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妇人闻听自己丈夫病势危重,反不似之前般悲痛,向同来的管家望了一眼,二人四目相顾,大有眉目传情之意。
片刻之后,胖妇人似觉众目睽睽之下,与那管家眉来眼去,甚是不妥,又是装腔作势,哭哭啼啼,但玉成见她锅盖一般的肥脸上,哪有一滴泪水。
胖妇人哭了一阵,抽抽噎噎的对姜聪全道:“大夫,我当家的可还有救?你、你可要想想办法吧!”
姜聪全沉吟一下,用手捻了几下稀疏的胡子,面露难色,说道:“这病棘手的很,恐怕得先用千年人参吊住元气,再慢慢来,或许能扭转乾坤,只是、这价格不菲,不知…?”
玉成瞧那病人双目微闭,神情委顿,面色却甚是红润,将被子掀在一边,烦渴的紧,口中连呼喝水。一副津液将尽的模样!
心想:“这人虽然病得不轻,但绝对未到无可救药的程度,看来这姜聪全又要故弄玄虚,骗人家的银子!”
胖妇人听了姜聪全所言,犹豫一下道:“这肯定能救活吗?”
姜聪全道:“这很难说,他病体垂危,说不定何时一口气上不来,那就……,不过请放心,我定会按您的意思,尽力而为!”
那管家将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大夫,我们不怕花银子,多用猛药,若是我家老爷天年将尽,一命呜呼,我们也绝不追究!”
他俩的这段话,意思再明白不过,那姜聪全见这二人关系暧昧,早已猜出他们的意思,因此暗示他俩,只要肯花银子,这病人的死活全由他们做主!
那管家一心想与胖妇人侵吞了人家家业,自然是想这病人越快死越好,这才舍出许多银子!
玉成起初以为姜聪全只不过想给人家开些补药,多赚些银子,没料到他为了一己私利,竟要害人性命!心想:“他这作为,比之那些绿林中的杀手也还不如,我若兰堂悬壶济世之地,岂容得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
走到那病人跟前,三指搭上脉门,只见他脉数洪大无力,身上热甚,四肢却是冰凉,俨然一副阴盛格阳之像!
所谓阴盛格阳,就是说病人阴寒内盛,逼迫浮阳外越,本来是阳虚证,却表现为阴虚的一种证候。
玉成诊过脉,已是成竹在胸,大声道:“这病人并非**虚耗,而是阴盛格阳,一副四逆汤便可起死回生,一钱银子足矣!”
说着将桌上那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推到管家面前!
那管家本来计获事足,正暗自怡悦,忽见玉成出来横插一脚,不禁大失所望,愣在当场。
姜聪全本想事成之后,再向那个管家索取些银子,见玉成出来搅局,也是怒气冲冲,疾言厉色道:“病人烦渴脉数,面色潮红,正是亡阴证的表现,你连这也不知道,还敢滥竽充数!”
玉成听他说自己滥竽充数,也是急了,说道:“亡阴者脉搏跳的快这是不假,但理应细而无力,汗出如油,可眼下病人脉象洪大,可四肢冰冷,姜师伯,这又作何解释?”
姜聪全被问了个哑口无言,他以前也常与皇甫英南辩论,那是他总是伶牙俐齿,百般狡辩!
皇甫英南虽然当仁不让,但韩浣梅总是在旁劝止,他虽说辨不过皇甫英南,但总是可以保住面子。
今日被玉成弄了个无言以对,自觉颜面扫地,当即恼羞成怒,将手中毛笔一摔,说道:“既然你这么高明,那这药方便由你开来罢!”转身走出诊室,坐到外面的椅子上。
玉成想那病人虽不是亡阴,但也是病势危急,当即提起笔来,开了一副四逆汤,说道:“阿顺叔,快去抓药,直接煎好服下!”
阿顺与常山都向姜聪全白了一眼,便去抓药了。
胖妇人剜了玉成一眼,板着面孔道:“你小小年纪,懂得甚么医术,若是我家老爷有个差错,我非得将你吿上公堂不可!”
