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 到我这里来。”
“雪球!”萧晴雪嘟着嘴,见妈妈怀里的小猫不理自己,直往妈妈怀里钻, 心里吃味,她也很想在妈妈的怀里。
萧洛兰听到女儿的话,把雪球递到她手上, 没想到小猫爪子尖利,勾住了月匈前的衣料,萧洛兰连忙把小猫爪子移开,自从来到古代, 她就一直在穿裙子,但是颜色这么鲜艳明亮,样式大胆的裙子她还是第一次穿, 见小猫这样,也不敢强行将小猫抱走了。
“萧夫人, 此裙甚配您。”
周绪走过来, 堂堂正正的赞美道。
“是啊, 阿娘,你穿这条裙子真好看。”萧晴雪对周宗主的这番话表示十分赞同。
“窦夫人已将晚上的飧食准备好,我正想邀请您和萧小娘子同去。”
萧洛兰听见周宗主和女儿直白的称赞,耳尖早已发热, 她抱着小猫,慌乱的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萧夫人,请。”周绪见萧夫人很是羞怯,便主动的走在了前面, 他特意放慢了脚步, 让萧夫人和萧小娘子不至于跑着跟上, 傍晚微风吹拂,萧夫人披着的泥金帔巾长长的垂到下方,和大红裙角缠绕在一起,在她身边,好似风都有了形状和痕迹,缠绵在她的周围。
萧晴雪逗弄着妈妈怀里的小猫,见它喵喵直叫,心里舒坦了许多。
回廊曲折,因是在后宅,所遇皆是女婢,她们皆垂首屈身行礼,没走多久,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窦夫人。
窦夫人福了个万福:“节度使大人,萧夫人,萧小娘子。”
萧洛兰见窦夫人如此客气,也学着她的样子福了个礼,萧晴雪见妈妈这样做,生疏的福了个礼,萧洛兰把手里的小猫递给窦夫人看了看:“窦夫人,这只猫是我在翠竹丛里找到的,不知它的主人去哪了?”
窦夫人被萧夫人的艳色惊了一下,差点没稳住心神,她摇摇头:“我已经排查过了,府中从未有这只小白猫,许是仆从看守不力,所以让这只小猫从哪个小洞里偷溜进府里,连累您的衣裙都被这只小猫撕坏了。”
萧洛兰听到小猫没有主人,以后便可以和晴雪一起养了,她望着身上的衣裙,脸色微红:“窦夫人,您送我的裙子很好看,我受之有愧。”
窦夫人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节度使大人,她笑道:“萧夫人,您与萧小娘子暂居我府上,就是我府上的客人,这事本就是我府上之过,萧夫人就不要推辞了。”
窦夫人幽默的说道:“我们再如此客套下去,飧食可就赶不上了。”
窦海涛站在小门前,偷偷摸摸的和罗金虎碰面,龇牙咧嘴的苦笑着,神情却亢奋。
“罗兄,你不知道就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家的门房收了多少的请帖,不仅是田家,杜家,董家那些当官的士族,就连。”他压低声音,道:“就连郡丞也递了请帖,而且已经递了不止一次了,直到现在郡丞的家仆还在递名刺请求见节度使大人一面。”
“罗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窦海涛本来不想把罗金虎掺和进来,可是他也找不到什么人商量,窦家最近几年才起来,还是因为他的大儿子入了阆歌许判官的眼的缘故,他们一家的腰杆才在太炀中挺直了些,罗金虎素有急智,兴许可以给出有用的建议。
罗金虎摸着小胡子:“节度使大人知道郡丞递名刺求见这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下午的时候,那些名刺请帖被节度使大人身边的青山先生拿到书房去了,节度使大人也在书房。”窦海涛说出自己的猜测。
