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绫坊的事儿还是被云氏知晓了,不过并非是宁簌亲口相告。
绢绫坊在京都名气之盛,陡然被查封,难免引来口舌,便是宁府内也不例外。
从府内几个丫鬟口中听来闲碎的言词时,云氏一改平日里对下人温声的态度,当即重罚了这几个敢妄议主子的奴才。
“到底是我平日里太过宽松了些,竟叫你们在正屋门前便敢如此胆大!”
云氏冷下一张脸,瞧着甚是唬人。她往日里是个性子温吞不打紧的,即便是底下人不慎端了热茶水来,烫着了她的手,云氏也要先宽抚着人说无妨。
这是宁家上上下下的奴仆们,头一次见她发这般大的脾气。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犯了口舌之错的那几个侍女连连跪倒在地,哭声一片。
被聚起来听着训话的其他奴仆们,皆是怯怯地低着脑袋,不敢说求情的话,生怕触了云氏的霉头。
管家钟叔看着这跪了一地的婢子,心下一叹,却还是劝声道:“夫人,消消气……您何必同她们这些奴才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姑娘该要心疼了……”
“她心疼?”
闻言,云氏就是一声冷冷的笑,宁簌刚被听到一耳朵消息的夏芝匆匆拉过来时,便听着了她阿娘这么一番话:“若真是心疼我这个做娘的,为何人人都知晓了绢绫坊出事,偏生就我如傻子一般蒙在鼓里?难道什么大事小事的都要哄骗我一辈子?”
“把这些多嘴多舌的奴才都发卖了去!越快越好!”
最后一句话,云氏显然是真的气得狠了,宁簌一时都有些琢磨不透她阿娘到底是真气了,还是只是说说罢了。
“阿娘……”
见钟叔真的要带那些侍女下去,宁簌忙出来阻拦,示意钟叔暂且莫要动手,她才去劝那别开了头去的妇人:“簌簌竟不知阿娘会生这么大的火气了?”
哪料,她这句话犹如火中添柴,令云氏登时更恼了些:“难道我还气不得了么?”
宁簌眼见她气得竟都忘了掉泪珠子,心头暗道不妙,她忙赔不是:“是是是……一切都是簌簌的错,阿娘莫要再气再恼了。”
“方才阿娘说我的话都有理,只有一点不对。”
云氏听了这话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宁簌很快便接了下去:“若是阿娘真因着我欺瞒之故而气坏了身子,这些说闲言碎语的奴才便是死千万次也不为过。”
“钟叔,先每人领三十大板,若是撑不过死了便随处找个地儿埋了,若是还活着便给足了这个月的月钱,依着我阿娘说的,把人都赶出去了罢。”
宁簌瞥了眼底下已经脸色白成纸一般模样的几人,特意抬高了声音这般说道。
云氏显然也被宁簌这话给吓住了,她面上的愤懑渐渐皲裂,在瞧见了侍女们恐惧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后,她信以为真宁簌真的要这般做。
“够了簌簌。”
云氏原本因愤怒而僵持不下的态度终于和软,她到底是性子柔软的,从来是不愿意瞧见与做这种打杀奴才的事儿。
见不得那些侍女吓得快要晕厥过去,却在宁簌跟前怯怕得一声抽噎都不敢出。云氏皱了皱眉,开口劝人:“到底只是犯了些口舌的过错,三十板子过重了些。”
宁簌那话自然是刻意说与她听的,她便是要她阿娘出声给这些侍女求情。
再度瞥了眼这些婢子,宁簌很快便接上云氏的话头,话自是对着所有的奴仆说的:“都可听见了?”
“今日是夫人不忍心瞧见血腥,你们又是初犯,这才免了这罚的三十板子。”
听着那三十板子被免去的话,跪着的几人面色终于好转,宁簌的话也同样一转:“不过,若是再令我听见府里有这般爱嘴碎乱说话的人,下回,便直接直绝在我跟前算了,免得还要我多费口舌来赏你们板子。钟叔,你也可记下了?”
宁簌定定地看着管家钟叔:“方才这些婢子过错确然,可钟叔为何还在一而再地偏袒?”
“在这府内,我阿娘同样是说一不二的主子,什么事儿自也得紧着她的话来办!都可听清楚了?”
被点名的钟叔擦了擦满额的汗,连不迭地道:“是、是……姑娘……”
宁簌这般姿态,自是令府中奴仆们无一不备惕,一众人齐齐应了声“是”。
“你随我来。”
云氏没好气地看宁簌一眼,她自己的女儿她自己知晓,这般在她出声要发卖侍女后说惩罚太轻,又是打板子要死要活的,无非就是借这事儿整顿下人。
云氏屏退了伺候她的绵绵,两人入了房内,坐在椅上,云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罢,为何瞒着我?”
宁簌瞧了瞧她,看着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模样,该是方才……
“有什么话直接说什么,何必在心里头嘀咕着?”云氏的话直接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宁簌的悄悄腹诽。
宁簌忙不迭地抬起头来,脸上早已换上了讨好的笑,她甜甜地喊道:“阿娘……”
“来喝杯茶,去去火气。”
宁簌捧着桌上的茶盏,乖巧地凑到云氏跟前,云氏则冷哼一声:“平日里倒不见你这般献殷勤,是不是只有我真的气恼了,你这才舍得撇下面子来这般?”
说到后面,云氏已然越说越气,捏着帕子就要掉泪。
宁簌忙给她顺着气儿:“阿娘说的什么话?我本是要与您说绢绫坊的事儿,可昨日宣平公世子派人来同我说事,元娘也跑来找了我,一回头这事儿便耽搁住了,这才……”
“宣平公世子?”
云氏的思绪登时被这个字眼勾住,她面上是止不住的讶然:“世子为何会命人来?”
云氏不是个蠢笨的,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难道,他是要告诉你什么事儿?是有关绢绫坊的?”
宁簌点了点头。
她将昨日安凛说的话,以及自己的推断和盘托出。
“阿娘,若绢绫坊真的被查出有北垣城细作的痕迹,那姜城一旦有什么动作定然也逃不过。”
云氏闻言神色已然凝肃,她自然知晓簌簌这话说的,是她的兄长云枫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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