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的风流韵事和柳大郎捉奸行凶成了安宜县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一桩大热闹。
柳大郎疯是真疯, 回去几日,想办法买到了迷/药,又静静等着伍氏又一次找借口回娘家。
和当年害柳渔一般, 想要故伎重施,只是当年用迷药是想卖了柳渔,这一回却是想直接要了伍氏和她那姘/头的命。
药就下在伍金屋里的茶壶里, 是趁着二人到外边吃饭时下的药,打算是把人弄昏过去, 神不知鬼不觉弄死,再趁夜抛/尸完事。
还是柳晏安趁人不备从后窗翻了进去, 把那药稀释过半。
是的, 没有换掉, 只是加了大半的水, 将药量稀释过半。
柳晏清和陆承骁自那日私底下商量好后,为了确保不出岔子,家里身手最好的柳晏安也被柳晏清喊了过来。
三人几日忙活可不是为了管柳大郎和伍氏这狗屁倒灶的事的, 说白了, 心疼的都是柳渔, 不想真弄出人命来让柳渔背上因果,纵然柳渔其实只是引导柳大郎去发现了伍氏的事情,却保不齐往后想起这事,要成了一桩心病。
柳大郎和伍氏自己造的孽, 最后闹成什么样都与他们没什么相干, 少不得奉送一句罪有因得。但让柳渔沾染了这因果, 陆承骁和柳家兄弟却都不会愿意, 但却也不会品德高尚到要去救两个差点害了柳渔一辈子的人, 况且, 柳大郎这祸害必须解决。
所以只悄悄把药稀释了,两个人在床上弄得渴了,各一杯水灌下去本应该昏死的,实际上只是轻度昏沉。
伍氏那姘/头原就是赌场里的打手,喝下那水后不多会儿就知道自己着了人的道,淫/人/妻女本就是恶事,会被找上来不出奇,当下就要跳后窗跑。
柳大郎原还想着等人倒了再行事,见伍氏那姘/头要逃,哪里肯,算着那许多药量,也就是撑个几息,当下不迟疑,提着斧头就冲了进去。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男人缠斗了起来,伍氏趁乱逃了出去。
一半的药,伍氏那相好的再能打,这时候也发挥不出来一二,挨了重重两斧才堪堪逃了,柳大郎却是杀红了眼,跑了那野男人,他转头就去追伍氏,才有了昨夜里那一幕。
一大早,绣庄里的绣娘们也在议论。
“听闻那妇人被砍了三斧,一斧在肩,一斧在腿,一斧在私/密/部位,那妇人命大,附近正好有几个捕快在吃饭,听到呼救声跑了过去,听说那男人眼都砍红了,这要不是有捕快冲出来,那女人能被砍烂了。”
绣娘们倒吸凉气:“那行凶那人呢?”
“昨夜就被捕快带回衙门了。”
“这也太凶残了,这关到衙门里去了,后边会怎么判啊?”
众绣娘摇头,“这个还真不懂得,等县太爷判吧。”
柳渔是到了绣庄听到绣娘们的议论才知道昨夜里柳大郎已经有动作了,听了几句,忙转头看在花厅的陆承骁和自家大哥。
破天荒的,今天三哥没在织染坊,竟也在这边。
柳渔想起绣娘们提到的来得那样凑巧的捕快,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想。
那边柳晏清三人冲她笑了笑,柳渔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知为何,这样的结果让柳渔提了几天的心此时微微松了下来,连日来的紧绷和不安都消失殆尽,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舒畅和轻松,仿佛一直压在心中的一道枷锁无形中卸去,换得两世大仇得报的通达。
午间,陆承骁和柳渔归家去,夫妻二人终于能说上话,柳渔的猜想也得了陆承骁证实。
“柳大郎呢?会怎么判?”
“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听闻柳大郎会被判绞刑,柳渔看着窗外洒在院里的阳光,喃喃道:“善恶到头终有报。”
只是,如果她没有重活一世,柳大郎和伍氏会得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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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墨大夫这是第三次替刘宴征施针。
一旁昨日随在刘宴征身后的属下急得在屋里团团直转:“墨大夫,公子已经昏睡了一夜,眼看着午时了,再不醒来,老爷子那边怕是就难瞒住了。”
墨大夫沉默,脉象看着还算正常,只是似乎有大悲之象。
他实在找不出原因来,昨天的情况他都一一细问了,甚至就连街上那一桩砍人的事件都让人去了解了,毫无渊缘。
怎么就会出现悲伤郁结的脉象,且两次施针都无效,一边想着,一边起针,最后一针起出,刘宴征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望了望床帐,又看了看旁边的墨大夫,眼里有一种不知今昔是何夕的茫然。
墨大夫看他这样子,眉头一凝:“公子这是……又做梦了?”
是又做梦了,一个漫长到出不来的梦,梦里一座孤坟,一间草庐,一个守坟的丫鬟。
丫鬟恨得想食他血肉一般,他一次一次过去,又一次一次被驱离。
梦境太真实,真实到亲身经历了一般,可醒来不过这片刻,梦中场景便如潮水一般退去,除了丫鬟张张合合的嘴,他连她骂的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嗯,不过这一会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刘宴征捏了捏眉心坐起,还没忘了昨夜之事,看到满脸欢喜的下属,道:“昨夜那人,现在如何了?”
