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林德安伸着尔康手, 眼睁睁看着公交车红色的尾灯蹿进黑夜之中，只留下一串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车尾气，对他这个身体健康阳气充足甚至还是处的优质男青年毫无留恋。
可恶！他完美的伪装居然被识破了吗？！
林德安挠了挠自己用一次性染发膏染出来的满头小黄毛, 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腿上的泥, 看着牛仔裤上剐蹭出来的大洞，不怎么心疼自己蹭破一大块的腿但是很心疼这条裤子。
这身行头可是他用一顿饭的代价找局里最资深的便衣借的，还上了半个小时的速成班学习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街溜子，染好了头发带上根镀金链子，吊儿郎当的步伐绝对是巡逻时他会重点关注的对象。
所以怎么就被识破了呢？？？
林德安百思不得其解, 但也只能接着启动自己的二号方案，把藏在草丛里的小电驴骑出来深入老坟楼腹地, 直指那棵种在路边上不知道多少年的歪柳树。
那棵柳树长得十分高大, 长长的柳条垂下来快要贴到地面, 整棵树似乎从树根就开始歪斜着一般, 违背常理地整个扭向背着道路的一边，好似道路另一边还有岔路, 因而就有人说这歪柳树下是一条阴间路。
以前晚上路上没有路灯, 据说有人迷迷糊糊没看清楚走错了路, 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歪柳树距离000路公交站有一段距离，林德安骑着小电炉往前突突着，远远在黑暗里看到歪柳树阴森歪斜的剪影，像是一个驼背佝偻的老太太站在个岔道当中，给你指着往前走的路。
林德安呼出一口气, 突然发现几十米开外几道人影也在往歪柳树那走, 大晚上的视野不好看得不是很真切, 影影绰绰不知道是人是鬼。
但不管是人是鬼, 都是他们警察要保护的人民群众！
林德安心下一凛, 赶忙扯开嗓门大喊：“前面的人停下！！！！别走！！！！！不准动！！！！！”
“别往前走了！！！！停！都停下！！！！！”
伴随着炸雷似的撕心裂肺的喊声，前面的人影停下了脚步。靠近了林德安看清那是三个青年，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像是电视上的明星，只是这个时间这个场景下白皙俊秀的面容浸在暗沉沉的夜色里，便显出了几分阴森诡谲的妖异之气。
就跟故事里那些吸人精气的妖精艳鬼似的。
林德安心里小声嘀咕，其中一个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抢先开口道：“警察？”
“咳咳咳——”林德安一下就被呛着了，“你怎么知道？！”
“你这一身条子味，哪个鬼认不出。”青年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又跟旁边的两个青年说，“他应该跟我们一样，也是来查这里的鬼东西的。”
“我知道。”另一个青年也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瞳看得林德安有些后背发毛，接下来的后半句又叫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我跟他在游戏里组过队。”
游戏里！
但林德安想不起来自己在哪个副本里见过这个队友，他进入游戏到现在全部的队友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都见过正脸记得昵称能一一对上号没有哪个被漏掉才对。
等等——
“是你！”
林德安脑内灵光啪地通上了电，回忆起被不知名大佬带飞的第一场副本，虽说那场他理智掉得有些惨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着出去的，但约等于白捡的隐藏结局收益给了他很好的起步积分，叫他到现在都受益无穷。
“嗯，是我。那时候碰到点意外，没来得及跟你们好好打招呼。”徐饮棠抬手露出一点徐小乖的触手尖尖给林德安瞥了一眼，又指了指迫不及待跳到肩膀上彰显存在感的徐二宝。
其实认出了林德安的不是他而是徐二宝。这个崽对自己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品尝到的美味印象深刻，隔着好远就把林德安给认出来了，不过这段时间徐二宝吃了不少好东西，闻着林德安也没有记忆里那么香喷喷了，还让它有点小失落。
徐二宝嗷呜了一声跟林德安打招呼，林德安感觉有什么粘稠冰冷的东西从意识里蹭过——他在那个副本里也有过类似的感受，只是没现在这么明显，再结合当时副本里的状况，他大概能明白了徐饮棠当时是碰到了什么意外。
“没事没事，现在咱们不就认识了嘛，我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碰到玩家呢，可真是太巧了。”林德安爽朗地笑起来，主动对大佬（们）伸出友谊之手，“我叫林德安，就像这位先生说的是个警察。老坟楼这边的案子我听着情况不太对劲，所以下班了过来看看，毕竟比起其他同事我多少也算是有点经验。”
“林警官好，你叫我小青就行，我算是……半个公务员吧，四舍五入咱们也是同事呢。”小青笑眯眯地说道，“然后这两位是斯维特和小余。我们也是觉得这个案子有些奇怪所以才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既然咱们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不如组个队一起行动如何，有事还能互相照应着。”
