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人吵得够多了。
傅忱接了这个巴掌, 他没有说别的话,眸色暗沉如水,若是别人都不敢跟他对视。
他盯着怀乐看了一会, 怀乐这时候炸起来,跟条小犟牛脾气。
倒是傅忱掩了掩眸子,心里苦了又涩。给怀乐掩了掩被褥的边沿角。
“歇吧。”
没等怀乐的下文, 傅忱径直起身离了殿内, 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并没有走远, 落了台阶坐下, 一直守在殿外,背影孤寂发寒。
怀乐察觉不到肚子里头的动静, 她盖着被褥, 看着殿顶无声的落泪。
国局不稳的话, 很容易让人钻了空子,搞成内忧外患的局面。
西律在付祈安的治理下, 也算是井然有序, 接手过来很容易治理, 付祈安对外封了口西律皇帝对外说的是驾崩。
话虽如此,幌子打得倒是不错,里头断然传不出消息去, 但外头还是纷纷扬扬地传出来不少的闲话。
原因无他, 不是宫内走漏了消息传出去, 而是那天傅忱派出去数万的御林军去找人,人多起来,别人再怎么守口如瓶, 也避免不了有人在私底下暗暗揣测。
御林军大批地出动, 第二日就传出来帝王驾崩, 玢王落脚的地方的遭悍匪洗劫,死于非命。
惠沅皇后的儿子回来了,恰恰在这节骨眼上,巧合得太过分了些。
就有人说,这里头只怕是傅忱篡位夺权。
也有人说,傅忱是正统的西律皇帝血脉,也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何况,傅忱在南梁一方做大,两国由他来兼并,正好可以把虎视眈眈的北疆给压下去,没有战争,百姓也就没有了流离失所的潜在危险。
这是天下皆欢的事情。
西律皇帝驾崩之后的葬礼并没有大肆的操 办,傅忱打着国业百废待兴的旗号,置办的株钱都拨出去给长京城内的乞丐户,都给安了家,如此,这一举动还为傅忱博了不少民心。
简单地设了灵堂,棺材那些都是匆匆让人打造,请来超度的法师都没有认真叫上一日,出宫了,灵棺也没有在宫内留多久,就给抬了出去。
就这么下了葬,简陋得让人瞠目乍舌,付祈安知道傅忱是暗地里报复他不打算给西律皇帝最后的体面。
有一些朝官不满的,付祈安私下都给打点了,倒也没有闹出来什么事。
更有的是,前脚刚抬了人走,傅忱后脚就登基了。
他大手一挥,正式兼并了南梁和西律,改国号为律梁,两国的关隘全都打通,百姓可以走商贸易。
赦免天下,通天之下的洗心革面的罪犯全都给放了,唯独新后的儿子,下死令追杀,另外,怀乐的一众人等全都没有放出来。
付祈安都想不通的人是,傅忱居然这样大度,他竟然放了梁怀惔出来,还给他赏赐了一个四品文官的位置做。
付祈安捉摸不透,下了朝问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暗桩在心里默默答过,这都是为了小公主。
傅忱只答,“他可用。”
暗桩最明内情,本来陛下想了无数种极刑收拾他,全都为了小公主呗。
梁怀惔在路上时对小公主好,真就在小公主那里混成了哥哥。
小公主问他,“二哥哥怎么了。”她以身威胁,“你要是伤害二哥哥,就先把怀乐杀了吧,孩子没了,怀乐也不想活了”
她不再硬来,和傅忱对着刚,但殊不知这样的软绵绵的招数,对傅忱才有用。
她为别的男人留下的眼泪,一颗眼泪是一把刀,每一句为别的男人求情说的话,都像是抹在刀上的毒药。
那刀准确无误,戳到他的心口上。
说着说着,她眼泪又掉下来,傅忱面色没答话,见怀乐哭,心里更痛苦,垂在身侧的手抖得更厉害,他藏在宽袖底下。
暗桩观察到了,怀乐却没有发觉。
那晚不欢而散后,两人就冷战了。
不是双方冷战,怀乐单方面跟着傅忱冷战,傅忱天天往昭阳殿里头跑,舔着脸皮给怀乐寒嘘问暖。
傅忱平时话就少,要说怀乐话多,她从前在偏殿的时候,虽然结巴,并不是话少的人,她会对着每一个愿意和她说话的人交谈,也会对着鸟儿大树亭子说话。
而傅忱后来话多了,他说的话十句里九句都是关乎怀乐。
怀乐不理他了,他话也跟从前一样少。
大概是陛下对小公主的爱,深入骨髓,他批阅奏折时,暗桩在旁边侯着时,有时听到过几句傅忱的自言自语。
