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皎洁的月光洒满空庭。

    乐苒在帐篷周围巡视,陡然间见池珩懒懒倚靠着一旁的树干,右手揪着一根草,无聊地甩来甩去。

    两人视线相对,池珩朝乐苒招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乐苒视若无睹,希冀池珩能识趣些早早离开,不要在自己眼前晃悠。

    奈何池珩最喜欢讨人嫌,等了一会儿见乐苒仍是无动于衷,不得已之下只得采取下下策,亲自上前抓人。

    见状,乐苒额际发黑。在南山校场的这些时日,没有池珩这个讨厌鬼围在身侧,那真是难得安闲的好时光。虽每日训练稍微辛苦些,但乐苒觉得很舒适,身在军营的熟悉感让她恍在梦中。

    池珩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别人带来的困扰。光是巡查那几次,他的出现,让自己陷入充满恶意的流言蜚语之中,自己与池珩的关系也遭人诟病。

    她不得已,以眼神警告池珩不要妄动后和其余侍卫打了声招呼,在他暧昧的目光之下拉着池珩到树木遮掩的林间。池珩享受着乐苒掌间温热留在手腕处的感觉,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寻苒苒了。”池珩手捂着胸口,做出伤心的模样,“多日不见,我好生想念你,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恐是患了相思病。难道苒苒便不想我吗?”

    “……”

    花言巧语,鬼话连篇!

    乐苒冷声道:“若为这等无关紧要之事,恕不奉陪。”

    池珩不怒反笑。他陡然抬高左手,提起一个由绿叶包裹着的物件,香气袭人散在周围。池珩得意挑眉,牵起她的手,将细绳勾在乐苒的手指上。

    乐苒勾了勾手中沉甸甸之物,扑鼻的香气晃得她恍惚失其所以然。她稍微疑惑,轻声问:“这是?”

    乐苒大致猜出池珩送给她的东西,她不能明白池珩何以送这个给她。

    她眉毛微动,眼神呆滞,一时间不能言语。池珩伸手强迫性地揉了揉乐苒的脑袋,在她怔愣的神色中,得意解释道:“呐,我亲手烤的,试试?”

    乐苒抿唇,一股暖流自心中泛滥。她别扭道谢后转身离开,仓促的背影显现出落荒而逃的韵味。

    池珩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出声。

    乐苒回去之后有人通知她换班,让她自去休息。于是乐苒回到自己的帐篷,在床榻旁坐下。她放下佩剑,看着手中绿油油的叶子包裹的烤肉,她微出神。

    次日将近黄昏,池珩正与邵彦霖等人在一起,祁天佑身侧的太监福满来报,言陛下请他去商讨事宜。

    见其神色慌张,池珩微愣,紧跟上去;邵彦霖和祁越面面相觑,也赶忙跟上去。

    池珩进入帐篷,邵彦霖等人欲进而遭阻拦,只能焦急站在门外。室内早已乌泱泱聚集好几个人,多是肱骨之臣。人头攒动,肃静沉闷。

    “这些人当真是反了天了!竟敢当着朕的面,对本朝皇子下手!”

    从祁天佑震怒的语气及陈述的事实中,池珩得知事件的始终:祁曜遭害,下落不明。池珩墨眸微沉:那乐苒呢?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官员何在?”

    “臣在。”

    池珩及其余官员纷纷上前,情况危及,祁天佑拦了几人的行礼。

    “你们几人彻查此事,务必要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敢放肆!?”

    祁天佑怒极,气息闷在胸口,挤压着他的胸膛与肺部。他沉沉咳了好几声,声如闷雷,瞬间显现出苍老的气韵来。

    在座官员纷纷请命:“陛下息怒。”

    祁天佑挥挥手,吩咐完事情之后则让他们各自散去。

    出了帐篷,邵彦霖与祁越正在外焦急等候。他们翘首以盼,终于见到落在众人身后的池珩。两人忙凑上去,池珩沉重道:“三殿下不见了!”

    邵彦霖与祁越异口同声:“什么?!祁曜(三哥)出事了?”

    池珩让两人稍安勿躁,目前时间紧迫,他不便多言,他还要去同其余官员一同协商怎么处理此事。

    几人浅浅商讨一番,配合禁军等人先封锁猎场,不要让任何人离开。御史大夫、刑部尚书、侍郎和大理寺廷尉三位大人负责巡查猎场所有人员及祁曜身边之人的身份,剩余几位御史中丞和大理寺卿则协同禁军一起去失踪现场勘察,至于找人则交给禁军去办。如今已经分好几批人入山。

    池珩自请命:“卑职请求同禁军一起去找寻三皇子。”

    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卑职对武功尚算精通,若能得幸遇上挟持三皇子之人,既有自保之力,也许还能窥探出对方武功的一些门道。卑职曾游山玩水,对山内情况有一定了解,况侦察案情,及时了解案件的情况,未为不可。”

    他们允了。

    几人纷纷散去,池珩跟在后头,邵彦霖与祁越紧跟其侧。当得知池珩要入山找祁曜时,两人纷纷要求:“我也要去!”

