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渐渐显出了一道人影。

    苍白的、消瘦的、脆弱的——犹如白玫瑰一般的美丽少女,  正站在月光照满的镜面之后,静静凝望着房间里的人。

    她先是看着卡玛佐兹,而后视线从小青身上一掠而过,  最后落在了徐饮棠身上。

    房间里只有这三个活人,  她不禁有些疑惑地微微皱起眉头,又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受惊般向后退了半步。

    长长的棕色卷发散落在她肩头,湛蓝明亮的眼眸仿佛阳光照亮的海水,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恶魔,  更像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病弱小姐,神情里透着惹人怜爱的忧悒娇怯。

    小青惊讶地问:“你多大了?十三?还是十五?”

    这少女看起来太小了,  尤其她这样天生轮廓深邃的欧洲人种其实更容易显老,就愈发令人猜不透她的年龄。

    少女沉默着,身影在镜中变得模糊。

    卡玛佐兹把小青的脸转到自己这边,笑着说:“女孩子的年龄可不能随便问哦,没看到她都害羞了吗。”

    “唔……”小青顽强地转动着眼睛往徐饮棠的方向瞅,拒绝跟卡玛佐兹来个深情对视。

    他承认恶魔状态下的卡玛佐兹很性感很诱惑很有魅力,  谁被那双猩红竖瞳盯上都得心跳加速几下,他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但是卡玛佐兹这样目标过于明确地试图四目相对真的太尬了,心跳加速完不出三秒他肯定会笑场。

    咳咳。

    同时作为看完了徐饮棠山洞惊魂记的人,小青也很快反应过来镜中少女在疑惑什么,  提醒道:“她是不是在找余先生?”

    能把镜中少女引过来不可能只靠着徐饮棠那几句话,更重要的还是余空游送出去的那一缕阴气。

    在亡者的世界里,阴气就像是一张记录着你个人信息的名片,  别的鬼一“读”就知道你死得多惨杀没杀过人是厉鬼还是怨魂,  而余空游这个级别的厉鬼出现在赛伦斯镇,  少女作为那些亡魂雕像的头领,就是不想来也必须来看一眼是什么情况。

    “毕竟亡者的世界可比生者简单多了。”现实里刚回去就又被叫出来的余空游先是不太满意地瞪了徐饮棠这个周扒皮院长一眼,又微笑着向镜中少女颔首致意,露出七孔流血面目青白的死相是与同类见面的最高礼节。

    再素颜一些的纯素颜就是狩猎装备了,那个太丑了会把小姑娘吓到的。

    奇妙的是副本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亡魂们似乎通行着同样的礼仪规则,镜中少女非但没被余空游狰狞的死相吓到,反而还羞涩温柔地笑了起来,就像看到一位英俊的绅士向她俯身行礼,也微微提起裙摆回礼,步伐优雅地走出了镜子。

    最先迈出镜子的,是粗壮分趾的一条羊腿,光洁细腻的大理石精雕细琢出每一根毛发的质感。

    之后是生着尖锐长指甲的利爪,肌肉虬结,粗硬浓密的体毛从手背一路蔓延到胸口。而那伟岸的身躯得弯着腰才能从狭窄的全身镜里挤出来,一颗巨大山羊的头颅上双角长而华丽,那是最为威武剽悍的公山羊才会有的特征,从身后盘绕着伸出吐着蛇信的毒蛇长尾,细密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玉石一般的光泽。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尊高大到徐饮棠站直了都要抬头仰望的恶魔塑像伫立在了房间之中,一柄银剑贯穿它的胸膛,它却依然傲然屹立着没有半分倒下的意思,恐怖狰狞犹如从地狱之中爬出,空气里弥漫着森冷死寂的寒意。

    卡玛佐兹却笑得愈发灿烂。

    “气势真不错。”她称赞道,打量着恶魔雕塑雄壮有力的肌肉线条和丰厚的体毛,“没想到你喜欢这种……我有个朋友你要不要认识一下,肌肉也很大块毛也很多的,我想你们肯定能谈得来。”

    小青听出来她说的是猫团的那位团长了,忍着吐槽的冲动把话题扭转回来,彬彬有礼地问那尊恶魔雕像,“请问,我们该如何称呼您?”

    他的问题很简单,恶魔雕像却沉默了许久许久,余空游都翻译不出它激荡的能量潮涌在表达什么。

    徐饮棠摸着爬到自己腿上撒娇的徐二宝想了想,提议道:“她是不是面对面不太好说话?要不我们背对着她?”

    不管是那些人形雕像还是这尊恶魔雕像亦或者是那位镜中少女,显著特征都是不喜欢被人注视,而背对着这个动作本身也释放出友好和信任的信号,代表他们并没有跟这些雕像敌对的意思。

    至少在彻底弄明白事情真相,了解雕像们复仇的最终目的前,他们还是中立偏雕像这边的黄绿色阵营。

    “也行。”小青第一个响应了徐饮棠的提议,卡玛佐兹摇头嘟囔了几句“你可真相信他”之类的酸话,哼哼唧唧不比徐二宝成熟多少,直到小青挪了挪屁股坐到她翅膀边上才算消停。

    宽大的蝙蝠羽翼下一秒就得寸进尺把小青罩在阴影之下,牢牢把人护了个严实。

    啧。

    小青撇了下嘴,捏捏自己手臂上薄薄一层不太有说服力的肌肉,打定主意回去要多吃多锻炼——他的训练强度其实很高,因为感知消耗日常饭量甚至比徐饮棠还大,但吃再多也不长肉这个纯属体质问题,要是能选他也很想要徐饮棠那样紧实漂亮的肌肉线条啊!