他微笑着对着虚无的地方笑,喊小公主的名字,“梁怀乐,跑慢点。”
“要摔了”
他甚至伸出手,要去接着嘴里说要摔倒的那个人。
他的眼神很空,但又像看着心爱之人那样满足。
暗桩觉得奇怪,定神在看的时候,傅忱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细看着没什么不妥。
后来好几次暗桩留神,都听到了。无一例外,都是关乎小公主的。
但小公主冷冰冰板着脸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傅忱每每碰壁,暗桩都觉得心酸得紧,陛下这龟王八当得真是太鳖了。
他真想多那个嘴,替他朝怀乐解释,最好两人冰释前嫌。
奈何只要暗桩表现出来一星半点,傅忱那冷眼刀子就往暗桩的脸上戳,暗桩只能把嘴闭得严严实实。
暗桩没法子,只能等着小公主慢慢发现,孩子还在,只是小公主清瘦,再加上孩子的月份又小,这一来二去,竟然一直都没发觉。
这些时日办完,过去了半个月。
私底下也问过太医了,太医里,皇后娘娘的肚子要起来,至少要到两个月之后。
两个月这还有得闹呢,只盼着别出什么差错了。
暗桩在心底叹息,已经进了殿内。
在里头哄怀乐喂鸡汤喝的傅唯禹,见着下朝回来的傅忱,以及在后头跟着的暗桩。
“皇兄。”
傅忱对她冷脸,到怀乐旁边倒是殷勤讨好。
“乐儿今天吃了什么?”
怀乐都不搭理他,只垂眸玩着傅唯禹给她编的小蚂蚱。
怀乐自己编了小兔子,小狐狸,胖娃娃。
傅唯禹答的话,“膳房炖的鸡汤。”
傅忱接过碗,“嗯。”
傅唯禹识趣退出去,她觉得傅忱越来越深不可测,在他身边,呼吸都要放得很轻。
她是私自回来,多年养的公主娇贵,开始还跑得快,后来受不了颠簸,悠悠赶马车过来的。
入宫的时候里头的遭污事情请了罪。
傅忱觉得她不听吩咐,等她说完,不耐烦挥手让人把她送回南梁。
傅唯禹也不是真心实意想求傅忱,她知道傅忱油盐不进,骨子里面惧内,要他动容,就得把怀乐给搬出来。
先往他面前跪,主要还是为了面子。
怕傅忱看出来问题。
转而扑腾一把跪到怀乐的面前,要抱住怀乐的裤腿。
“皇嫂。”
傅忱抬脚要踢她,傅唯禹连忙收了腿,只抱住怀乐脚上蹬着的那双鹿纹小靴。
“皇嫂,您一个人在宫内待着闷,能不能求了皇兄让唯禹留下,唯禹陪您说笑解闷。”
怀乐被她吓得,冷战以后第一次看向傅忱。
还没开口,傅忱要踢过来的脚老老实实就放下去了。
傅唯禹一看,有路子。
泪眼婆娑求得更厉害,怀乐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怀乐的沉默只针对傅忱,傅唯禹也没有开罪怀乐,之前在汴梁皇宫,还来哄怀乐开心。
这好归好,但叫她开口和傅忱说话,怀乐咬着下唇,一点都不想。
傅唯禹也没指望怀乐替她求情,话也是说给傅忱听的,证明留下来有用,果不其然傅忱真就让她留下了。
傅唯禹从暗桩那边探出来不少消息。
知道了来龙去脉,她也不敢说漏嘴,整日本分往昭阳殿跑,用力哄怀乐开心。
这边刚出来,又去膳房重新端了一蛊鸡汤去找梁怀惔。
傅唯禹觉得她好像天生欠这两兄妹似的,想到梁怀惔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子,真跟怀乐对着她哥的样子有得一拼。
可他还要更惨,她这头哄了妹妹还得去哄哥哥。
木筷刚戳进去的一块鸡肉,被她戳成鸡肉丝了,傅唯禹心里又气又委屈,半点都散不过去。
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人有意思,偏生人家连半只眼睛都落不到她身上。
怀乐专心致志编着手里的小玩意,是傅唯禹从前在宫里存放的玩意。
干草编的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物什,只胜在一个精巧。
傅唯禹起先带来的是小蚂蚱,怀乐看久了在殿内闲着没有事情坐,也不知道怎么的,小蚂蚱被她解开了,重新编成了小鸭子。
傅唯禹指着栩栩如生的小鸭子,惊呼,“皇嫂的手好精巧!”