他的提议没人反对，两人一鬼的调查团队顺利扩充成三人一鬼，只不过余空游意味深长地瞥了徐饮棠一眼，大致含义可以理解为等着我回去把你的老底都扒干净。
余空游知道徐饮棠肯定有些际遇，不然不会医院里关了二十多年突然就能大发神威翻身做主人了，只是之前觉得他们没那么熟所以徐饮棠不说他就不问，但要是按照这个情况接着发展下去不熟也得熟起来，那为了许仲平的安危他肯定得追究下内情了。
余空游的眼神内涵过于明显，就连徐饮棠也能一眼看明白，不过徐饮棠本来也就没什么不能跟人说的秘密，还小声对余空游嘟囔：“你又没问过我。”
“……”余空游坚强忍住了对徐饮棠翻白眼的冲动，扭头不想和他讲话。
小青在跟林德安说明他们现在的行动进度：“那棵柳树底下肯定是有什么东西的，不过地底下藏得太深了很难挖，我们正准备去把它引出来给二宝当宵夜。”
徐二宝配合地嗷呜一声，龇出自己的尖牙做凶狠状。
林德安莫名有种看见了自家养的小肥猫的感觉，夜色太暗模糊了徐二宝五只大黑眼珠子的惊悚度，只叫他觉得这幅凶巴巴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余空游说：“柳树下头那东西比乌龟还能藏，他们两个轮番在这转好几圈了都没引出来，才把我喊出来当诱饵。”
“大半夜的觉都不让人好好睡，白天给你种地养鸡半夜还得为了喂孩子献身当诱饵，周扒皮都没你们这么能剥削。”
林德安看看余空游没半点肌肉的细胳膊细腿，一边知道这是个鬼不能按人的标准计算战斗力，一边还是忍不住毛遂自荐：“其实我也可以……”
“你不可以。”余空游打断了他的话，凭空飘起身形一闪猛地给了林德安一个七孔流血贴脸杀，又皱着脸飘远了点眼睛里满是嫌弃，“一身条子味熏死个鬼，你没发现连这边的阴气都绕着你走吗？”
林德安被白惨惨的鬼脸给吓得哽了一下，咳嗽了好几声虚心求教：“那个，条子味是指？”
“我来我来，这个我知道！”小青积极举手发言，把没吓住林德安有点意犹未尽想来点狠药的余空游赶去歪柳树那鬼吓鬼去，徐二宝也跟着蹦跶过去准备鉴别下夜宵的成色，临走前嗷呜嗷呜提醒口袋里的哥哥保护好妈妈。
徐饮棠口袋边钻出个触手尖尖对它挥了挥，红蓝的细闪有些像荧光棒，叫林德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所谓条子味呢，其实指的就是警察叔叔的一身正气和国家公检法系统的金光护体，对阴物来说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有威慑力，你回忆一下自己在副本里，是不是厉鬼幽灵什么的都不太会主动攻击你，也不容易被阴森诡异的气氛影响情绪？”
林德安不好意思道：“我还没在副本里碰到过厉鬼幽灵，全都是怪物邪/教之类的东西，不过我的确不太容易感觉到气氛变化还有阴风阵阵那种恐怖感……其实我从小就不害怕这种东西，以前还跟人打赌在坟地里睡过好几天，队友说我这是脑子缺根弦。”
“那你这就是天赋了。”小青有些羡慕，“之后刷到那种本你就知道了，有鬼魂出没特别是凶宅类的副本，警察军人这种的职业相当于自带百邪辟易光环优势很大，你还可以在背包里放一套自己平时常穿的警服，进了副本立马换上，比很多驱邪的护符都好使。”
这样的小技巧都是大佬们自己总结的经验，林德安赶紧记下来。徐饮棠又补充道：“不过要是碰上今天这样需要充当诱饵的特殊情况，你可以在心口和额头涂一些阴秽之物，再想着自己恐惧害怕的东西动摇心境，就能暂时破掉身上的正气。”
当初黄石平用这招对付过不少摸到了疗养院来调查失踪案件的警察，把他们全部变成了永远离不开病房的病人。
说话间，余空游已经晃晃悠悠飘到了歪柳树前，这段路前后一两百米的路灯全都坏了，像这种没月亮的晚上普通人走到这里就像个睁眼瞎，只能借着前后很微弱的一点路灯光勉强看清楚脚下的路，还有前头那棵高大歪扭路标一样的大柳树。
但黑暗并不影响余空游一个鬼的视力，只不过那棵歪柳树底下的东西似乎敏锐察觉到了他身上的煞气浓厚，他这么大这么香吞了能连蹦好几阶的诱饵在嘴边晃悠着也不为所动，坚定不移地在地底下当缩头乌龟。
唉。
鬼吓鬼其实真没什么意思的。
余空游慢吞吞地仰头看着那棵树，也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衣角滴答滴答渐渐有湿哒哒的液体落下。
是鲜血。
像是刚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温热的湿滑的散发着铁锈一样气味的血液，滴滴答答到小溪一样汩汩而下，却奇异地并未渗透进泥土里，在余空游脚边聚集成一边黑烟滚滚煞气冲天的血泊，一点点扩散着几乎将整棵柳树的所在淹没。
前后左右的黑暗遮掩下，即使视力最好的小青也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变化，只能窥见一个肢体扭曲诡异而可怕的庞大黑影从泥泞血污中爬起，歪柳树与之相比小得还不够塞牙缝，霎时周围的温度冷得像是入了冬，尖锐的风声裹挟着断续凄厉的惨叫与悲鸣，令人控制不住地心口发凉，好像突然之间活着这件事都没有了意义，只有数不尽的痛苦与绝望没顶而来。
柳树下的土壤诡异地抖动了几下，一条水缸粗的巨蛇猛地破土而出，发出尖锐异常的嘶鸣。
妈了个巴子这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吓死个蛇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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