    “三哥不见,我怎能安心?”

    邵彦霖着急:“这是要人命的事!我会武功,添的是一份人力,又不是添麻烦!”

    池珩找到禁军,如今是第三批人进去。第一批人由云枫领路,陆遇领人进去;第二批在半刻钟前也入了山,如今是第三批。

    黄昏落,云霞散。薄暮冥冥,暗淡无光。

    乐苒背着祁曜隐在斜坡下的茂密丛林中,她冒出头,凌厉的视线扫视周围,侧耳倾听,除风吹草动的飒飒声,或是鸟鸣声,万籁俱寂。胸腔中的心在砰砰跳动,乐苒深呼吸,平缓这紧张之情。

    乐苒回身,蹲下身来看着被她放倒在草地上的祁曜。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即使一路上他都由云枫背着躲避黑衣人,没有消耗过一丝体力。可他身体太羸弱了,稍微动一动都能让他喘息不止,更何况是在陡峭的山林里奔波。

    他苍白色脸,额发冒着细密的汗珠,汗涔涔地濡湿了发髻,红唇咬出了鲜艳的色调,越发显得红唇肤白。谪仙之姿,让人不敢亵渎与直视。哪怕坐在凌乱的草丛间,发髻凌乱,衣衫稍微不整,反为其添了一份凌乱美,而不是跌落凡间的狼狈的神。

    乐苒扶起祁曜,让他靠着树干,轻声问:“殿下可还好?”

    祁曜微摇头,难得一番伤筋动骨,过度的运动使他的身体无法负荷,只觉得胸闷气短,愈发虚弱无力。

    “殿下,冒犯了。”

    乐苒致歉,在祁曜未来得及反应时,已扯起他的左手腕,冷白色的肌肤在黄昏之下泛着暖暖的色调。乐苒掀起衣袖,兀自将食指与中指搭在上面,感受着脉搏的上下浮沉。

    乐苒严肃着脸:“殿下您需要静养,经不起奔波劳累,您的身体太虚弱了。”

    若非生在皇室,有大把的金钱买药续命,依祁曜这个身体状况,只怕活不长久。今日这一番奔波,怕是要养好久才能恢复元气。

    风一吹便倒了,乐苒不能理解为何祁天佑非要让祁曜来猎场。祁曜的现身对狩猎没有任何帮助和意义,他既不能狩猎,亦不能久坐风中看别人狩猎,不过是为祭祀添一个人罢了。每日让祁曜孤身坐在帐篷中倾听别人的欢愉,难道这能显现出皇室对天神的敬意吗?

    祁曜粗喘着气,冷汗直冒,他只是浅浅笑着,虚虚地吐出一口气:“云枫已走,若放任我自去,依你的身手,也不怕别人的追捕。”

    乐苒微蹙眉,她直愣愣盯着祁曜,对方在她严肃的视线之下不觉愧意,反倒是浅浅一笑,墨眸深处藏着无限的认真与苦涩。

    他是存了死志吗?所以,他其实也在厌倦这样病恹恹地活着,是吗?

    乐苒看向祁曜左手臂处裹缠的白布,方才黑衣人出手时,祁曜不动之余,反迎刃而上。虽得云枫所护,及时闪躲,左臂处仍是受了伤。所幸只是伤及肌肤,刮了一道浅浅的伤,没有大碍。

    乐苒在心中自问,她垂眸,躲闪开祁曜的视线。熟悉的感觉滋生,包围着她的胸腔,胀胀地让人难受极了。祁曜的神色是那么认真,好似他无愧于所有人,他不欠任何人似的。

    他好像是被绳索束缚在凡间的神,高高在上,淡定从容。只等遭了难,历经几重苦楚,再次飞离人间。

    两方无言。

    乐苒心想:确实无话可说,她奉命保护三殿下祁曜。两人本来不是熟识的关系,若非肩负重责,不过是见了几面的陌生关系。

    乐苒起身继续查看四周,她如今不能背着祁曜乱跑,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她只能多可能的休息,避免无休止的奔波。祁曜的身体过于羸弱,遭不了此罪。至于四处逃窜,无论是她背着祁曜或是拉着祁曜一起跑,他们的速度太慢了,动静之大,更容易引来对方。

    可哪怕是隐藏在此,安全性也不大。祁曜的呼吸声太重了,黑衣人紧追不舍,如今正四处寻找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很容易察觉。

    她闭着眼,感受着周围的声音,一草一木皆风声。朽木折断的声音在丛林中响起,两拨人的声音,一方轻巧,一方紧急凌乱,乐苒稍微判断出来。

    云枫回去找人,按理也该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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