哦,那你跳下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夏野问。
“想你啊,”池昼满不在乎的笑笑,“你都跳下去了,我怎么能不跳呢?”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逃生通道里就响起了一阵尖叫。
“你看,这不就来了?”池昼一抬下巴,指着扑通一声落入水里的人,“我说的没错吧,人总得有点信念。”
—
片刻后,光头连滚带爬的游上了岸。
“我说,你们怎么就跳那么干脆呢?”光头抹了把他的光头,心有戚戚然,“我要不是想着老婆没了我不能活,我真没勇气往下跳,那个黑梭梭的,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啊,说不定我一下来就被吃了……”
经历过一番生死后,光头的话变得格外多,絮絮叨叨的问:
“你们怎么跳下来都没点动静?刚刚在想什么呢,一点都不怕么?”
“有什么好怕的?”池昼意有所指,看了一眼夏野。
夏野的心跳快了一瞬,答非所问:“我们都习惯了。”
“这都能习惯啊?”光头拍着胸口,“这种事我可习惯不了,你们平时干什么的,胆量也太大了。”
池昼抬起头,无奈的问:“光头,你平时都不看新闻的么?”
“新闻有什么好看的?我一年也就看两回,这次戒严后,电视上成天放安全教育宣传片,我都看腻……等等?!”
他像是忽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池昼的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你跟那个特别行动部的池长官,长得好像啊!”
池昼摊开手,显得更无奈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池昼?”
光头彻底呆了,湖水冲掉他们身上的血色后,眼前人的这张脸,确实分外熟悉,是他每年都要在联盟宣传片上看几次的人。
池昼视线向下,落在他脚边的袋子上,诧异的问:“都这样了,你还把这堆东西带出来了?”
“那当然,这可是我和兄弟们拿命换来的宝贝,得拿回去分给他们老婆孩子,不然他们可怎么过啊?”光头翻看着他的袋子,惆怅的说,“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把他们的孩子养大了,总得给留点念想。”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起了头,警觉的问:“你们该不会要没收吧?”
池昼哭笑不得:“不会,我们没收这个干什么?”
光头一把捂紧了口袋:“这可是我们拿命换来的,不能给你们。”
“我们跟社会管理局不是一个系统的。”
作为在十二区长大的人,夏野非常清楚他的顾虑,出言宽慰道:
“你放心。”
光头“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打量他俩几眼,像是生怕他们改变主意一般,试探道:“那我走了?”
“嗯,”夏野点头,“东西不要一次性全部出手,目标太大,去桥洞底下找老张,他有办法。”
光头眼前一亮:“这位小兄弟很懂行嘛,敢问在哪里高就,不如我们下次……”
“我是他同事。”夏野指指池昼,明摆着就是在拒绝光头。
光头“啊”了一声,显然还有点贼心不死,非常想拉夏野入伙:“你看,你这么懂行,我那还有几个兄弟,都是出力气的好手。”
“过分了啊,”池昼横了他一眼,“当着我的面挖墙角,你胆子忒大了。”
光头正说得口沫横飞,视线一触到他森冷的目光,登时闭了嘴。
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脾气,说话时常带着笑意,很是温和的样子,但绝不是好惹的!
刹那间,光头就改了主意。
“哈哈,开个玩笑,挖您的墙角,我哪儿敢呢?”光头一把背起他的口袋,“我先走了啊,您两位慢慢聊,哈哈。”
他的背影消失在湖岸上后,池昼才将方才从抽屉里捞出来的黑匣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夏野。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夏野接过黑匣子,端详着上面的刻印,皱着眉头问道:“你之前说,这是污染监察所的标志?”
“嗯,只有污染监察所的最高机密,才使用这个标志,”池昼就着他的手,跟他一起研究着黑匣子,“很久没看见这个标志了,他们的机密刻印不是谁都能用的。”
他凝神想了想,说:“上次我看见这个,还是在圣湖污染事件。”
夏野将盒子交还给他:“这个你保管吧。”
“我保管?”池昼挑眉,“按理说,他这房子里出来的东西,应该全部属于你。”
夏野:“现在是说继承法的时候么?”
池昼:“凡事讲法律不好么?现在你收了它,那是合理继承养父遗产,要是你把它给我,那这就是特别行动部的东西了,想再要回去就难了。”
“这样啊,”夏野伸出手,“那还是给我吧。”
池昼哑然失笑:“不然你以为是送我了?”
“我觉得会对你有用,”夏野抬起眼,“它里面肯定装着什么秘密,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停停停,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更上一层楼?”池昼表情古怪,“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带着特别行动部勇攀高峰,成为联盟第一军/队吧?”
“不是么?”夏野的声音带着困惑,“林恪知说的,他说第一区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野心。”
林恪知跟他说过,十二区污染事件后,军部上报污染监察所,要求调查池昼,池昼拒绝配合,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以池昼平调至特别行动部,成为特别行动部负责人为终止。
从那以后,第一区传言,特别行动部迟早取代军部,成为联盟真正的利刃。
“得了吧,真那么有野心,我们下午五点就下班?”
池昼把黑匣子塞回他怀里,顺手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你真这么想让特别行动部当联盟第一军队?”
夏野点头。
池昼:“那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你要不要听?”
他冲着夏野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附过来,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自从在林恪知那里听说池昼和军部的纠葛,夏野便对这件事上了心,此时顺利上钩:“什么?”
“简单啊,回去以后,我们立即给联盟总署打报告,就说感情到位了,申请立即结婚,”池昼两手一摊,“两个sss级匹配一完成,这战斗力,绝对能把他们都震慑住。”
夏野低下头,端详着那个黑匣子:“要不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开锁吧,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