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去拳来,罡风阵阵,呼喝之声连成一片,厉拳两人倏来倏往间已拆了数十招不止。

    拳奴矮身歪头躲过一刀,眯眼瞧了个破绽,忙上前连垫两步,左手手肘直奔厉若海太阳大穴,厉若海听的闷风袭来,只把头一后仰,堪堪避过,你来我往间又是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剑奴看着场中二人身转腾挪,不分高低不由奇道:“六哥功夫当真如此了得?竟与厉少侠久斗不落下风!”

    刀奴道:“兵器乃手足延伸,拳交乃是千万武学的根基,由此可见厉少侠根基并如何牢固,应是机缘巧合遇到些奇遇习得这门精妙刀法。”

    刀奴说罢,一众只是微微点头,神色若有所思,不在言语。

    场中厉若海用刀脊荡开拳奴冲拳,正欲甩刀斜斩他脚踝,只见拳奴使了个「狮子滚绣球」收脚提膝,沉肘纳气,不等刀到早已避开。

    厉若海此一刀斩空,正是招残势老之际,只看拳奴双掌齐用,左掌拍出,右掌势若疾风跟上,左掌一抽回,又迅捷出手叠加在右掌之上。

    他这连环三掌乃是昔日于海边闻浪潮而悟,名曰「拍浪三叠」拳劲便如三个浪头一般,后浪推前浪,并劲而发,比之他先前单掌气力大了三倍不止!

    须臾之间,厉若海一招不查,正被这「拍浪三叠」击在左肋,霎时吃痛不过「啊呀」!一声倒飞五六步摔在地上。

    此一局,乃是拳奴胜!

    亭外一众英豪听罢或有扼腕叹息,或有为其加油打气,一些老侠客老前辈交头接耳,赞叹年纪轻轻竟能闯到拳奴这关,百余招才落败,实乃少年英才!

    亭外正议论纷纷,只听说书人情绪激动高声叫了句:“厉少侠又站起来了!”登时鸦雀无声,静待下文。

    厉若海一击吃痛,心中莫名起了一股杀意,压制良久,朝着拳奴一抱拳,声音沙哑道:“前辈功夫当真了的,小子这招「谪仙寻顶」还望前辈指教!”

    说罢两人相互施礼,礼毕,第二局霎时开始。

    厉若海双手持刀,左身正刀花,右身反刀花,脚踩淌泥步,正反刀花连成一片,那拳奴毕竟使的是一双肉拳,刀影岑岑,刃风阵阵,这又如何招架,指得不住退步闪躲。

    察觉刀势已起,功夫连成一片,厉若海左脸倏地向巽位一步,登时气旋扭转,改变轨迹,拳奴只见刀影若有若无,变幻无方,一时间惊的冷汗直流,心道:“若是一招一势的对质小心些虽不能胜却也不能落败,可如今这刀影一片却又如何攻的进去。”

    心念至此,拳奴面红耳赤,朝着厉若海一抱拳道:“厉少侠,在下学艺不精,此一局全是老夫输了!”说罢,一躬到地。

    厉若海闻言收了刀势,抱拳回礼道:“实是小子仗手中有兵刃趁人之危,并非前辈功力不计,投机取巧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于此两人各一胜负,只待第三场,一局定乾坤!

    第三场起,拳奴抢步栖身,左掌内蕴元气,自上而下直劈厉若海顶梁,当真有石破天惊的气势,厉若海就地一滚闪身躲避。

    再回头,厉若海看着拳奴眼中敬佩不已。

    原来刚刚拳奴拿石破天惊一的一掌,乃是力劈华山,甚是普通寻常,但凡学过皮毛拳脚的无人不晓无人不晓。

    可厉若海自知,刚才拳奴那一掌自己若不用对付齐怀出掌那般,定是万万不能抵挡!心里惊异赞叹却又感悟:如此看来,习武修内却是万万不假,到了圆融的境界就算再普通的招式都有惊天动地之威。

    见拳奴招惨势老,厉若海起身运刀横斩,刀刃直指胸腹。

    拳奴心道:“孺子可教也,对敌时也能随机应变,实乃不可多得之才,我何不让他一让?”

    本想放水,只听刀奴微咳一声,登时冷汗直流,心道:“我怎能对不起老掌门的嘱托!”

    当下刀奴也不向先前那般给厉若海喂招,只看他猛地后仰下腰使了个横担铁板桥躲过这刀,双拳朝地一撑,在石地上打出两个浅坑,身形就势一起,捏指成剑,直奔厉若海眉心!

