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餐和……可乐管够?
小青说得很隐晦, 徐饮棠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回忆自己接受过的常识教育,认真道:“谢谢”。
“小事罢了。”小青随意地挥挥手,也像是在挥走那点让他尴尬的气氛, 干咳一声自然地切换到另一个话题,“我觉得他没说谎。”
他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盯着小费尔曼先生,盯得小费尔曼先生满头大汗,不住地擦着额头脸色煞白,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要不你还是坐下慢慢讲。”徐饮棠又一次提出了这个建议,不过这次他避开了自己旁边的空位, 指的是放在不远处的椅子。没想到徐饮棠的手一动徐小乖的触手立马跟着动起来,伸长了卷住椅子腿拽到小费尔曼先生旁边,还贴心地用触手尖尖给他擦了擦坐垫。
这孩子现在正是长大了一点喜欢表现的时候,虽然被夸奖还是会本能地蜷成一团想藏起来, 但不影响每次都很积极地想给妈妈帮忙。
徐饮棠捏了两下拖完椅子缩回自己膝盖上的触手作为夸奖,又对摇摇欲坠看起来下一秒要昏过去的小费尔曼先生道:“请坐吧。”
孩子都把椅子拖过来了,小费尔曼先生不得不颤颤巍巍地坐下, 像是往上刑的钉板上坐似的屁股都不敢沾坐垫。那些存在于他大脑里虚幻可怖的幻象在触手蹭过的冲击下显得愈发真实, 他感觉自己都能看到徐饮棠那张漂亮皮囊下触手蠕动的轮廓。
他就像掉进一场没办法醒过来的噩梦里, 分辨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换到玩家身上这种症状就是一次性掉了太多理智导致的短期疯狂,不过只看到了一根触手连徐小乖几十根触手纠缠的本体都没看到就吓成这样……
小青小声嘀咕:“他意志肯定很低。”
甜甜赞同地点头, “理智初始肯定也不高。”
“咳。”花花咳嗽了一声叫他们俩闭嘴,让小费尔曼先生别管他们接着说。
短期疯狂的症状有很多,小费尔曼先生大概率是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幻觉里,还能逻辑清楚地张嘴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再额外施加压力上去分分钟就可能彻底疯狂。
徐饮棠也配合地从旁边拽了块毯子把徐小乖的触手盖上藏了藏。他从小费尔曼先生身上看到了梦魇教会那位教宗阁下的影子, 知道再受到惊吓小费尔曼先生也会变成那副两眼翻白口水直流的痴呆模样。
看不到徐小乖的触手在眼前乱晃好像给了小费尔曼先生一丝慰藉, 他吞咽着唾沫继续讲起自己的家族史。
——一切都是从他的家族开始。
费尔曼是个极其古老的姓氏, 小费尔曼先生甚至听闻过他的家族远在人类文明之前便已存在的说法。当然他想这大概只是给家族历史镀金的说辞,也以此解释他们那隐秘信仰的来历。
费尔曼家族信仰一种叫做“费尔”的神树,他们尊其为神灵,又视其为家族生命的起源与归宿,相信强大的力量可以令亡者重生,让灵魂不朽。
而费尔酒店从一开始就是作为祭坛设计建造的,十年前的火灾则是一场密谋许久的大型祭祀,他们用数百人被活活烧死的痛苦死亡浇灌,硬生生催生出了一株费尔神树的幼苗。
但是没有人真正见过那棵幼苗,降临的瞬间它便隐没于不可被人类窥见的另一个层面,庞大的植物根系蔓延至酒店的每一个角落,顷刻间夺走了每一个祭祀现场族人的性命,即使当时只是在外面守门的酒店经理费尔曼先生也被其掠走了灵魂,昏迷一年后从医院失踪,再被发现时已经在酒店房间里自焚身亡了。
“他被转化了。”小费尔曼先生想到叔父的遭遇脸上难掩惊悸之色,“他变成了费尔的“花苞”,就像是植物的花那样吸引昆虫,不断为它制造更多的死亡。”
费尔的幼苗需要更多的死亡滋养才能长大,就像植物成长需要阳光雨露。它并不具有实际的智慧,仅依靠着本能生存,每隔三年是它授粉的时节,它将吞噬转化选中的灵魂变成花苞,又为了开花结果去追逐更多更多的死亡。
小费尔曼先生猜想这或许就是家族传说里“让灵魂不朽”的部分,而这个猜想愈发令他恐惧起费尔的存在。
“虽然转化出来的那个费尔曼先生有叔父的记忆,长相和生活习惯也全都一模一样,但我依然怀疑他并不是叔父,只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怪物。”
谁能证明一个有着本人全部记忆长相性格习惯也全都一模一样的人是不是本人,甚至那个费尔曼先生都从未质疑过自己的身份,小费尔曼先生有时感觉自己的怀疑荒谬又可笑,可是当他面对那个自称是他叔父的鬼魂时,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撕扯着他的灵魂,令他不得不去怀疑揣测这样的可能。
“那这次被选中的就是我们?”徐饮棠问。
“对。”小费尔曼先生点头,这事情太明显了没有否认的必要,“费尔的根缠住了你们的影子。我、还有那些鬼魂都能感知到,他们会被本能驱使用尽手段杀死你们,而我被家族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帮助费尔得到它想要的。”
即使他知晓那是没有智慧仅被生存本能驱使的植物,也没办法影响到家族里那些敬奉其如神明的高层们。
“长老们相信只有费尔枝繁叶茂,费尔曼才能长存不朽。”
小费尔曼先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在雷波的酒里下过药,往爱德士的下午茶里加他绝对不能碰的坚果,杰尔杀死了芙罗拉惊慌失措时,他引诱杰尔走进了雷波的房间。
有时候他自嘲自己才是那个给神树授粉的蜜蜂,为酒店里遍地花开做出了不懈努力。
“要不是杰尔……”小费尔曼先生叹气,“所以我本来是想要慢慢来的。以前都是一个两个还比较好下手,这次你们有五个人,还一见面就凑到一块去扎堆行动……”
