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 小青其实并不讨厌卡玛佐兹。
毕竟谁会讨厌请你吃饭的漂亮大姐姐呢。
嗯，是的没错，小青和卡玛佐兹除了有过情报交易还在现实里一起吃过饭。对小青来说这很正常, 他给国特科打工这件事就决定了他的现实朋友圈里很大一部分也会是玩家。
只是卡玛佐兹面对他展现出的进攻性太强, 目标过于明确且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意思，时常让小青感觉自己像是被老虎盯上的兔子, 他们这些玩家对危险的气息都很敏感，没有应激已经很不错了。
小青叹了口气, 把无关紧要的感情话题延后再议, “你确定警察局是往这边走？”
“嗯……”卡玛佐兹停住脚步左右看看，仰头望天, “大概？”
道路的尽头是一幢豪华气派的三层别墅，透过铁门的缝隙能看到前院的喷泉花园和门口停着的几辆轿车，宽敞的前院看得卡玛佐兹心里红色的火焰熊熊燃起，喃喃道：“这前院比小学操场还大啊。”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探头探脑往宅子里面张望的小青和卡玛佐兹很快吸引了保安的注意，“喂！你们干什么呢！这可是镇长的私宅！”
——镇长啊。
小青迅速挂上了营业性的微笑, 掏出名片递给保安张口就来：“你好，我们是一家n市的新媒体工作室。你们镇子真是风景优美民风淳朴, 今天一直播就吸引了两百多万观众的观看呢，还有很多投资商对你们镇很感兴趣，不知是不是方便跟镇长通传一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 “这是我们的主播斯维特，全网粉丝八千多万，只要是他带货的商品就没有不卖空的, 你看, 已经有很多粉丝说计划来你们赛伦斯镇旅行了。”
保安哪见过这场面, 很快就被他给忽悠住了，“那……我去跟管家说一声，你们在这等着。”
趁着保安不在，卡玛佐兹对小青说：“之前乔欧告诉我，镇长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小人，嘴上说要让镇子发展起来大家共同富裕，实际上却只想当镇上的土皇帝，不仅拒绝了所有的外来投资，还几次三番想把他们家也赶出赛伦斯，好彻底把控镇上的所有产业。”
“不光镇上的火车电话网络的乔欧他们家搞的，据说就连学校都是他父亲牵头建的，要不然所有的孩子现在还在教堂里念圣经唱圣歌呢。不过建学校也惹得教堂的神父们很不满意，觉得他们家的信仰不虔诚，为了修复关系他们家还给教堂捐了一大笔钱。”
“另外，我觉得镇长肯定有什么背地里的生意，不然他绝对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还能买得起豪车。”卡玛佐兹以自己丰富的反腐倡廉经验估算出了门口轿车的档次，再以他们住宿的价格估算镇上的平均消费水平，两厢一对比她就立马知道镇长背地里的灰色收入绝对不少。
而小青则看着喷泉上装饰的雕像，小声问：“那个雕像是不是跟我们之前看到的差不多？气味闻上去很像。”
喷泉上的雕像使用了细腻洁白的大理石打造，精雕细琢成一只垂死的恶魔的模样，那恶魔有着山羊的头颅和蝙蝠一般的翅翼，垂下的尾巴是一条毒蛇。它被一把银剑钉在底座上，奄奄一息痛苦地挣扎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又有一息尚存。
一眼看过去那尊精美得堪称艺术品的雕像跟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些粗糙拙劣的人形物没有半毛钱关系，可小青清楚地嗅到了相似的气味，再细细聆听似乎也能听到混杂在风中那犹如呻/吟又犹如诅咒的低语，静默地渗透进宅院的每一个角落。
小青想往后退远一点观察下雕像和前院的整体，不想脚步一动卡玛佐兹就站在了他身后。
“我也觉得有点像。”卡玛佐兹欣然笑纳了投怀送抱（bu）的小青，男孩子的衣服上沾着洗衣粉和阳光的香味，头发毛绒绒地蹭过去，蹭得她心口微微发痒。
而那尊喷泉上的雕像只得到了她一点眼角的余光，而后附在小青耳边道：“里面的东西是一样的，只是外面套了个漂亮的壳。”
说完她冷笑了一声，“造这个的一定是个傻子。”
她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等小青追问刚才去通传的保安已经走了回来，一脸抱歉地告诉他们镇长有事在忙不方便见客，又说自己已经把名片转交给管家，之后镇长有空了会联系他们。
小青也不纠缠，他没指望真的能靠几句话就跟镇长见面，只是希望通过保安的嘴巴把直播的消息更快送到镇长的耳朵里。
这个镇子的上层大致可以分为以乔欧为首的发展派和以镇长为首的守旧派，现在两边都知道了他们在搞直播几百万观众在看的消息，不管谁想对他们下手，都得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他听得见不远处别墅里面的某个房间里，一个苍老的声音正在焦急地给下属打着电话，要他们调查“斯维特”“直播”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气急败坏地怒骂他们是废物，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一无所觉。
“万一被他们发现了‘那个’怎么办！他们可不是镇上那些傻子！”
“三年前那个人就差点给他跑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你们都得在牢里蹲一辈子！”
