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几代人守着虎啸关，守着楚州八十余万百姓。一个甲子过去，多少陆家儿郎战死关外！
多少陆家儿郎，死守关城，血染了虎啸关城头。
今日少将军一句话，便要把虎啸关拱手送出。我怎会同意，尸骨未寒的大将军怎会同意！”
冯语馨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个族人的脸庞。
说起来陆家也是百年大族，但追溯起来简直不堪回首。
陆家本是归德陆氏，因闹旱灾，族长饿死，族长媳妇带着族人逃荒。
族谱上记录的漂亮，迁居北地！
异乡之人想在北地扎根何其困难，那时陆氏仅存几十人。
两代人的苦苦挣扎，又是一位族长媳妇站了出来，赶着族人投军，拼出了一片天地。
到了陆鼎山父辈时，终于成了虎啸关守将，关城上挂起了陆字大旗。
此时，陆家的地位已经不容小觑，所以有底气求娶冯家嫡女。
冯氏因没守住关城，夺了指挥使兵权，只能黯然回到京城，成了朝中寂寂无名的勋贵。
冯家的晚辈，如今还在旁人麾下，努力想要再经营一块地盘出来。
陆家如今的情况，与冯家当年何其相似。
冯家守不住关城，还能回京做养尊处优的勋贵，陆家没了军权，就会彻底沦为普通百姓。
“可是尔等无能啊！大敌当前，关城无人挂帅，该当如何是好？让出去我心不甘啊！”
陆昌锐膝行上前，仰头看着祖母，大声道：“祖母，孙儿愿出关迎敌！”
“闭嘴！”这两个字，陆泽源几乎喊破了声！
族人仿佛被吓住了，想跟着陆昌锐振臂高呼的年轻人，张着嘴没发出声音。
冯语馨冷笑起来，压低声音冷笑着，之后似是控制不住自己，放生大笑起来。
笑声中没有欢快，充满了怅然，悲凉，笑着的脸上是满满的失望之色。
笑声和哭声混在一起，让在场的人莫名心酸。
笑够了，冯语馨缓了口气，缓缓的说：“今日请你们来，有几件事要商量。
老大该与你们说了，我想分宗，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将军一直以来的打算。
没想到来的这样快，这样突然，还没与你们商议。”
族人面面相觑，昨日宗子在族老家中，说了要分宗的话，还说让一些人做好准备，没想到今日便要分出族去吗？
“老夫人是要赶我们出族？”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了出来。
冯语馨摇头，“大难临头，宗族不能全部保全，分出去的便是归德陆氏，留下的是楚州陆氏。”
“要分成两个宗族？”有人惊呼出声。
陆青山站出来问：“大嫂，我们可以分宗，但我们能得到什么？
大哥准备好的族产，祭田，早就被挥霍的所剩无几了，难道大嫂想让我们分出去喝西北风？”
“就是，老夫人想赶走我们，不让出一点利益，我们不走！”穿着绸缎的年轻人大喊。
“不走？留下来守关？”冯语馨反问。
陆青山冷声问：“大嫂刚刚一番话，是说陆家没了守将，想把虎啸关让出去？要把虎啸关交给徐良吗！”
哗啦！媚儿刚送上来的茶碗，被冯语馨扫落在地。
“虎啸关是你家的？虎啸关姓陆了？还是你们把虎啸关当成囊中之物了？”
冯语馨怒道：“没本事还不放手，你们想让楚州百姓陪着你们一起死吗？”
“老夫人！”
“大嫂！”
“娘啊！”
“老夫人，陆氏儿郎不会贪生怕死！”
“老夫人不能上当，少将军是没安好心啊！”
冯语馨被这句话激怒了，“为国出征，为护住千万百姓出战，御敌于国门之外，是没安好心？
那你们说，怎样才是好心？有本事就出战，没本事就滚去归德府！”
陆青山据理力争，“那至少守关之人要是陆家人！凭什么把虎啸关交给徐良？”
冯语馨站在长子面前，“凭什么？就凭他代表都指挥使，就凭你们没本事，你们不配与人谈判！”
陆家将官梗着脖子喊：“我们有，我们能守关！”
“好！你们的血性，给了我底气，只要你们能守关，我便亲自挂帅！”冯语馨朗声道！
“母亲？”陆泽源抬头震惊到忘了哭。
“老夫人要挂帅！”族中将领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祖母能挂帅？”陆昌锐眨眼望向祖母，感觉不那么真实。
冯语馨淡淡的说：“冯家有祖训，家族不养闲人，还有一句是，没有无用之人，知人善用才是根本。”
“大嫂真的可以挂帅？”陆青山问。
冯语馨指着长子道：“陆氏生死存亡之际，你们不要学他。他有本事投了个好胎，成了陆氏嫡长子。
他日夜苦读，连县试都过不了，他习武多年，连花拳绣腿的孩童都打不过。
但他一样可有声色犬马，可以人五人六的站在人前，受人尊敬。
只因他是大将军的嫡长子。还有他们，在这里有座次，穿着绸缎，戴着金银。
他们可以娇妻美妾，陆家是他们的钱庄，是他们的保护伞，是富贵窝，温柔乡！”
陆泽源僵住了，浑身抖的像风中残烛，悲愤的恨不能死去。
他不敢相信，母亲昨日还说疼他，今日竟用如此恶毒的话来咒骂他。
被冯语馨指点过的族人，一个个僵硬的看着她，眼中有怒火，却不敢说话。
“正因如此，”冯语馨道：“他们才舍不得分宗，抓住虎啸关不敢松开。
因为他们没本事，没能力再创基业！因为他们知道，虎啸关之于他们意味着什么！
哪怕将士们用命去填，用尸山血海守卫虎啸关，他们仍想着富贵，不敢放开手去拼！”
“老夫人！莫要再说了......”陆青山恨不能找个地缝去钻，他想反驳，却发现要说的话是那么苍白。
冯语馨不搭理他，看向穿军服的族人，“这次北蛮来犯，是趁人之危，国朝四分五裂，四处燃气狼烟。
我们效忠的不是朝廷，是身后的百姓，是我们身为军人的信念。
大敌当前又如何，我这个老婆子，愿意去见见血，去生死场上走一回！
不管你们是留下来守关，还是随大军出征，像陆氏先辈一样，挥舞战刀，让它痛饮蛮夷血。
让天下人看看，陆氏儿郎的血性，陆氏儿郎的本事！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杀蛮夷，杀蛮夷，痛饮蛮夷血！”陆氏将官振臂高呼！
冯语馨松了口气，谈判的筹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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