玉成懒得与她计较,但想我决计不会让你的恶毒计策得逞!
不到半个时辰,早已煎好,阿顺与常山正要给病人喂下,却见那管家将桌上的银子收到怀中,说道:“你这般胡乱治法,我们一个铜板也不出!”
胖妇人道:“你这药八成是有毒的,我们,我们不治了!”跟着便呼唤门口候着的家丁,要将病人抬走,不想却是晚了,常山已将一碗药倒入病人口中!
常山瞪了妇人一眼,说道:“有病不治,我看你是想谋杀亲夫!”
其时法规虽不如现代周全,但谋杀亲夫却是重罪,是要凌迟处死的,胖妇人心中有短,闻言不禁一愣,过一会儿才道:“我是怕你这药里有毒!”
常山道:“有毒没毒,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过了一阵,病人脸上的红润渐渐消退,精神渐复,醒转过来,将身旁的被子盖在身上,对玉成道:“多谢救命之恩!”
看来众人方才的谈话他都是听见了的,只是没有力气,才一言未发!
玉成又开了几副温里药,说道:“不用客气,救死扶伤乃是我辈分内之事,你回去好好服药,用不了几天便可痊愈!”
家丁们抬着病人离去,胖妇人与管家跟在后面,满脸不悦之色。
到得下午,姜聪全便早早的回家去了,若兰堂又有几名病人来过,玉成一一辨证施治,到得天黑便早早睡了。
次日一早,忽听门前一阵嘈杂,昨天的胖妇人气势冲冲的走进若兰堂,指着家丁抬来的病人道:“你这药是怎么开的,快看看我家老爷,这下怕是不行了!”
跟着坐在椅子上鬼哭狼嚎起来。
玉成见担架上还是昨儿的病人,闭着眼神情委顿,不禁心下奇怪:“昨天明明好了,按理说只要服了温里药,应该没有大碍才对……!”
俯下身子,将三个指头搭在他的手腕之上,这下更是惊奇,心想怎么他这脉象怎么比昨日更加不堪!
他百思不解,问胖妇人道:“昨天开的药给他服了么?”
胖妇人哭腔道:“正是服了你的药,才会如此!”
玉成更是奇怪,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只见病人的症状依旧是阴盛格阳,心想莫非是温里药剂量不够……!
正在他犹豫之时,那病人微微睁眼,慢吞吞的抓住玉成的手,将一段个东西放在他的手中!
玉成只见是一截药材,已经煎煮的面目全非了,虽经仔细辨认,依旧看不出是什么,不过可以肯定,这药决计不在昨儿开的方中。
他偷眼向那妇人瞧了一下,见她双眼望着房顶,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趁她不备,将那截药材放入口中尝了一下,便已猜出这药材乃是当地常见的’穿山龙’!
心想她们定是没给病人服用温里药,而是用穿山龙煎了给他服下,这穿山龙微有小毒,病人本就身体虚弱,加上中毒,才会如此!
对胖妇人冷冷的道:“你们真是歹毒,竟然给他服用大剂量的穿山龙!”
胖妇人闻言大惊,说道:“你别血口喷人,这明明是你开的药,居然还敢诬陷于我,咱们公堂上见!”
语毕招呼家丁抬起病人,出门而去!
玉成急忙阻拦,说道:“这穿山龙并非什么剧毒,服用些甘草绿豆之类便可解毒,他现在病势垂危,你们这样抬来抬去的,只怕延误病情!”
胖妇人哪里肯听,让家丁强行抬着病人走了。
玉成虽然不怕对证公堂,但苦无证据,心想:“病人既能将煮过的穿山龙抓在手中,必定详知其中端的,我得想办法在公堂上将他救活!”
忙让阿顺捣碎甘草,蜜制成丸,又与常山抓出一副四逆汤,将药材各取一份捣碎,制成药丸,一切刚刚妥备,州衙的官差便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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