    余空游耸耸肩也转过身去,又跟徐饮棠小声嘀咕,“我觉得我不在这也行,她这个品种自己能说话的。”

    所以能放他回去和自家萍萍贴贴吗?

    再说一遍,背后灵不能跟宿主离开太远!

    徐饮棠看了他一眼,“你不嫌医院人手少了?”

    “那肯定少啊……”余空游说着一顿,脑袋下意识想往后转,又克制住自己扭头的冲动看向徐饮棠,神情惊愕,“你是想——?”

    徐饮棠微笑:“小乖和二宝都不吃,不是正好?”

    余空游思考了一下,“你这么说有点道理欸……”

    徐小乖和徐二宝最近茁壮成长,相应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还没到半大小子就已经快吃穷老子,医院出产护工的速度逐渐跟不上它们的消耗速度。偏偏医院又正是开荒新领域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时候,人手不足可谓余空游的一块心病了。

    而雕像们——光是听雕像这个词都已经有一种任劳任怨劳动小能手的淳朴气息扑面而来,那些雕像惨死怨魂的本质也跟医院阴煞养鬼地的属性完美契合,不用吃不用喝找个地方一杵就是窝,休息的同时还能美化医院环境,给医院增添一些艺术气息。

    并且这些雕像的战斗力也不错,培养一下当护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医院现在唯一的专职保安是养在花园里的一只大白鹅,形单影只独自巡逻,每每看到都让人觉得他们医院有些寒酸。

    余空游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大有可为,对徐饮棠悄悄比了个大拇指,这样走到哪里都想着医院的才是他们的好院长!

    徐饮棠淡笑不语,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在余空游跟徐饮棠“眉来眼去(?)”的时候,一道嘶哑粗粝的声音直接在他们意识之中响起——经过长长长的思考,恶魔雕像终于想到了该让人如何称呼自己。

    “我的名字已被人遗忘,你们可以叫我的姓氏……赛伦斯(silence)。”

    寂静之地。

    她的祖父选择了这个隐藏在山峦叠嶂之中远离尘世喧嚣的地方建立起这座小镇,家族中人却离奇地一个接一个死于莫名的幻觉与恐惧,如同被恶魔所诅咒。

    当赛伦斯的父母死后,她成了古老家族的最后遗孤,她的一位远房叔父得到抚养权,一同得到的还有她丰厚遗产的暂时监管权——那是一笔足以让人变成魔鬼的财富。

    “你们猜得没错,的确是他杀了我。”

    赛伦斯说起自己的死亡并无愤怒,平静得宛如叙述他人的故事,“那个老家伙一门心思让我嫁给他,好霸占我的财产,被我拒绝后半夜闯进了我的房间,想要逼迫我就范。”

    “真可惜,他不知道我在枕头下面藏了把剪刀。”说到这里,赛伦斯的语气里掺杂上些许回味与享受,“我戳瞎了他的眼,挠花了那张老脸。他惨叫着骂我是恶魔,他知道,他永远都摆脱不了对我的恐惧。”

    “即使他活活掐死了我,收买神父在所有人面前演了一出驱魔的闹剧。他们把我的尸体丢弃山野,用我的财产修葺了教堂,当上了镇长,还把我和我的家族都从记载中全部抹去……即便如此,那个老家伙依然每一晚都被噩梦惊醒,他无时不刻恐惧着我的复仇,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我真的是恶魔的化身。”

    “于是他决定偷偷把我的尸体从山里运出来,让神父彻底地把我镇压——当他在那个山洞里找到我的尸体,我的骨头上长满了宝石,他居然还以为自己是阴差阳错找到了什么神明赐福之地,那些宝石是神明对他驱逐恶魔的奖赏。”

    “从那以后,镇上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恶魔附体’。他们被送去净化之地,没有人再见过他们的尸骨。而明明这个镇子数十年如一日的荒凉贫瘠,镇长家却越来越富有。”

    “我的意志一直混沌不清,但是每当有人被‘恶魔附体’,我都会听到那些痛苦与诅咒的声音。他们许多直到死去之后,直到尸骨被封进了泥浆石膏之中,才明白所谓驱魔不过是一场骗局。”

    “有一天,我突然就想起了全部的记忆,我想起了我是谁,我也知道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赛伦斯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而狂热,“这样腐朽的镇子,它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不。”卡玛佐兹想也不想地反驳了她,“即使赛伦斯镇消失了,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赛伦斯镇,即使你杀死了所有人,他们也不会知晓自己的过错,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

    “他们只会更加坚定地相信——看啊,恶魔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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