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的动静三更才歇, 一夜用了三回水,几个暖水釜的温水都空了。
柳渔沉沉睡了过去,只是眼睫仍半湿着,瞧上去好不可怜。
陆承骁帮她清理, 温热的布巾拭过, 见那一身白腻腻的肌肤上由颈项而下皆是暧昧的痕迹,想到方才滋味, 他喉头滚动, 不敢再分心。
回耳室把水倒了, 陆承骁这才小心掀了被子上床,却不急躺下, 帮柳渔翻了个身, 揽进了自己怀中。
挨着陆承骁,柳渔似以往一般, 无意识的就往陆承骁怀里贴, 极亲昵的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下了, 只是眼角微红,挨着陆承骁后, 睡梦中还颤了颤。
她身上什么也没有, 就那样贴了过来, 陆承骁呼吸一窒,柳渔被他弄到失神时极媚的模样又出现在眼前,才压下去的谷欠望又有抬头之势,他低头吻了上去,不像前半夜又狠又急, 此时去了一个急, 只剩下狠, 像被涂了最上好的胶,粘住了就没法儿再分开。
柳渔无意识的回应,喉间有一声无一声的哼着,陆承骁呼吸更重几分,直到她睡梦中环住他的腰,陆承骁才猛然偏过头,在柳渔颈侧轻咬了咬才一点一点平复身体里的燥动。
陆承骁知道这是馋得狠了,一直饿着还罢,给了一口就再也收不住,一时失笑,在柳渔耳侧吻了吻,这才合上眼一同睡去。
柳渔醒来时天已大亮,床上空空只剩了她一人,她一惊,心里陡然空了一处。
“承骁?”
屋里静静的,无人应她。
走了竟没有喊醒她,柳渔鼻子一酸,泪意就涌了上来。
床头码着叠得齐齐整整的衣裳,从小衣到外裳,都是新拿的一套,柳渔却生不出感动,拿过衣服一边套着,一边眼泪就砸了下来。
初时只是几颗滚落的珠泪,而后就越滚越凶,穿好衣裳下床套鞋子时已经是一脸的水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渔惊诧抬头。
陆承骁望过去,对上的就是柳渔一张满是泪水的脸。
柳渔整个人乳燕投林般扎进陆承骁怀里,抱住他就低声哭了起来。
陆承骁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慌又笨拙地拍哄:“这是怎么了?”
柳渔后知后觉难为情了起来,借着陆承骁肩上的衣料把泪擦干,这才闷闷地说:“我以为你走了。”
才擦净的眼泪又往下滚落下来。
陆承骁心头一痛,过去那一个多月,也只短暂分开过几日罢了,这一走少说四五十天,原来她也难过不舍,只是一直不曾说过。
是了,柳渔那样娇气,从前只一次就哭着求着不肯要了,昨夜里他失了控,明明比之从前还狠,她却愣是没说一句不要,一直主动缠着,后来半昏半睡了过去才歇下。
他喉头似被什么哽住了,以指腹小心地帮她拭泪,好一会儿才道:“渔儿,我再走几趟,等织染纺开起来,上了正轨,就把大多精力转到做布庄分号上,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好不好?”
柳渔破涕为笑:“绑在腰带上?”
说完也有些羞赧,又觉得甜蜜。
她只是以为他不告而别了,心里一下子空了,才落了泪,倒不至于就粘人至此。
不过陆承骁这样哄她,听着总归是高兴的。
陆承骁见她开了颜,自己唇角也扬了起来:“有何不可?”
柳渔嗤地笑出声来,双手环上陆承骁的腰,重又投进他怀中,耳际贴着他胸膛,听他心脏有力的一下一下的跳动声。
静谧晨光中,两人就在正房门口相拥站着,八宝提着一桶热水过来,刚进内院的廊门就看到这一幕,哎哟一声忙背转过身去。
柳渔松开手,侧头朝外看去,而后收回目光,笑问陆承骁:“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走了?”
陆承骁点了点头:“辰初了,我买了你喜欢吃的小云吞,你洗漱了用些早餐咱们再走。”
转头唤了声八宝,八宝忙提了水过来。
“三少爷,照你说的,温水。”有分寸的在门外就把水放下,自己出去了。
陆承骁一手提了水,一手还牵着柳渔,进了耳室,帮着往杯子和脸盆里倒水,又熟练的给柳渔递了牙刷和薄荷盐,一边道:“我这一走,八宝是跟我同去的,这边就你一个人住着我不放心,早上过去跟爹娘说过了,让他们这段时间带着霜儿住这边,你们有个伴,再问问你们那边绣娘家里有没有做事周到的亲戚,雇了在家里做些买菜做饭、洗衣洒扫的活计。”
柳渔一边刷牙一边点头,陆承骁又道:“裁衣娘子再多请两个,喜江南我看不会差,如果绣铺开起分号也是一样缺人手的,倒不如先培养着,自己别太累。”
“铺子的事,各县都找了一个中人,留的是你的联络方式,有消息了对方会到如意绣庄来通知,如果只找到一家,先紧着你绣庄那边开分号,有多的再给我就成,出去的时候让你大哥陪你一起,或者再叫上我爹,请他也帮忙参详一二。”
“袁州那边是托了存煦帮忙留心,在那边开铺子,好地段的铺子不好找,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这么快有消息,若有消息,你也同我爹和晏清去看看,看中了定下来就是,银钱上若不凑手,可以跟存煦先借一些,等我从两浙回来应该就能还上,我都打过招呼的,存煦都知道。”
细语温言,絮絮叨叨说不完的交待,偏手上也不落下,柳渔才漱好口,他已经把干净的巾子投好递了过去。
直到都用过早饭,柳渔送他到码头,还有些依依难舍。
~
船到两浙,已是十一月下旬。
这边的生意陆承骁等人是做熟了的,等布全都脱了手,仍和以往一样,一行几人带上丰厚的土仪商会里走一程。
如果说第一回是有所求,后边几回就只是寻常拜会,喝上几盏茶与刘会长说说话,有时也听听商会里其他商人们的消息。