后来傅唯禹带来了更多的干草,怀乐编了更多的小玩意,堆满了殿内。
有小乌龟、小狐狸、小兔子、胖娃娃、小蜻蜓,红灯笼,甚至于那蚂蚱比傅唯禹最开始带来的都还要惟妙惟俏。
傅忱见过傅唯禹腰间也有悬挂着一些小玩意,他看着桌面上堆满的小玩意。
眼底一片柔软,跟怀乐讨要。
“乐儿真厉害,能编这么多的小玩意,能不能送给我一只?”
怀乐没有看他,她伸手把桌上的东西往自己身边扒了扒,离傅忱更远,这就是不给他的意思了。
傅忱只笑,他也没犯规矩,只盯着怀乐手里新编的东西,看起来,是个小萝卜。
傅忱看了看旁边的精致玩意,见到有小狐狸,胖娃娃。
傅忱想起来之前在偏殿,怀乐为了哄他吃药,就说给他编小狐狸和胖娃娃,还有小兔子。
傅忱仍然恭维,“乐儿编得真好看。”
他很想要一只,但是不敢,怀乐编得实在太多了,有几只掉到了一旁的罅隙里。
傅忱弯下腰来捡,他腰侧系得玉佩撞到了塌沿,出了一声清脆的响。
怀乐朝声源看过去,不止看到了玉佩,更看到了那褪色陈旧的平安穗。
它实在是太旧了,挂在傅忱的腰间跟他的滚了金丝边的衣袍比,用料很穷酸,只是那穗子的样子好看。
他一直都没有丢,系在腰间,系得紧紧的。
“”
怀乐很快收回了视线,赌气不往那边看,正巧错过了,傅忱将她编的一只小乌龟卷到掌心藏到衣袖里。
只藏了一只,别的都放在怀乐划出来的她自己堆放的领地里。
傅忱叫暗桩跟着进来是有目的。
其实暗桩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傅忱吩咐他要跟着进来。
他跪在地上,听到傅忱跟怀乐说以后要把他拨到怀乐身边伺候的时候,他和怀乐的动作都停了。
“陛下?”
他很早就跟在傅忱身边了,保护傅忱的安危,听从傅忱的吩咐替傅忱做事。
这许多年,就像是傅忱的左膀右臂,傅忱的影子。
他刚跟傅忱的时候,傅忱也说日后他只用听傅忱一个人,别的人一律说什么,他都不用听不用管,傅忱是他唯一的主人。
可现在,傅忱为什么突然把他拨到了怀乐的身边呢,担心小公主走掉吗?眼下陛下看得那么严,宫内宫外,压根就没有人能够将她带走。
暗桩觉得很奇怪,很怪异,他看着傅忱的脸色,他的神色平静无常。
可是暗桩无端觉得底下酝酿着不为人知的东西,他的心里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你对朕的决断有异议?”
