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宇寿宴之上,一个衰老的声音忽然开口,约战天魔教护法陈三言。

    罗天宇顺着这衰老的声音望去,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夜雨响春风’莫玉声莫老前辈,有你出手真是我等幸事!”

    莫玉声今年六十有余,在武林中颇负盛名,只因既不好呼朋引类又不愿出风头,因此反而在“紫阙金榜”里从未留名。

    罗天宇要办寿宴的时候也曾想到这位前辈,但转念一想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要给请帖,也无寻他处,只能作罢,万万没料到莫玉声竟真的到场了。

    莫玉声摆摆手:“罗城主,老朽也未必能成只是今日老朽素来习惯自己决定自身生死,教别人替老朽出头的事,老朽却是做不来的”

    说完这话,莫玉声不再搭理罗天宇转而看向“天魔教”一边:“陈护法,可愿赐教么?”

    那穿了毛领衣服的高个子看向任天林的轿子,轿内任天林的声音传了出来:“三言,既然莫先生都提出来了,你便与他切磋一二,以本教想来,你之修为当不在他之下,若有失败之后果,责在本教不知下属,不在于你。”

    陈三言听了任天林这番话,放下心来,踏步来到街道之中,拱拳道:“莫老先生,请吧。”

    说完,陈三言右手一背,将背后琴袋中的长琴托在手里,随即右腿一盘,竟尔只有左腿微曲,一个马步蹲在原地,将长琴稳稳放在盘起的右腿之上。

    这一手功夫已经众人心中不由自主叫起好来。

    但见莫玉声抽出洞箫,不声不语,轻飘飘穿过人群,来到街道当中,在距离陈三言二十步开外站定。

    莫玉声清了清嗓子:“陈护法,老朽要开始啦!”

    陈三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莫玉声将洞箫入气口放到嘴里,催动真气,吹响曲调。

    这箫声中气十足,穿人耳膜在场群豪都觉这声音有如莺鸟婉转鸣叫,清脆嘹亮,婉转动人。

    这曲调自成一派,让人十分心旷神怡,忍不住想要和这曲调手舞足蹈起来。

    陈三言低眉眯眼,面色不悲不喜,仿佛止水。

    下一刻,陈三言眼睛一立,乍然发觉莫玉声音节之中出来了不和谐的片段。

    这是破绽?还是攻击?

    陈三言抬手拨弦,真气引动旋律触发,音波强颤,伴随着内力,直射而出。

    陈三言出手就是不凡,音波中蕴含的内力如一把钢刀被劲弩激射而出一般,带动灰尘四散飞扬,直射莫玉声。

    莫玉声眉毛一紧,喉头一动,声波催化内力如同绽开的金莲,形成了一道真气屏障,将自身护在其中。

    陈三言的音波钢刀射到莲华屏障之上,便即消弭无形。

    接下来,便是莫玉声的反击。

    莫玉声带动箫声激荡,莲华屏障化莲叶成乱箭,恰似漫天飞羽,笼罩陈三言而来。

    陈三言却犹如老僧入定、不疾不徐,右手微抬,中指一钩,竟将第三根琴弦钩离琴盘数尺。

    其夸张程度恰似一张被拉满了的弓弩,看起来就让人惊觉这琴弦的材料弹性真是叹为观止。

    下一刻,陈三言骤然松手,发出一声震动在场众人的巨响,音波中真气化成巨拳,以一面挡满天飞羽,捶了出去。

    莫玉声的箫声挡不住这一拳重锤的分量,也不敢用身子硬接气劲,足下急忙跃起,把这一招真气化成的拳风躲了过去。

    这一拳虽打了个空,却依旧飞出数米,直把街边的几张桌子都打了个粉碎才算消失。

    莫玉声身在半空,箫声再变,化成剑气,直奔陈三言。

    陈三言淡淡说一声:“莫前辈,你老了,真气不够了。箫声奈何不得我,还是,用你的‘一萧一剑’剑法攻上来吧。”