    一旁七奴见此皆是一惊,刀奴轻声道:“是何缘由让六弟如此?”六奴皆摇头不语。

    厉若海看的真切,只觉拳奴那双指气势森然,便似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又如长枪大戟,黄沙千里之苍然。

    拳奴见厉若海愣在原地,心下一惊暗道:“厉少侠啊厉少侠,老掌门之命不可违啊!但愿这「破军劫指」你能躲的过。”

    说时迟,那是快,

    拳奴只看面前之人身形刹那一闪,闪罢再闪,霎时间只觉面前似有三五个厉若海,难分孰真孰假,只得指不改向直直前刺。

    见人指相交,七奴皆是一惊,唯有说书人与刀奴异口同声赞了句:“好精妙的身法!”

    亭外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出言追问,说书人哈哈一笑,一展纸扇道:“厉少侠施展奇门身法,躲过那拳奴毕生所学罢了,无甚,无甚!”

    殊不知,那步法之精妙又如何能用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拳奴招惨势老,刺了个空,心中又惊又恼又喜,不等他寻找厉若海,只听身后一年轻声音道:“小心了前辈!”

    七奴与说书人只见厉若海将手中一把死刀使的如龙似蛇,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如意,又如天女轻舞,收放自如。

    拳奴只觉不出十息,自己背臀两股竟遭不下十余击,最后一刀又正斩顶梁。

    转身看着那青年面带笑意,手中长刀却是反拿,刀脊朝外,当下心中悲喜交加,千言万语只做一句:“好一个「谪仙寻顶!」”

    说书人看那刀法也如痴如醉,一时间也忘了为亭外众人讲解,只是兀自赞叹道:“好刀法!好刀法!”

    亭外众人见此,心像猴挠一般痒痒,皆大喊大叫,表达心中不满……。

    拳奴罢,第四场乃是棍奴!

    棍奴虽年至不惑,却依旧生性跳脱活泼,二人上场一打照面,只看他并不像拳奴那般规规矩矩,抱拳施礼,反而拖着棍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直至厉若海身前,一揽他肩膀道:“小子,可算是轮到我跟你过招了,刚才看的我可是手痒的很!”

    说罢,棍奴又俯身压低声音道:“小子!我可跟老六那个死板过不一样,老子欣赏你,你只顾放马过来,老子保你赢了这关!”

    不等厉若海品过味来,棍奴已是一个跟头跃起,临落地时,手中齐眉棍往地上一撑,借反震之力又跃出数步,只这一跃一撑便可见其功力不弱。

    两人交手数招,厉若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贸然进攻,生怕中了他圈套又怕辜负人家一片好意,一时间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中刀法更是一片混乱,有如泼皮打架一般。

    棍奴随生性跳脱,却也不傻,只厉若海为难,轻叹一声,心道:“唉,我有意让着你,可你这孩子也忒死心眼儿了些!”

    一棍横扫,逼退厉若海罢,棍奴一端手中长棍高声喝道:“呔!小心了!”

    说罢脚踩梅花弄雪步,手中长棍忽左忽右直点厉若海前胸两股。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厉若海被压的心里苦恼,一时间却又无法破解,只得上下招架。

    棍奴高高跃起,手中长棍自上而下,使了一招力劈华山,这一招不同拳奴那般气势凶猛,却也是姿工潇洒大方,劲力更是刚中带柔,柔中有刚,武林高手毕生所盼望达到的棍术完美之境,竟在这一招显露无疑!

    亭外众群众中不乏用棍之人,听说书人讲罢兀自观想,在脑海中演练两趟,不知不觉间竟对棍术又有感悟,当下难言心中喜悦之情,高高的叫了一声:“好!”

    但见厉若海险中求胜,使了一招「按雪迎头」,于方寸间让过棍首,刀身顺棍而上,直逼落地棍奴。

    虽说枪棍一家,但枪棍毕竟不同,先前枪奴在此招下吃瘪,可棍奴却不会。

    只听他叫了声:“来的好!”

    手上功夫却不停,双臂膀一较力,也不见甚动作,但看那齐眉棍兀自颤抖震动,发出「嗡嗡」闷响。

    厉若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一震一崩,手中斩因险些脱手,连忙急退数步转了两转卸去劲气,暗道了句:“好险!”