暗桩垂下头,“属下不敢。”
“日后 你就跟在乐儿的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出了一点差错,朕惟你是问。”
暗桩点头,“是。”
听到保护,暗桩下意识想到了怀乐的肚子,小公主如今怀着身孕。
陛下是怕出事,所以把他拨过来到小公主的身边伺候,毕竟他是陛下身边很久的人,陛下对他信任,故而委以重任。
能出什么事,陛下的语气不是好好的吗,许是他多虑了吧。
小公主和陛下的爱恨情仇,他这个旁观者见得最多,也跟着多愁善感起来。
怀乐手里的小玩意编不下去了,她压根不知道内情,傅忱对她的保护,也就变成了监视。
他是觉得孩子没有了,怀乐寻短见,所以让人来监视她。
他是把怀乐当成犯人看管起来,这座宫殿瞬间就成了困住怀乐的囚 笼。
孩子没有了 ,怀乐下半辈子或许就在这里终止了吧。
什么都做不了,傅忱每日跟怀乐说很多好话,外头的见闻,或是他白日里头做了什么。
怀乐听了,怕他又骗怀乐,半信半疑。
与其每日辨别傅忱话里的真假,傅忱索性全都当成了假。
怀乐气得胸腔起伏,背对着傅忱,从他那看过去,能看到她鼓起来的腮帮子。
知道她生气了。
傅忱不知道从何解释,如果要是问怀乐的意见,她肯定不愿。
这人是肯定要拨到她身边,除了保护之外,更 傅忱抖了抖他的衣袖,里面密集藏了很多他自己划起来的伤痕。
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了。
他垂下了眼睫。
暗桩是他的心腹,他最信任的人。
傅忱扯开话题,跟怀乐问道,“他跟了我许多年,一直都没有名字,为了日后好叫他做事,乐儿给他起个名字如何?”
暗桩只是死士的代号,并不是名字,他们是活在暗处的人。
赐名是无上的殊荣,傅忱看向怀乐,暗桩立刻懂了。
跪朝怀乐那边,双手叠交于额前,“属下恳求娘娘赐名。”
怀乐顿了手里的动作,良久手垂到了膝上,她的掌心翻过来。
指腹本就娇嫩,那草晒干了,再怎么软,边沿也有毛毛刺,有一些刮到了她的指腹,就破了皮,不重就是很多。
傅忱从腰间取出来药膏,没问怀乐,径直拉过来她的手,给她上药。
怀乐挣了,傅忱带着点央求,“乐儿,让我帮你上上药好不好,留了伤疤就不好看了。”
手心也确实有些疼,怀乐让就让了。
暗桩一直跪着,为了不留在这里打扰傅忱和怀乐,他又重复了一遍请求赐名的话。
这个名字要是真的赐下去。
就以为怀乐接受了暗桩在她的身边监视,但其实接不接受,也不是怀乐能够左右的。
怀乐经常听到傅忱使唤暗桩,却从来没有听到傅忱叫他的名字,因此,原来不是不叫名字,而是没有名字。
要是跟在身边,不知道叫什么也的确不方便,怀乐心里憋屈,想出气,眼珠子一转,并没有认真地给暗桩起名字。
她小嘴皮子一翻,“我并没有给人起过名字,想不出什么出彩又好记的名字,嗯 ”
怀乐认真给暗桩想名字的样子,叫傅忱心里吃味。
他这醋味下一秒就变成苦味的黄连了。
因为怀乐给暗桩赐的名字叫,“傅忱是个小王八傅忱生不出孩子。”
暗桩听见名字,心里一咯噔,小公主这膈应人还真是敲打误撞膈应到了点子上了。
这都叫什么事情啊。
傅忱凝滞,很快就正了神。
“陛下名讳掺合其中,属下万万不敢受。”
没等怀乐开口,傅忱就已经接了话头带过去。
“傅忱是个小王八傅忱生不出孩子。”
“长是长了点,但也是很好的名字,朗朗上口很好记,主要是寓意好。”
傅忱的眼睛温润,里头似有泪花,眼尾绯红,“好名字。”
“陛下 ”
暗桩替傅忱难过。
傅忱却不以为意,“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吧。”
怀乐避开傅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也想哭。
那只大掌揉了揉怀乐的头顶,药膏的味道弥漫在周围,极其宠溺的一声叹息。
”无妨,乐儿喜欢,开心就好。”
傅唯禹带去给梁怀惔的鸡汤都凉了,也没有见他喝一口,上头浓浓的鸡油全都给凝固了,但摸着蛊的壁沿,还是温热的。
梁怀惔一直都没有动。
他在翻阅手上的经卷,傅忱还真是会算计,毁掉了他的兵符,把南梁和西律合并了。
直接来个以大权势压人,把他手底下带过来的人马,全都给收了,就连派去北疆和西域的人。
都成了傅忱在那边的监察,这还是他当朝宣布的,气得梁怀惔当场牙痒痒。