他的计划非常周详,打着制造灵异压抑的恐怖氛围跟玩家打消耗战的主意,眼前鬼影重重腐尸追杀偏偏所有人都咬死了没有任何异常,正常人都免不了疑神疑鬼慢慢被消耗到精疲力尽,甚至可能不用他动手就自己精神崩溃自杀了。
他巧妙地隐去了这计划里的扭曲恶意,遮掩好自己想要以这些被选中的牺牲品被惊吓折磨直到崩溃死亡的惨状取乐的娱乐心理,一副被家族压迫受鬼魂欺负又被玩家们吓破胆的窝囊样。他不担心被雷波戳穿伪装,谎言的精髓从来不是七句真三句假,而是每一句都是真话,却总能把听的人导向他希望的思考方向。
“我们本来是准备明天开始的……”想到这短短一晚上脱缰野马般的离谱发展,小费尔曼先生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你们入住都已经快晚饭了,太急着动手我怕把你们吓跑。”
所以先给一晚上休息放松的时间,等几个客人心态调节到度假状态后再循序渐进地制造惊吓恐慌,效果会比刚住下就冲上去怼脸更好。
但是杰尔等不到第二天。
小费尔曼先生为此在心里把渣都没剩的杰尔咒骂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场景是属于芙罗拉的没错,但小费尔曼先生看一眼徐饮棠的长相身材就知道率先破防闹着要杀人的肯定是杰尔。
芙罗拉的性格软弱,当初要不是被爱德士花言巧语蒙蔽了心智只怕连跟杰尔提离婚都不敢,平时也只敢对落单的老弱病残孕下手,更何况叫她冲上去跟一群青壮年一对五。
这种没脑子的事只有杰尔干得出来,毕竟有些男人的自尊就像白磷,都用不着点燃就自己先炸了。
小费尔曼先生的暗示徐饮棠没太听懂但其他人秒懂,小青打量着徐饮棠的脸又拍拍他的胸口,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句“蓝颜祸水”。徐饮棠不明就里跟小青对视三秒,选择把对话转回正题。
“既然你来找我们,”他对小费尔曼先生说,“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这……”小费尔曼先生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眼神游移飘忽不敢看徐饮棠的眼睛。
徐饮棠说:“没关系,你可以提出你的诉求,具体细节再商量。”他摊摊手也提出自己这边的诉求,“毕竟我们只是来度假的,闹成现在这样并非我们的本意,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案,我们都很乐意采纳。”
“还有你说费尔的根缠住了我们的影子这件事,我们也希望能尽快解决掉。”
进入这个副本以后他的系统就一直很安静,数值稳定只因为技能使用涨了1点神秘,此外他也没有感受到身体精神上哪里有异常,但根系缠住影子这个说法让徐饮棠联想到芙罗拉场景里的那个怪物,光影交错间他的确是看见了一张尖牙利齿形如花瓣的巨口,一张嘴把一个人吞进去没问题,后来不敌徐小乖的吃货之力才被咬下来啃了。
那东西还有一小块肉放在徐饮棠系统背包里,当时他就觉得那黄黄绿绿疏松多孔的模样比起动物更像是植物——没想到还真可能猜对了。
两个崽觉得美味营养的食物一般不会是什么对人体有益的东西,能搞掉还是尽快搞掉。
小费尔曼先生下意识顺着徐饮棠的思路道:“我也不清楚该怎么摆脱费尔的根系。它的根系遍布酒店的每个角落,只要人在酒店里就完全处于它的掌控范围之中,而假如想要从酒店逃出去……我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2213的那位洛伦先生就是出去又回来的,可能是我们处理芙罗拉和杰尔的尸体时被他看到了什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过了好几天回来时浑浑噩噩瘦得吓人,两个眼睛阴沉沉一点光都没有。”
“他一来就指名要住在2213,结果刚走进房门就断气了。洛伦先生被转化之后我只见过他一次,他变得就跟那个东西一样。”小费尔曼先生指了指他们丢在床上的玩偶娃娃,栩栩如生的做工令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瑟缩一下,“他就像被吸干了生命力真的变成了植物,对外界刺激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费尔曼先生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虽然没办法摆脱根系,关于这件事我一直有一个猜想。”
“那个费尔曼先生的场景是家族催生出费尔幼苗的祭祀现场,我觉得那肯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的,所以如果能在他的场景里阻止那场祭祀,事情或许能有一丝转机。”
小费尔曼先生一口气把话说完,看着徐饮棠等待他的答复,徐饮棠点点头跟小青交换了个眼神,小青挑起眉稍开口说道:“你能出去等一等吗,我们要讨论一下。”
——雷波一开始发现自己没有被塞进役鬼符强制闭耳塞听,还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些信任高兴了一下,直到他看见这些人拿起手机打开群聊——中途小青还帮徐饮棠调整了下输入法,然后一个个低下头运指如飞开始噼里啪啦激烈的群内交流,不禁再次泪奔。
这些人!真的!不是!魔鬼吗!
小费尔曼先生等在门口也十分焦灼,凑到门边上想听一听里面聊了些什么,理所当然听了半天也没听见半点声响,过了一会小青打开门探出头来,笑眯眯的样子让他想到自己的上司。
“我们觉得你的计划还不错,出个细化方案给我们吧。”
“吃完早饭交应该来得及?”
小青看了眼走向五点的时钟,点点头自我肯定:“早饭到九点才结束,还有三个多小时呢,相信你肯定能做到。”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