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  婚礼的准备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从徐饮棠的房间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见草坪婚礼的现场布置——红毯,香槟塔,  鲜花拱门……教科书般的浪漫元素应有尽有,  小青他们折了大半天的喜糖盒堆成小山,里面装着徐三花的蝴蝶们精心制作出的,绝对不能让普通人品尝的喜糖。

    原材料之一是巢穴深处那一汪宝石般的水光,效果约等于强效快乐药剂加提神剂再加迷幻剂,吃一口就能享受到接近临时疯狂状态的狂喜与极乐。

    不过要是意志力不足的人类吃进去,就会被那水中的光亮所引诱,一步步沉溺进贪婪的深渊,直至自取灭亡。

    所以也就无怪乎周芊芊极有自知之明的对其敬而远之,只是喜糖盒里的巧克力也吃得很高兴。

    巧克力是徐饮棠自己挑的款式,味道跟他在神明诞生夜里吃到的第一口巧克力很像,一定程度上那一坨变形甜腻的巧克力开启了他快乐的新世界,他也乐意将这种快乐分享给另一个自己。

    他的休息室里甚至有一整个巧克力蛋糕。

    “……看起来不太有营养。”祂微微歪着头,指尖拂过面前的蛋糕,蛋糕被腐蚀般滋滋冒烟,香甜的巧克力涂层冒出咕嘟嘟的泡泡,  眨眼就化为了盘子里的一小块黑炭。

    “如何?”徐饮棠问。

    祂模仿着徐饮棠的动作眨着眼睛,  身上无意识漂浮起的烟雾游动,又戳了戳盘子里的黑炭,  “很好吃。”

    如此一闪而过的欢愉在祂的孩子之中引起了地动山摇般的巨大反响,  无论它们在干什么——杀戮、进食、沉眠、亦或者交/配,都无一例外接收到了同样的信号。

    甜的……母亲喜欢……

    晦暗污浊中的细密足音犹如蚁群倾巢而出,  而黑暗中爬行着飞翔着扭动着身体不断变换着的轮廓,  怪异得彷如怪异本身。

    要将最甜美的……最甜美的祭品献上……

    □□、悲鸣与绝望的祈祷,  在遥远到神明都无法听闻的地方回响。

    不同于崽崽们一撅屁股就知道它们想干什么坏事的徐饮棠,巢穴里的小小异动甚至连祂意识的边缘都未曾触及,或者说如此这般的混乱绝望才是祂巢穴中的常态。

    徐二宝小心地又把自己往妈妈怀里塞了塞,短短的爪爪扒拉着圆圆的脑袋,噩梦降临的惊吓与对隔壁家孩子的同情不知道哪边更强烈一些。

    与此同时,它又忍不住感到后怕和庆幸,梦境里的噩梦又增添了新的惊悚素材。

    徐二宝从来都是最聪明的一个,所以它比其他几个傻乎乎的兄弟更快地意识到了对面跟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又闻起来判若两人的“妈妈”是谁,也更快更快地意识到了只要妈妈稍微变幻一下心思,哪怕妈妈还是爱它们的妈妈,那些顺从到连灵魂都被恐惧与崇拜碾碎的“孩子”都会是它们的未来。

    那一个“妈妈”的悲悯与慈爱仿佛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泞汪洋,里面没有一丝可以呼吸的氧气。

    徐二宝因此不寒而栗,喉咙里发出刚出生时尖细绵软的呜咽。

    “不会认错我们呢,它们……还有他——”

    祂转头看向窗外,与站在草坪上的时月白对上了视线。

    时月白不应该察觉到祂的存在,即使他觉察到了,也应当会与徐饮棠的存在混淆才对,可是瞬息间撞破窗户冲进来的巨大黑猫,那金色的泛着残忍血腥色彩的兽瞳,耸背炸毛发出威慑哈气声的攻击姿态,无不证明这美味的祭品,绝不会认错自己的神明。

    就跟崽崽们也只是说祂“像妈妈”,不像祂巢穴里的某些蠢货,被祂和徐饮棠系出同源的气息弄得晕头转向。

    “嘘——没事的。”徐饮棠抱住凯西猫,按下了它凶猛猫猫拳的起手式,也顺势制止了仅差半秒冲进来的时月白,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颈,“祂没有恶意,只是……”

    他结合实际情况,组织了一下合适的措辞:“只是……想来看看?”

    如果他没有猜错,第一次接触大概是怀上徐四喜的那一次。他的灵魂被超出限度的冲击推到了命运的分叉口,无数关于未来的可能在同一时间欢聚一堂,他们举杯宴饮,谈论他们的世界里,关于他未来的一切。

    是怪物,是神明。

    是人类,也是行走的亡灵。

    “不……你不在那里。”徐饮棠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你在那里,就不会有他们。”

    祂的存在如此庞大,只是出现在命运之中,都会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化为虚无。

    “是的,我不在那里。”祂微微露出欣然的表情,“但你在那里,我才感知到你。”

    一个在命运黑暗的交叉点毫无自知之明散发着光亮的“徐饮棠”,哪怕那光亮微弱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照亮,也依旧明亮到吸引了祂的注意。

    于是祂出现在了这里——就像徐饮棠说的,祂只是“想来看看”,既不知道今天会有一场婚礼一个抓捕计划和一个满怀恶意的杀人魔,也只是随机选中了最为顺眼的路人当进入这个世界的敲门砖。

    “我是特殊的?”徐饮棠用肯定的语气发出询问,不等祂回答又追问道,“从哪里开始?”

