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忱的杀招以雷霆之势,  他是打算如同跳梁小丑被他鞭打,让众多人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惨样。

    傅忱素来不是爱面子的人,这回他刻意带着怀乐来,  还想让她看看,  他有能力了,  过往欺负他的人都被他挨个挨个收拾了。

    他不想在怀乐的印象当中,他一直都是懦弱无能是被人踩在脚下的人。

    梁怀惔到底是磨练出来的人,傅忱知道他有风骨,  他不屑对女人下狠手,  所以他才会带着怀乐出宫。

    谁知道今天晚上梁怀惔为了活命,  竟然将剑对准马车。

    傅忱改主意了,  他要让梁怀惔血溅当场。

    敢对他的乐儿下手!

    找死!

    久久本来就腿短,马车的台阶已经收了起来,  单下来还是挺高的,  怀乐上马车时,是傅忱拦腰给她抱上去。

    眼看着久久就要被摔死了,傅忱侧眼瞟见,他瞳孔一缩,  疾风般的剑凝了,他没有犹豫收了过来,  伸手去捞掉在半空的久久。

    他的手臂瞬间暴露在梁怀惔的视眼当中,  这才是真正的大好时机,梁怀惔顺势而上冷笑,他的剑刃直刺入傅忱的手臂。

    傅忱下手毫不留情,  梁怀惔更加不留情。

    烟城月是名剑,  锋利的程度自然不必说,  傅忱的衣袍是上好的料子,  云线密织成的。

    别说下雨沾不湿透,便是普通的刀剑都难以砍破,堪能当成一件软甲使用。

    烟城月破了衣袍,直刺入傅忱的臂膀。

    梁怀惔算计得逞,面露笑意,他手上更加用力,剑刺入得更加深,傅忱闷哼往后躲避,他手上的剑掉了,傅忱把久久放入马车。

    以宽厚的肩膀挡在马车门口。

    暗桩见傅忱受伤,大呼一声,“陛下!”

    怀乐快要踏出马车,掀开帘子的那只手生生被这呐喊声叫住。

    使力一脚踢翻面前和他对战的人,飞身到傅忱的面前。

    暗桩衷心护住,扬剑攻向梁怀惔。

    梁怀惔没有脱手松开烟城月,反而将剑柄往上仰起,生生挑飞傅忱手臂上的一块滚连着碎肉的衣料。

    殷红的血液顺着傅忱的手臂流下来。

    滴滴答答,很快积了一小滩血。

    暗桩和梁怀惔厮杀到了一起,暗桩是傅忱手把手教出来的死士,他的手段和傅忱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怀惔刚刚和傅忱对战,体力去了大半,已经不敌,他被打得频频后退。

    算着时辰如果没有出意外,近卫这时候肯定已经带着三军过来了。

    拖延时辰没有拖得太久,傅忱虽然受伤了,但他底下的人疯狂进行反扑,此时不走的话,他死伤过半的人,必然要所剩无几。

    梁怀惔堪堪化解暗桩飞刺过来的一个杀招。

    他往后飞退。

    当下朝左右的人冷喝道,“撤退!”

    周围的人得令,掩护着梁怀惔撤退逃窜,暗桩没有亲自去追,他返回查看傅忱的伤势,拨了一堆人手去追赶梁怀惔。

    傅忱扶着受伤的手臂,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别追了,叫人回来。”

    “陛下?”暗桩扶住他。

    傅忱嘴唇微动,手臂疼得钻心,看着梁怀惔的那把配剑。

    是烟城月。

    原先看第一眼,只觉得有些许眼熟,他并没有细看。

    刚刚傅忱吃了一剑,他低眼,凑近就察觉到了。

    是烟城月,西律的剑。

    他如何拿到的烟城月?

    西律剑炉被宣武帝捣毁的时候,梁怀惔才多大,他那时候就去过西律了?

    傅忱止不住地皱眉,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暗桩觉得是好时机,“陛下,梁怀惔体力快要被透支了,只要我们的人追上去,很快就能把他拿下,若是让他跑脱,只怕再拿抓捕。”

    傅忱摇头,“梁怀惔此去与三军会和,后去追赶的人必定有去无回,让他们回来,别叫我们的人白白送命。”

    暗桩思索应是,将人召回。

    傅忱下命令,“回宫。”

    刚刚暗桩只是怪叫一声,傅忱害怕手上的伤吓到怀乐,就没有上马车。

    他压抑着声气,柔柔道,“乐儿,我们回去了。”

    怀乐抱着久久,她抚摸着久久的背,久久通体雪白,它的绒毛上沾了血迹。

    刚刚是傅忱把它递进来的。

    他受伤了?