    说完,陈三言一拨琴弦,琴声犹如护盾,将箫声中的剑气挡住。

    莫玉声心中也实在认可陈三言的说法,一个跟头翻了过来,玉箫一侧,使了一招剑法中的“刺”字诀,刺陈三言面门。

    莫玉声的武功号称“一萧一剑”,讲得就是既能靠箫声伤敌,也能以洞箫使剑法,用剑法取命。

    这一剑刺来,箫身虽然平直,但箫尖颤颤巍巍,仿佛将陈三言上半身全都笼罩在攻击范围之内,端的非同小可。

    陈三言右足一抬,将自己手中长琴旋转而起,上半截荡开了莫玉声一刺,下半截直扫莫玉声腰身。

    只是莫玉声一击不中,立刻以轻功将身法拉开,陈三言这一扫自然走空。

    “一萧一剑”中的一剑指的是莫玉声以剑法对敌时从不与敌人陷入纠缠,往往一剑刺出后不管是否奏功便立刻跳出战团,以轻身功法寻找下一次出剑机会。

    陈三言长琴旋了一圈,随即右手一抬,“刷”一声,将七根琴弦又拨了一边,刺耳的琴声又像一把钢刀一样射了出去。

    莫玉声没料到陈三言局促之中竟回气充沛,能放出这招,不查之中,左臂登时见红。

    莫玉声再退两步,身法一绕,绕到陈三言左侧,玉箫一探,再来刺陈三言喉头。

    莫看莫玉声佝偻个腰、须发尽白,轻功身法当真够快,这一箫直刺来得也真快,陈三言终于变色。

    但陈三言近身功夫也甚是了得,脑袋后仰,长琴一侧,琴尾已经撞在莫玉声小腹。

    莫玉声小腹受创,痛不可当,立刻翻了几个跟头,拉开了距离。

    可等他刚刚站定,一定神,七根琴弦已经刺了过来。

    竟是陈三言将琴弦拉开了琴盘,像七根软鞭一样使,望着莫玉声面门就扎到。

    莫玉声焦急之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应付办法,一边足下狂退一边急挥玉箫,拨开琴弦攻击。

    每一拨都将这琴弦弄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倒也十分好听。

    等到莫玉声将七根琴弦都划拉了出去,猛然觉得右脸火辣辣地,竟是被琴弦划了几道血痕。

    陈三言的琴弦细微如发,真使上劲道划上一下子,那伤害也绝不次于被钢刀砍上一下,甚至切割力更强于刀。

    陈三言拽回琴弦拉直,重新扣上琴盘,不打算给莫玉声再抢进身侧的机会,长琴一立,右手不断拨弄琴弦,真气向着莫玉声所在之地炸了过去。

    莫玉声不敢硬接,以轻身功夫左右逃窜,只是他每每改变一个位置,陈三言的音波攻击立马追击上来,莫玉声跳了十几个地方,这街道上也被陈三言的内力炸出十几个坑来。

    莫玉声毕竟年老,再跳几下,反应稍慢,身在半空就被陈三言的内力追上来,“嘭”的一声,身上如遭重击,翻滚落地,重重喘气,一时之间没了再战之力。

    陈三言见胜负已分,今日局面自己大可不必胡乱杀人,反手将长琴收回背后琴袋,道一句:“莫老前辈承让了。”

    说完,陈三言便走回任天林轿子旁边。

    天罗城这边出来几个仆人把莫玉声搀到后面去了。

    任天林在轿子中叹道:“‘夜雨响春风’,没想到竟是这般不堪一击当真今日你们这些所谓武林正道没人能站出来了吗?”

    朱晟伯见敌人如此嚣张,一提手中红缨枪,就要上前,朱顺昌一把将他拦住,沉着脸道:“晟伯,你太年轻,未必是对手。”

    说完,朱顺昌正步走出大堂,拱拳道:“任教主,‘顺昌镖局’朱顺昌斗胆,想跟你过过手你可愿意吗?”

    任天林在轿子中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朱总镖头,你的‘顺昌镖局’最近几年势头不小,大有天下第一镖局的势头。不过你该明白,镖局一行归根到底属于商业性质,不算纯正的武林一脉你若是现下离开这里,‘天魔教’绝不为难。况且,你十五年前才来到神州中原,不在本教复仇范围之内,你最好不要硬蹚浑水。”

    朱顺昌哈哈大笑:“任教主此言差矣,罗城主既然请我出席他的寿宴,便是将朱某人视为武林中的一号人物。朱某人这几日在天罗城连吃带喝,罗城主对朱某是极尽宽待之能事,显然至少是将朱某人视作半个朋友,如今武林正道的朋友有难,姓朱的总不能吃了人家的,却在大难临头时候不敢帮人家出头再者,任教主你是魔教一派,他日武林若全然落在你的掌握,想必我们这些镖局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为人为己,朱某人这条贼船都是下不去了。莫非任教主你是怕了朱某人不成?”