    祂看向了时月白,“他。”

    时月白在看清室内的情况后就迅速控制住了自己,虽然还维持着警惕炸毛随时能跟邪神碰一碰的威慑姿态,但收敛起了冲进来时那股要跟邪神同归于尽的杀气。

    邪神ptsd是玩家的共患病,一抬头看见一个黑得冒烟的邪神顶着你未婚夫的脸站在你未婚夫的房间里,瞬间时月白就听见自己神经断裂理智崩塌的声音。

    即使现在他也没办法控制自己沸腾的血液——绒毛、胡须、探出嘴唇的尖牙和噼啪变形的骨骼,狰狞的红色月亮所照出的,是即将抛却人类的一切,为兽性与疯狂所主宰的魔女。

    徐饮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从他唇角冒出来的锐利犬齿,又揉了一下脸颊软软的绒毛,重复着问道:“他?”

    祂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解释,祂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解释”这件事情,直到徐饮棠吃完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又给祂分享了一杯冰镇可乐,才缓缓开口道:“你是否记得他刚来医院的时候,被打得太厉害了,一直一直在发烧?”

    ——祂一副对祂那边的时月白记忆深刻所有的相处细节都如数家珍的样子。

    徐饮棠捋着时月白胡须的手松了一下,莫名感到一阵心虚,他的视线游移,很难从模糊的记忆里找出时月白有没有被打得发过烧,而那些鼻青脸肿看起来一个样的小孩子里,哪个又是时月白。

    流鼻血的那个?

    还是掉了一颗牙的那个?

    总之不是断了腿的那个,但也有可能是断了胳膊的那个。

    徐饮棠沉默不超过一秒,祂便已经洞悉了他完全忘了这桩事,“那样的痛苦持续了……用你们的计时法,13天6小时27秒。”

    “然后他祈求我,让他得以解脱。”

    毫无疑问,这里解脱是死亡的同义词。

    “我没有!”时月白激烈地矢口否认。

    徐饮棠敷衍地rua了rua他的尾巴,“对,你没有。”他指了指另一个自己,“因为祂比我更温柔地照顾你,会安慰你,晚上抱着被老鼠吓哭的你一起睡觉,你才会祈求他。”

    他小时候的记忆很破碎,但不影响他推测自己小时候是怎么“照顾”妈妈带回来的孩子的,“而一般来说,我会告诉你再哭一声,我就把老鼠塞到你裤子里。”

    可想而知,那时候的时月白就是绝望到从楼上自己跳下去,也没胆子跟徐饮棠讲让他帮自己解脱那种话。

    一拖二拖三拖,他就活了下来。

    时月白张嘴,试图更激烈地反驳,毕竟他梦里不是这么讲的,但明显不管是徐饮棠还是祂,都没准备带他一起玩。

    “我觉得他很可怜,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很可怜。”祂垂眸,褪去了所有表情的脸上呈现出异样的悲悯,“但你不这么想。”

    “你只觉得麻烦。”

    要花力气把人杀掉再埋到花园里,对小孩子来说这个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巨大,之后还要被不得解脱的灵魂打扰睡眠,忍耐被孩子尸体刺激疯得更厉害的妈妈所施加的双人份的痛苦,直到下一个孩子被妈妈带回来。

    一遍、一遍、又一遍。

    从时月白,到每一个被带回来的孩子,再到医院里、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

    祂错乱的世界里,杀戮与救济等同。

    再加上被拉扯进一个没有时月白出现规则崩坏的游戏里,又和徐饮棠奇迹般殊途同归地获得了戴伊斯诞生的权能……

    徐饮棠毫不怀疑祂的巢穴里依然无限地重复着这个过程,以无穷无尽的死亡孕育无穷无尽新生的喜悦与希望,再以自己对戴伊斯的企图为模板进行合理推测……

    “你吞掉了整个虚空之海。”

    赋予象征混乱失序绝望的邪神以全体的救济,另一个自己可真是个好人、不,好神。

    不像徐饮棠,他没有那种伟大到病态的自虐倾向,最多混淆混淆痛苦和快乐来取悦自己。

    这么看来,他也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坏人。

    祂的唇角扬起神秘的弧度,“只是一部分,虚空之海是不会消失的。你的欲望让你不断地向那里靠近,等你真正抵达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了。”

    所以祂才会不辞辛劳地跨越命运的界限,想要亲自看一看另一个照镜子般完全相反的自己,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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