    棍奴见他临机应变如此了得,心中欢喜,对阵正酣不愿停下,一抬手中长棍使了个「拦拿」,挺棍便打。

    二人连拆数招不分高低,只见棍奴手中一杆长棍首尾连打,时不时使一崩劲震开厉若海的长刀,但厉若海每一招却都慢了一步,任由棍奴先发,棍奴出一招,厉若海跟着递一招,也不知是由于他年轻力壮还是脚下云龙三折端的精妙无比,每一招都是后发先至,打的棍奴憋气窝火。

    二人又拆七八招,棍奴一扔手中长棍跳出战圈两手一叉腰高声嚷嚷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也不攻!兀自在那见招拆招,打的黏腻无比!叫人好生难受!”

    见厉若海讪笑,棍奴上前一猫腰捡起齐眉棍使了个棍花背在身后,左手一指厉若海道:“小子,也不要你破,但凡你能接我这一招,老子都算你赢!”

    说罢棍奴手中长棍连扫带出片片残影,只听他大喊一声到:“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音!”

    说罢也无甚花哨,朝着厉若海当头一棒!

    不知怎的,厉若海听道那箴言是只觉脑中一阵嗡鸣,却一闪而逝,正这时棍首已至,厉若海还似先前那般,抬刀一贴棍首,刀随棍走,一路卸力!

    不等招老势残,此一棍早已无甚威力。

    厉若海见棍奴似怒非怒,似急非急,知他此棍被破心中不是滋味,忙朝他抱拳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棍奴闻言不屑地「嗤」了一声,使了个棍花背在身后道:“老子还不至于输不起,道老子有一件事不明白,还得问问你。”

    厉若海一抱拳恭敬道:“请前辈明示。”

    棍奴道:“我这一棍本是从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紧时那罗王棍演变而来,我那一吼用的又是禅宗大金刚狮子吼,你是怎的破解的?”

    厉若海闻言便知先前头晕正是因为是狮子吼,当下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不瞒前辈,小子一身内功乃是佛门功法,前辈自然对小子造成不了甚影响。”

    顿了顿,厉若海道:“此一招名曰「上若随缘」讲究的是见招拆招。”

    棍奴闻言又「嗤」了一声,拖着棍子往一旁走。

    厉若海知他心中不悦,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棍奴身侧,一揽他肩膀低声道:“前辈稍等,打完了请你喝酒,管够!”

    棍奴闻言喜上眉梢,暗地里朝厉若海一伸大拇指而后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不枉老子给你喂招!

    棍罢鞭来。

    鞭奴年纪同棍奴相仿,却不似他那般跳脱,进场也只是抱拳施礼,中规中矩。

    鞭奴一亮手中太师双鞭自报家门道:“小友可看意义,老夫手中双鞭一黑一紫,紫硬黑软,一套鞭法十八路,又分七十二中变化!”

    厉若海闻言一抱拳道:“小子唐突,愿以双刀领教前辈高招”!说罢回头出窍,手中双刀一反一正,一前一后,只等鞭奴赐教。

    鞭奴手中双鞭软前硬后,摆开架势,双眼目光如炬,只听他一声爆喝,纵身挺出一鞭

    看他这一鞭,出势寻常,软绵无力,但鞭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鞭变两鞭,两鞭变四鞭,四鞭变八鞭。

    一旁气奴见状,不由得低声惊呼:「弱水三千」!知道须臾之间变回八成十六,继而十六做三十二,当下不由得心中为厉若海捏了一把汗!

    厉若海瞧的仔细,知道这鞭虽然变化的快,但其中多有软鞭做的虚招,当下起身跃起,「铮!铮!」便是两道刀罡斩出!

    缺见鞭奴招势不改,仅是身体一翻,仰面朝上,但听「当!当!」两声,厉若海所斩之刀罡被鞭奴尽数化解!

    说书人居高临下看的清楚,但见鞭奴铁马硬桥,虽是半躺,可手中鞭势不改凶猛灵动,每一鞭击出,甫到中途便已变了好几个方位,鞭法如此奇幻,当世难寻!

    再看厉若海,双刀虽无甚花哨,却也是后发先至,但出刀收刀之间却略显窒滞生涩,似乎刀法不熟一般。

    厉若海趁鞭奴翻身,忙将回头丢到一边,此刀虽中有八颗金珠,是实打实的宝刀利器,可临敌挥舞反而掌控不住,时常有脱手之感。

    见厉若海丢去斩因,鞭奴心中好笑,暗道:“我这弱水三千乃是三十年磨一剑,你这小娃娃又怎是对手!”