“最近会有警察来调查他的事，都给我把尾巴收拾干净了！要是露了马脚，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电话另一边的人讷讷称是，小青记得那个声音——他们来的时候碰到的，赛伦斯镇的警长查理斯的声音。
这镇子可真够小的。
小青又跟保安打听了关于喷泉上那尊雕像的事情，保安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好像很早以前这个雕像就有了，说是能震慑恶魔什么的。”
……
“震慑个鬼！”
离开了别墅五百米，四下无人，卡玛佐兹终于能放开吐槽不担心被小青捂嘴了。
“有那么个东西在，就是镇上本来没恶魔的也要有恶魔了，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主意！”
——这个问题徐饮棠倒是能回答她。
他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老多林。今天老多林没有喝酒，不知道来山上干什么，遇到徐饮棠还以为他是在山里迷路了，念叨了两句外乡人不要随便上山，让他跟着自己一起下山去。
没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老多林的性格非常爽朗，听到徐饮棠说自己在直播也不紧张，神情自然地跟观众们打招呼，还欢迎大家来他们家借住，尝尝他老婆最拿手的奶油炖菜，得到了弹幕里大片附和。
那可是自家主播的同款！必须安排！
徐饮棠笑着说：“只有两个房间可接待不了那么多客人。”
“那还不简单，”老多林说，“我再收拾几间出来就是了。”
徐饮棠笑，又说起他们上午去了教堂参观，称赞镇子上的教堂恢弘大气，一点都不输给外面那些有名的大教堂——精美鲜艳的壁画，建筑风格华丽优雅，圣母像和耶稣像也雕刻得栩栩如生，听威廉教父说那些神像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意义非凡。
“可惜神像不能拍摄，不然就能让观众们也看一看了。”
老多林说：“那些雕像都是镇上的第一任神父留下的，还有壁画也是。你要是想拍他的雕像可以去拜访镇长，镇长宅子前院的驱魔塑像也是那位神父的作品。”
“驱魔塑像？”徐饮棠感兴趣地问，“是有什么传说吗？”
提起此事，老多林脸上却出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那是镇子刚刚建立的时候，有一只狡猾的恶魔占据了镇长的先祖——一位在镇上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的侄女的身体，那是个美丽聪颖的姑娘，因为父母过世被叔父抚养长大。”
“在发现了恶魔之后，那位老先生大义灭亲，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了教堂，才得以守住镇子，把恶魔驱赶回地狱。但是从那以后，那位老先生时常在睡梦中被恶魔侵扰，神父就雕刻了那尊雕像，让恶魔不敢靠近。”
徐饮棠：“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应该就是镇上最早的驱魔仪式了？”
老多林点头，又沉沉的叹气，“唉，从此之后数百年，我们镇子一直被恶魔觊觎着，时常会有镇民被恶魔附身性情大变，如果不及时将其送往净化之地，他们的灵魂就会坠入地狱。”
“我也听威廉神父讲过这件事，”徐饮棠仿佛真情实感觉得这是件好事，“他们会在净化之地前往天堂，还能在丰收祭典来探望父母呢。”
“是、是啊。”老多林的神情愈发复杂，忍不住道，“可要是能让孩子留在身边，哪个父母又舍得把她送走呢……”
徐饮棠疑惑地看着他：“您怎么怎么说？是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是……”老多林先摇头，沉默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道，“是……我有个一个朋友，他的女儿在很小的时候被恶魔选中了，她那么活泼，那么可爱，而且被太阳晒到了也只会起一点点红斑，我的朋友舍不得把她送走，就把她藏在了阁楼里，告诉别人女儿已经病逝了，又说服妻子和自己一起保守秘密。”
“但是女儿越是长大，被恶魔侵蚀的就越深，阳光会让她浑身起满红疹，每天胡言乱语神志癫狂，有时候连她的父亲都认不出，他的妻子说已经没办法了，他们必须把恶魔赶走，不然整个镇子都会被恶魔毁掉。”
“在这个时候，一个借住在他们家的旅行者发现了藏在阁楼里的秘密。旅行者说女儿只是紫外线过敏，加上被关得太久不跟人沟通精神出了问题，他还说这世上根本没有恶魔，他要带着女儿去大城市里治病——只要治好了病，她就还会跟小时候一样活泼可爱。”
老多林的眼神里透着憧憬，他嘴上说着我的一个朋友，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
他也没有讲完这个故事，讲到“他的朋友”看着旅行者和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就戛然而止，可是看过刚才山洞里恐怖场景的观众，也全部都知道故事的结局并不如他所愿。
徐饮棠拍了拍老多林的肩膀，“她或许并不怨恨你。”
在这种宗教狂热的镇子上，能选择把女儿藏进阁楼，能在看到他们逃跑时保持沉默，大抵已经耗尽了这个男人全部的勇气。
老多林苦笑，勉强打起精神：“你们要是准备参加后天的丰收祭典的话，可以穿我和伊莎年轻时候的衣服，祭典上可不能打扮得像现在这么随意，不然神明会怪罪的。”
徐饮棠笑，配合着转换了话题，“好呀，那就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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