    任天林“哈哈”大笑:“好!朱总镖头的回答真是快人快语,其中又富含商人的狡黠本教便应你此战。”

    说完,一道身影骤然从轿中如离弦之箭直射飞出,直奔朱顺昌而来。

    身在半空,这道身影已经一连劈出数掌。

    这几掌来得极快,力道又十分沉重,朱顺昌抬双臂相格,却被这掌风逼得下盘不稳,不由自主向后退步。

    退了数步,朱顺昌一声大喝,双掌由下往上兜,与任天林从上劈下的双掌交击,“嘭”地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膜一颤。

    掌力相交,任天林前扑之势用完,借力两个跟头翻了出去,问问站定,赞了一句:“朱顺昌,果然了得。”

    朱顺昌那边也翻了个跟头卸力,只是他落地时晃了三晃,显然是根基稍弱。

    此时朱顺昌才有心思看清任天林长相。

    任天林一米七八的身高,穿着一身白衣,带了个日本阴阳师的帽子,背后一袭大大的白披风,随着他真气鼓荡不断摆动,加上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十分水嫩白皙,说不出的英俊潇洒。

    朱顺昌不由道:“少年英雄如此,竟如邪道,当真可惜。”

    任天林冷冷道:“继承父志,有何可惜?”

    朱顺昌不再说话,也知道自己空手决计不是任天林对手,一背手,藏在背后的“灵雁秋风”就拽在了手里。

    高手比试,默契自生,一时之间竟然谁都没动第一下。

    只因双方均知,先动就是破绽,后动却是失了先机。

    乍然,任天林捕捉到了朱顺昌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朱顺昌也听到任天林突然呼吸突然加深。

    这是——动作的信号。

    下一秒,两个人已经如闪电般拉近距离交上了手,身法之快,让在场众人全都瞠目结舌,竟是毕生从未见过的身法之快。

    朱顺昌这口刀是神兵利刃,藏头裹脑,上三路、下三路全在刀光笼罩之下,反观任天林,掌法快速狠辣,除了不敢硬碰朱顺昌的刀刃之外,其他位置全在他掌风顾及范围之内。

    还有一件棘手之时,因着任天林真气充沛、掌力逼人,周围数十步全在他掌风波及之内,朱顺昌身在掌风中心,虽然极力稳住真气,可还是给任天林的掌力带的气息不稳,一口粗一口细的换着气息,才过了堪堪二十多招,气息已经紊乱。

    朱顺昌心知再这么下去可是必败之道,只能险中求胜,一声暴喝,刀芒暴涨,一刀猛劈!

    这一劈竟也真有奇效,任天林冷冷骂了一句:“老匹夫,功力倒深。”身法已经为了躲开这一劈而后拉。

    这一劈力道极强,刀芒气劲足有四十米长,任天林拉开四十米外,仔细一看,地上都隐隐然显现出被朱顺昌一刀所劈出的刀痕。

    朱顺昌得到机会喘息,一口真气吸满,再度暴喝,“灵雁秋风”刀芒再度暴涨,以上势下,猛劈而来!

    朱顺昌心中所想,方才近身肢接,虽然自己掌法威势上略输半筹,但内功根基相差应当不远,借着自己刀利气沉,这一刀狠狠劈下,绝对能以势压人,或可胜得一招半式也说不定。

    高手体力恢复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刚才朱顺昌一口真气换完,气息已经稳住,这一下的攻击堪称毕生所使最强功力,刀芒足有一百多米长,显然不光是想赢得此战,顺带也想把后面些天魔教众劈死几个。

    刀芒尚未落下,劲风已经扑面而来,任天林心中便知这一刀来得绝非易与。

    但见任天林双掌高举,运气于其中,以自身气功硬格刀芒。

    刀芒劈到任天林掌上,立刻为其掌中真气所阻,无法下落。

    朱顺昌心知这一刀只要落将下去任天林不死也会重伤,当下加催内力,往下狠压。

    乍然之间,任天林轻喝一声,双掌之间内力陡然化格挡为引导,将刀芒吸入自身体内!

    同时,朱顺昌也感觉自己的内力不再受到任天林的阻碍,反而如同大江奔流、溃堤涌水一般,无法控制得向外狂泄,甚至连朱顺昌的神识也渐渐因真气泄露而变得迷离。

    罗天宇的声音在朱顺昌耳畔响起:“朱总镖头小心,是‘天魔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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