常言道礼多人不怪,事实上礼数走得多,到哪都是招人待见的,至少刘会长对陆承骁这一行人就格外客气。
今日也是如此,看到陆承骁和柳晏平几人登门,高兴得就请进自己院里,喊仆妇上他珍藏的好茶,一边笑着问陆承骁几时来的,带的货可都出手了没有。
陆承骁来了两回,刘会长已经基本摸到这年轻人路数,旁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是事情办完了纯来看一看自己,这就叫刘会长格外喜欢,倒比对旁人都要亲热许多,每每也要主动问及陆承骁和柳晏平生意上的事,帮不上忙反倒心里挂记。
陆承骁笑着说是都已经出脱了,“倒是有一事,我想着刘会长您人面儿广,想同您打听一二。”
这可合了刘会长心意,回回来都不空手上门,除了第一回却几乎没有要求办的事,叫刘会长自己收礼都收得不好意思了,这一听陆承骁有事打听,可是畅快。
“陆小兄弟请说,我这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边说着,一边请众人入座。
陆承骁和柳晏平谢了座,这才道:“是这样,我和我舅兄合着开了个织染坊,现在场地是物色好了,我们袁州一带夏布盛产,织工也不需愁,只是这染布的师傅却是一时还没找着合适的,我想着您在商会这边,人面比我们都广,不知好不好帮我们在商会这边打听一二。”
话音才落,刘会长笑了起来:“两位小兄弟,这事你问我,倒是问着了个巧宗,不需去打听,我自己就识得一个,且他最近正好闲在家中,要找新东家。”
“还有这巧事?”陆承骁和柳晏平本来是抱着多托个人就多条渠道,没想到这一问竟就问着了,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刘会长笑道:“就是巧,这话你就是早问个一个月,我恐怕也要在商会里帮你细打听一段时间才能有眉目回你,不过你今儿问,还真是问着了,不瞒你说,还是我一个亲眷。”
“哦?”陆承骁挑眉:“不知是刘会长什么亲戚?”
“是内人的二叔。”刘会长这般说了一句,就是一叹,道:“不过我这二叔吧,情况我得跟你们细说,你们想想清楚再看,人用不用的,两位小兄弟不需看我面子,若不合适,不要觉得却不过脸面就不好意思,我这位二叔,不瞒两位,手艺是真真的好手艺,可就是手艺好,人太倔又太有主张了些,找了几任东家,最终干不满两年都闹散了,只看你容不容得了。”
陆承骁和柳晏平面面相覤,柳晏平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刘会长把他这位二叔的事细说,原来他这二叔姓何,染布这一行从学徒起到现在做了二十五六年了,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凡过他手染出来的布,鲜亮,色稳且牢,对于印染和工笔也颇擅长,只他有个极大的毛病,对质量有种近乎病态的追求。
“坯布不好不成,他要挑拣,染料次了不成,他不干,这都在其次,工艺上也是半点不肯让步,就拿他擅染的一种青布来说,只闷色就要六个月之久!”
刘会长伸出一只巴掌,“六个月,是,这样染出来的布缩水小,布面平整、色泽均匀鲜艳、不易褪色,可是两位小兄弟也做这贩布的买卖,几个东家一批布等得起六个月?就算舍得出这个时间,小量染布还好,这生意做大了,有多大场地给他腾挪施展的?所以跟了几任东家他都难做久,人家生意做上来了,要量,照他那法子产量就被限制了,左右劝不得,给他提工钱他也不干,最后只能一拍两散。这不,上个月带着六七个徒弟回来了,情况就是这样,所以这人见是不见,你还是想清楚。”1
陆承骁和柳晏平给刘会长说怔住了,闷色六个月,两个只贩过夏布棉布的这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他们从前贩的这些夏布和棉布也都是自己请人染的,并没有要花这么长时间的,要说脱色那不至于,但市面上的平价布,穿得时间长了颜色就会开始显旧这是真的。
陆承骁和柳晏平心头一动,默契的都从这里边看到了商机。
一个对染布工艺要求极严的大师傅,在别家或许是生意做大了就吃不消供不住的,可在陆承骁和柳晏平这两个几乎只能算织染行业门外汉的人来说,这是个宝啊。
两人一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见!还请刘会长代为引荐。”
刘会长正了神色,打量两人一眼:“当真要见?”
陆承骁和柳晏平都点头,柳晏平笑道:“不瞒您说,我们俩在织染这一行只算个门外汉,有这样一位肯层层把关的大师傅是求之不得,正巧,我们找的场地也够大,三十多亩地,应该是好腾挪的。”
刘会长眼睛都亮了亮,还是问了一句:“闷色半年,这时间成本,你们也忍得?”
陆承骁笑了起来:“若确实染出来的布料品质上佳,我倒觉得这可以接受。”
他们要做字号的,这和贩布赚快钱不一样,品质才是立足的根本。
刘会长大喜,笑道:“好,他家就在附近县里,咱们坐船过去一日便到,你们若有空,我这就能带你们过去。”
陆承骁大喜,当即站了起来:“那就有劳刘会长。”
刘会长替他二叔谋了个差,也是高兴:“好说好说。”
转身唤许管事去租船。
陆承骁也嘱了柳晏安和林怀庚、刘璋及镖局的一众人留在这边,自己跟柳晏平就准备随刘会长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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