听下属说了伍氏情况,刘晏征揉了揉眉心,道:“去查一查,看看哪里人氏,现在是死是活。”
语气淡漠到仿佛对那人的死活半点都不关心,偏偏又让他去打听。
属下领命出去,门才开,另一个下属抬手正要敲门的样子,见他出来,再探头一看,见刘宴征已经醒了,大喜,道:“公子,严四送回消息,说打听到老太爷故友消息了。”
刘宴征陡然抬头,颇有些诧异的看向来报的下属:“真找到了?”
那下属点头,道:“严四说是在溪风镇一个叫仰山村的地方问到的,名字和大概的年龄都对得上。”
刘宴征当即掀了被子下床,一边蹬上靴子一边问道:“那人呢?可见着了?”
属下神色僵了僵,低了头道:“说是故去有十几载了。”
刘宴征手中动作一顿,就连墨大夫心里也是一个咯噔,二人相视一眼,刘宴征道:“这事先别让爷爷知道,我先去见见爷爷。”
老爷子现在的身体可经不得大喜大悲,何况这世间同名同姓之人不知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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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下午,仰山村浩浩荡荡来了七八人,一辆马车,后边还有几个骑马随行的护卫,一行人停在了柳家大门紧闭的小院外。
马车里的人不消说,就连护卫都穿着气派得很,这动静很快惊动了村正和柳家族长。
村里人这两年因为柳家很是过上了好日子,对柳家的事都格外上心一些,由族长和村正出头,过去问了问。
刘老爷子身子早就不大好了,此次出行本就勉强,柳家族长过来,他并没能下马车,而是由刘宴征代为交涉,听闻是柳家故友,柳族长打发自己儿子套个牛车赶紧去县里报信去。
又客气的请一行人先到自家坐一坐,说了柳家人如今都在县里营生。
刘宴征看了严四一眼,严四忙耷了脑袋。
他光打听到仰山村有老太爷要找的人就乐得回去报信了,倒没想到人一家子都在县里,这不是空走了这么远路吗?不敢看刘宴征。
好在刘宴征也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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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家的小子对绣庄不熟,是直接奔织染坊去的,村里人常往这边送布或是接家眷,对织染坊最是熟悉,也知道柳家兄弟几个不外出行商时大多时候都在织染坊这边。
他去的也是巧,张文茵和几个擅织夏布的妇人用苎麻新织出来一种极轻薄的料子,质感上不比绢差多少,柳家兄弟三个,陆承骁和柳渔,这会儿都在织染坊里。
听说老宅那边有客,几人都是一愣。
族长家的小子也是伶俐的,把对方人数,乘的车马,穿着打扮都一一细说了,道:“一个得有六旬的老人家,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其他人看着倒像是随行的,听说是与你们家有旧,车马都停在你们家门口,我爹和村正就让我赶紧过来报个信。”
兄妹几个面面相觑,听着与家中有旧,倒没耽搁,赶了马车就准备回去看看,因开了织染坊,陆承骁便定制了一辆马车,他那匹马就套了车,方便他们往来。
柳渔想着到底是来客,大伯娘还在袁州城,怕有待客的事,索性一起走。
柳渔要去,陆承骁自然也同去。
半下午回到仰山村,果真见门口有车马在,几个像护卫的人在,远远看到柳晏清他们的马车,躬身朝自家马车里说了声什么,马车车帘被掀起一角。
柳晏清赶着车刚近了家门,便见停在门口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
刘宴征看他一眼,知道怕是自己要找的那家人后辈子侄,转身伸手去搀车里的刘老爷子下车。
这边柳晏平几人也陆续下车,柳渔是最后一个,陆承骁伸手扶她下来的。
两边人都下了车,转过身来,这一照面全怔住了。
陆承骁、柳晏安、柳晏平几乎是同时出声:“是你!”
而刘宴征的关注点却显然不在陆承骁三人身上,他死死盯着柳渔,哪怕听到陆承骁三人说的话,也移不开目光去。
许多记忆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过,对弈、品茗、抚琴、唱曲,那些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却从来看不清面貌的女子,与眼前女子的眉眼对上了。
柳渔乍见刘宴征,惊得往后连退了两步,血色一下子从脸上褪了下去。
刘宴征已然大步走了过来,还未靠近柳渔,陆承骁先一步将人护在了身后,自己迎上了刘宴征的视线,相隔两步远,目光相撞的霎那几乎碰出了金石相击的冷光。
气氛绷成一道拉满了的弓弦,却在下一瞬,墨大夫一声惊呼:“老爷子!”
刘宴征陡然回头,却见爷爷的目光越过他,直直看向陆承骁身后的女子。
柳渔恰听得墨大夫那一声惊呼,下意识探出头来。
刘老爷子在看清她面容的霎那,抖着手扶着拐就缓缓跪了下去。
墨大夫等人惊呼,伸手就要去扶,刘老爷子却并不为所动,继续跪了下去。
单膝跪地,若有行伍之人,就能知道那是一个标准的军礼,老者看着柳渔,嘴唇哆嗦着,颤声唤了一声:“夫人!”
两帮子人齐齐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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