还给他塞了个文官做,文官做通头,没有兵马,单凭一人之力,压根都翻不出什么天,傅忱打的什么主意,梁怀惔自然明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些日子,傅忱并没有束缚着他,可能是国丧和登基的事情让他忙得松懈了。
梁怀惔已经跟外面的起央追通了信。
不仅如此,那柏清珩和梁怀砚就借着这次的整顿,趁着两国的融合流动,迅速带了人马过来安营扎寨。
梁怀砚要跟梁怀惔结盟。
梁怀惔一直没有给个准信,他所图的从来都不是天下,只是想要救好阿囡的忘症。
做了文官能够自由地进入藏书,梁怀惔一直在翻书找,想看看除了傅忱之外的心头肉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救治阿囡。
“这鸡是精养出来的,配着益气补血的药材,熬出来的汤特别鲜,好闻不算,还特别的好喝。”
“你就尝一口嘛。”
傅唯禹一直在梁怀惔周围打转转,周围的官侍全都走开了,给傅唯禹腾位置。
有戏也不敢看,当初私底下就有人揣测,为什么南梁的人,傅忱独独留了一个梁怀惔,还赏了一个正四品的官位给做。
敢□□情的关隘出在这里,是为了给公主择驸马爷。
正巧人都走开了,傅唯禹也不担心被人听见,她凑到梁怀惔面前跟他讲,“你就不想知道你妹妹有关的消息吗?”
傅唯禹在那边探得了,原来梁怀惔口中的阿囡就是怀乐啊。
皇嫂实在对不住了,如果不借怀乐来说,傅唯禹真觉得一辈子都不能让梁怀惔跟她说走开,让开,烦不烦,拒绝以外的话。
虽然说是无耻了点,但特别有效。
梁怀惔果然上钩了,主动朝她凑近,“你知道?”
离得近了,闻到了男子的气息,傅唯禹的心砰砰跳。
“我、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得可多了。”
梁怀惔目光沉沉看着她,让她讲。
她指着鸡汤,“你要是想知道有关你妹妹的消息,就把鸡汤喝了,你们这官院离膳房有十万八千里远,我端了一路,手都酸了,总不能让我的辛苦白费了吧。”
“喝了它,我就告诉你。”
梁怀惔看向鸡汤,傅唯禹立马起誓,“我绝对没有下毒,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要你喝了,我保证把我知道的所有有关你妹妹的消息都告诉你。”
本来傅唯禹还想卖关子,跟他谈条件,她想每天都来,梁怀惔喝一蛊鸡汤,每天告诉他有关怀乐的一条消息。
梁怀惔急切,傅唯禹也不敢真的和他卖关子,掉他的胃口,万一把他惹急了,反而招了厌恶,这就不好了。
梁怀惔果然一口气把鸡汤都给喝了,里头的鸡肉他都没有嚼,直接合着汤干吞。
傅唯禹掏出帕子说给他擦擦嘴。
梁怀惔避开,“可以说了吧。”
傅唯禹讪笑着,捏着帕子的手收了回去,“自然自然。”
“你想知道什么?”
梁怀惔,“所有你知道的。”
“好。”
“但是我还有个条件。”
梁怀惔不耐烦了,抱臂冷笑,“你在逗我玩?又想骗我。”
傅唯禹急急表态,“我哪有。”
“还不讲。”
“我这不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捋头说起来嘛。”
“你先别急,你知道你妹妹怀孕了吗?”
梁怀惔迟疑了一会,他才点头,“知道。”
“那你一定不知道,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皇兄的。”
怎么可能,除了傅忱那厮,阿囡不会有别人的,梁怀惔站直身子,捏了拳头,“他不认?污蔑阿囡怀的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不是,这是你妹妹,也就是我的皇嫂自己说的,她说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是我皇兄的。”
“然后你猜我皇兄怎么着。”
“他信了?”傅忱这么愚蠢?
傅唯禹点头,“信了。”
梁怀惔只担心,“他流了阿囡的孩子?!”
“你别这么激动,你听我跟你说完。”
傅唯禹这次说话没有再打顿了,一口气把她从暗桩哪里得到的所有全都告诉了梁怀惔。
梁怀惔听完很沉默,“”
傅忱为什么这么做?他居然喝了男人喝的避子汤。
他去追阿囡,他对阿囡?
是真的?