    是为了保护久久才受伤的吗?怀乐记得傅忱是不喜欢小动物的。

    明明刚刚喝二哥哥说话对骂时,还那么有底气,怀乐听着三言两语,都能感知到傅忱语气里的胜券在握和胸有成竹。

    怀乐还听到了扬鞭过去的声音,怀乐太熟悉扬鞭的声音,她听过好多遍。

    原来是听这个戏的意思。

    可是怀乐好难过,从前傅忱被鞭打她难过,不知道为什么鞭子扬向二哥哥时,怀乐的心里也好难过。

    莫名的难过。

    前者的难过,怀乐还能想得通,可二哥哥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

    怀乐和二哥哥不过只有一面之缘。

    真的好奇怪,什么都奇怪,怀乐之前还梦到他,是在梦里,是因为那个怪诞的梦吗,在梦里,二哥哥是怀乐的亲生哥哥。

    所以怀乐下意识把他当成了亲哥哥,不希望他受伤。

    很快进了宫,傅忱骑马回来,回宫的这一段路程,怕路上马车颠簸,颠簸到怀乐,也是慢吞吞回来。

    他在马背上就自己撕了半截衣角料,自己缠上受伤的手臂。

    暗桩要出声提醒,这样做会让伤势加重,傅忱冷眼,无声让他闭嘴,是怕吓到怀乐。

    终于到了奉先殿。

    傅忱撩开帘子,“乐儿,到了。”

    他系了同色系的披风,脸色如常,怀乐看不出来他究竟伤到哪里了,只是傅忱伸手要抱怀乐下马车的时候,怀乐注意到他的手臂缠着很厚很厚的衣料。

    是从衣角边撕下来的料子,玄白色。

    “看什么?乐儿。”

    怀乐疑心,她抱着久久,久久毛发上沾染的血迹,已经被怀乐给擦干净了。

    “我……自己下来吧。”

    傅忱勾唇,他还调笑,“马车高死了,待会摔到乐儿,我心疼。”

    确实挺高的,赶的战马,这马比一般的马都要高大,所以几乎是到傅忱腰的距离。

    “来。”

    怀乐面露怀疑,手臂还是虚虚搭上了傅忱的手,正好是他裹了的那只手。

    傅忱长臂一卷,他拦腰把快乐抱下来。

    稳稳当当抱着怀乐进了奉先殿。

    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养得好,怀乐比之前胖了很多,脸上更有血色不讲,就连她脸上也圆了,腰身紧了,前头后天都更圆了。

    饶是如此,在傅忱宽厚结实的臂弯怀里,她还是娇娇小小的一只。

    怀乐居高临下,两只手在他的肩膀,她看到傅忱束发的白玉冠。

    再往下,他充当纱布裹着手臂裹得很厚的玄衣料子,已经被浸了星星点点的红。

    怀乐惊讶张大了嘴,他他真的受伤了。

    愣神的功夫,傅忱已经进了奉先殿。

    他把怀乐放下,半跪下来给她褪了靴袜,换上能拖的软靴,又命人拿来了水,给她净手擦脸。

    做完这些,怀乐舒舒服服坐好。

    他的手臂上冒出来的血更多了。

    外人看着触目惊心,傅忱浑然不觉,仿佛伤到的不是他的手臂。

    傅忱半蹲在怀乐的面前,“乐儿,今天想吃什么夜间小食?”

    怀乐之前并没有吃夜食的习惯,都是叫傅忱给惯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会做很多的小食。

    那些小食看着赏心悦目,闻起来更是让人胃口大开,怀乐能吃很多。

    起先的时候怀乐受宠若惊,几日下来,怀乐渐渐地有些习惯了,习惯傅忱对她的好,处处都伺候着怀乐。

    逆来顺受,也安然的享受。

    若是在昨天,怀乐或许会说她想吃什么。

    今天怀乐咬了咬唇,看着他的脸,指着他的手臂,小声,“你受伤了。”

    傅忱被提醒了,才想起来他的手臂。

    “这啊,小伤,没事的。”

    傅忱拉着披风,遮住了冒血的手臂,“出血太多,吓到乐儿了,待会我去收拾。”

    怀乐摇头,傅忱摸摸她的脸,滑滑的,手感特别地好。

    “遮起来了,不管它,我去给你做些小食,吃了乐儿就睡觉,想吃什么,告诉我。”

    怀乐拉住他,“今日不吃了,叫太医来看看吧。”

    她的手做了一个包扎的动作。

    “上药。”

    这么久了,傅忱抬起脸,似笑非笑,目光在怀乐的脸上环视了很久,面前这张白嫩的小脸上。

    有着惊恐,有着不安,有着担忧。

    担忧。

    他的梁怀乐终于知道担忧他了,成亲半个月了,终于对他上心了吗?

    柏家的人全都落网了,只有柏清珩被人救走了,傅忱的人倾巢而出都没有找到他的丝豪踪迹。

    傅忱很担心,怀乐担心他了,会为他心疼,是不是要回到以前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柏清珩出现,她不会跟柏清珩走了

    傅忱的眼底终于有些真实的笑意,笑漾在他本就俊美的脸上,更添几分迷人。

    “乐儿是担心我吗?”

    怀乐没有正面回答,她反问傅忱,“你是为了保护久久受的伤吗?”

    傅忱低嗯,“是。”

    怀乐接着问,“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傅忱给她捏捏手腕。

    “为什么救久久?”

    一只小畜生而已,傅忱并没有什么菩萨的心肠,在危急关头,撒手去救它,几乎没有犹豫。

    只是因为,这只微不足道的小畜生,是梁怀乐的,如果这只小畜生死了,像当初的十七一样。

    她肯定又要哭了。

    傅忱舍不得再看梁怀乐哭,所以他会好好保护这只兔子,哪怕当时他的手臂废了。

    “因为乐儿在乎它啊,所以它在我眼里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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