    心思至此,鞭奴有意展示整套鞭法,当下双鞭一拢,指东打西,虽是灵动,可每一鞭又势大力沉,厉若海每每与之相交都有斩因脱手之感。

    二人又拆百余招,厉若海攻不得退不得,心中烦闷,一时间狂意四起。

    只看他双眼眼白之上爬满猩红血丝,也不做甚抵挡,左肩硬接鞭奴一鞭。

    见那软鞭被阻的一滞,厉若海忙抓住间隙挺刀上前,左劈右砍,虽看起来无招无式,却每刀直指鞭奴要害,令他不得不防。

    二人倏来倏往,互斗三十余招,但见厉若海卖了个破绽诱那鞭奴来攻,手中斩因却背到身后,转身甩刀之际使了个怀中抱月,刀脊直磕鞭奴脑门。

    但听「当!」的一声脆响,却是鞭奴以鞭挡住刀脊,一拨一甩间便将斩因按到一旁!

    厉若海见刀被制住,鞭奴破绽百出,暗道一声:“破绽!”

    反观鞭奴,见厉若海胸腹大露,罩门大开也在心中叫了句:“破绽!”

    软鞭挥出未果,却闻铁掌已至!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鞭奴头朝后仰,顶门上好大一个巴掌印,又红又肿,鞭奴登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却又不能失了风度,只得面色不悦道:“你赢了!”

    厉若海闻言,强行压制心中无名凶意,一抱拳声音沙哑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此招名曰「弃雪折梅」”

    一旁棍奴闻言砸了咂嘴道:“弃雪折梅,啧啧,好没有诗情画意,我看不如叫迎头一击来的痛快,哈哈哈哈哈!”

    鞭奴闻言又怎听不出棍奴不满之意,只是碍于面子,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朝厉若海抱拳施礼退在一旁。

    第六关乃是索奴。

    但见索奴将手中流星锤抡起,直摇的那三两铁球「啪啦啦」做响。

    厉若海此时正沉浸在愤怒之中,朝那索奴抱拳一礼,声音沙哑的吼了一句:“请前辈赐教!”

    说罢也不等索奴出招,脚下云龙三折起,手中斩因怒斩风。

    二人十五六步之距三息便至,索奴瞧厉若海来势凶猛异常,心下一惊,只这一分神,那刀距自己脖颈已不到半尺。

    索奴就地一滚,手中流星锤顺势下扫,磕开厉若海这一刀,趁上招未残,忙递下招。

    厉若海见流星锤奔面而来,当下怒意更甚,真气暴动间已注满刀身。

    只一刀,未闻金属相交之脆响,但听「当!当!」两声,流星锤被一刀两半,掉在地上。

    索奴心中骇然,失了兵器自然无法再战只得认输。

    索奴归气奴至,因这气奴修习的乃是元气外放伤人的法门,换句话说这气奴是内功大乘的强者。自是对内力熟悉无比。

    此刻他与厉若海对峙,只感觉面前年轻人内力狂躁不稳,只道他是被鞭奴压得狠了,心有郁结。

    心念至此,气奴朝着厉若海一抱拳道:“小友,老夫年岁已大,手中又无兵刃,你便以刀罡击我,老夫化解,你我二人谁先无力,便算谁输可好?”

    厉若海闻言心中狂暴之意更胜,高声道:“请前辈赐教!”

    见气奴摆开架势,厉若海聚真气于斩因之上,飞身跃起,凌空连斩气奴三刀。

    三道刀罡一接触气奴所外放的元气发出「嗤嗤嗤」三声轻响。

    再看气奴,双眼一片骇然之色。

    不等他制止,只见厉若海又高高跃起,横身翻卷于半空。

    下一息,一道如同旋风般的刀罡攻向气奴!

    内力相交,气旋四起,激气烟尘一片。

    烟雾散尽,只见气奴上身衣袍片片破碎,在露出的肌肤之上,一道道细密小口外溢鲜血。

    此刻,厉若海双眼血红一片,仰天高声嘶吼罢,飞身朝气奴便是一刀。

    有道是:

    百转千回剑仙败,

    按雪迎头胜枪神。

    谪仙寻顶分拳圣,

    上善若缘退棍身。

    弃雪折梅斩鞭去,

    沧海一啸断索魂。

    无字刀意魔念起,

    待看刀奴救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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