傅唯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算是明白了,要让她跟梁怀惔的关系有所进步,首先就得把梁怀惔和他哥的结冰的关系给打通啊。
唯一的突破点也只有怀乐了。
要让梁怀惔相信,她哥对怀乐是真心的,非她不可,也为她做了很多。
“这比如空置后宫,每日都亲自给她做吃的,擦脸绾发,我皇兄是什么都帮她做的,从不假手于人,你想想,我皇兄那可是一国之君,拉下来脸做这些,这还不说明,他是真的很爱皇嫂了呀。”
“所以,呵呵呵我觉得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
“你不知道我皇兄原本是多恨你,我听人说刑部原本是想要将你大卸八块的,但是嫂子跟我皇兄求了情,你看,你不仅命保住了,这还得了官位,还是个不低的官位,能让我皇兄圣心转圜,这得多大的面子,多喜欢才能一再退让,足以说明真心了吧。”
他的官位,竟然是阿囡跟着傅忱示弱得来的吗?他原以为傅忱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收拾他。
到底是不是真的?
梁怀惔进了宫,自从宫内流出傅忱带了在南梁娶的皇后过来后,梁怀惔心惊那是不是阿囡,也跟同僚私底下打探过消息。
起央追早给梁怀惔传了信,告知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囡丢了,傅忱也有派人去找。
那会子,傅忱手底下的人火速来报,说是阿囡丢了,傅忱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在外头各种吼骂,又自己去追。
已经让梁怀惔察觉出来了一点点猫腻。
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只听说丁点消息,梁怀惔到底还是心惊,他去探,没探出来,究竟是不是阿囡。
傅唯禹进来的时候,梁怀惔已经在她的腰间看到了挂着的小玩意。
那手工编织的,特别的精巧,别人压根就做不出来,梁怀惔一看就知道,是阿囡做的。
这说明她在宫里了。
傅唯禹和盘托出后,梁怀惔心里有一计,这一计要赌,用傅忱对阿囡的感情去赌。
他把昔年所有的事情都告知给傅忱。
看他愿不愿意剥开他的心头血去救阿囡?
如果要是真情实意,剥开一点心头肉,自然是愿意的,这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最重要的那一点,剥开心头血的时候,傅忱要够疯的,梁怀惔看着他弑父手上可是半点不手软,样子恐怖,他的状态绝对是可以了。
若是取了心头血,他死了。
死就死了,死了正好,省得缠着阿囡。
傅忱死了,皆大欢喜。
事到如今,这个计划一在脑子里成了形状,梁怀惔思前想后,最终觉得可行。
如果失败了,他就走第二条路,跟梁怀砚结盟,捣毁傅忱的根基,直接硬来。
“你说的,我怎么知道可信不可信。”,梁怀惔很纠结的样子讲道。
“当然可信。”傅唯禹见自己的口舌没有白费,更加说了很多傅忱为怀乐做的事情。
“我皇兄并没有霸王硬上弓,都是三书六礼聘了皇嫂回来。”
傅唯禹扳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亲自遣散了后宫的人,亲自给她缝的嫁衣,我们西律这头,新人自己裁新衣,新人就会得到美好的祝福,皇兄一个大男人碰了针线不说,还去你们南梁求姻缘的庙里,跪了一宿,求了婚书。”
“不仅如此,你妹妹我皇嫂她之前在南梁不是没有靠山吗?我皇兄怕南梁的人看轻她,用计算了南梁文武百官之首的镖旗和宰辅,捏着他们的小把柄,让他们给皇嫂当母家,做后盾。”
傅唯禹也知道,可能梁怀惔在介意什么,她说到了柏家,把来龙去脉都给梁怀惔讲了一遍。
“你说说嘛,那个男人能忍得了,自己的女人跟人私奔对吧。”
“我皇兄本来就小气,他很记仇的。”
“这恰恰证明他在乎皇嫂,柏家咎由自取,事情不能算在他头上了啊。”
梁怀惔听完更沉默了。
他心里为阿囡算计傅忱心头血的计划把握更深了,但又不免担忧,若是将来傅忱死了,阿囡知道这些事情
那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梁怀惔一直不说话,傅唯禹伸手到他眼皮子底下晃。
梁怀惔闭了闭眼,“劳烦你去跟你的皇兄说一声。”
“说我要见他,他想知道的事情,如今都可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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