“既然节度使大人知道,你就当不知道。”罗金虎想了一会说道:“不要多做事,你只需把名刺交上去就行。”
“下午节度使大人出去了一趟,据说去的是西市的金玉楼和衣坊,买了很多珠钗襦裙。”窦海涛说这话的话,脸色扭曲,很难想象节度使大人会亲手挑选衣物。
“你对那位马车上的两位贵人知道多少?我看节度使大人对她们可不是一般的看重。”罗金虎试探的问道。
“我也不怎么清楚,我儿家书上只说了她们是萧夫人和萧小娘子,来历身份却是没有说,但听口音很像久居长安的贵人,她们两人中,节度使大人更看重萧夫人一点。”窦海涛说道:“现在不仅是我收到了请帖,就连我的夫人也收到了很多世族大妇的赏花邀请。”
“她们估计也对那位萧夫人好奇的很。”
罗金虎嫌累了就蹲在地上,窦海涛撩起衣袍也蹲在了地上,两人碰头。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罗金虎说道:“既然节度使大人看重那位来历不明的萧夫人,而那萧夫人现在又住在你家,我们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窦海涛觉得罗兄说的很对:“就这样,没错。”
“你先让你夫人和萧夫人她们搞好关系,最好能够成为朋友,等过几天试着邀请这位萧夫人出来游玩,我在城内有一座山水别院,就在弘法寺周围,游玩过后还可以请萧夫人她们去弘法寺吃个素斋礼个佛之类的。”罗金虎说道。
“此法不错,我听说长安的那些贵妇们就喜欢去寺庙礼佛写经什么的。”
“到时,窦兄可不要忘记我啊。”罗金虎对着窦海涛拱手。
“哎,罗兄见外了。”窦海涛又不是傻子,罗金虎又是出谋划策又是拿出庄园,肯定有所求的,他叠住罗金虎的手说道:“萧夫人去山水别苑游玩的时候,找到合适的时机,我定会向她介绍你的。”
“好!”罗金虎大笑着拍了拍窦海涛的手。
萧晴雪跪坐在软垫上,只见亭子四周竹帘被卷起,浅灰色的石板道路旁,石灯幢已经点燃了灯火,照亮了庭院,一株有些年头的梨花树开的正盛,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仿佛在地面铺了一层薄雪。
萧晴雪想起四月正是梨花开放的好时节。
萧洛兰见来时女儿一直在她旁边逗弄小猫,看起来喜欢的不行,入座以后小猫安静了下来,便问道:“还要不要雪球了?”
萧晴雪转过头:“要的,阿娘。”说完把雪球抱了过来,狠狠的摸了摸猫猫毛,过足了毛绒绒的瘾。
窦夫人入座在萧夫人和萧小娘子的对面,只见灯火照耀下,萧夫人和萧小娘子姿容越发出众,连自家夫君到现在还没到场都忽略了。
怎么会有这么意态淑浓的美妇,窦夫人只觉得以往见过的太炀郡内的那些贵人都要在萧夫人面前黯然失色,为了今晚的宴会,她在下午的时候就梳上了高鬓,珠钗戴上,贴着流行的梅花花钿,抹上口脂。
但萧夫人一看就没有过多打扮,只是绾了灵蛇髻,一根白玉流苏簪子,口脂也淡淡的,好像是自然的唇色,泛着淡淡的浅红,一身肌肤却是欺霜赛雪一般,偶尔有梨花飘到萧夫人的身上,竟分不出哪个更白,大红艳金的诃子裙将这种雪肤映到了极致,成熟有致的娇躯恍若不似人间客,难以想象,萧夫人盛装打扮起来会是何等的绝色。
萧小娘子穿着却是另一种美,身姿窈窕纤细,面容娇俏,所穿的橘红色的齐胸襦裙,和萧夫人的大金艳红交织在一起,宛若晚霞灿烂生辉。
窦海涛小跑着进入庭院,一进来就是道歉:“抱歉,抱歉,节度使大人,萧夫人,萧小娘子,让你们久等了,我来迟了。”
周绪坐在主位,道:“窦翁,还不算迟,窦夫人都未去找你。”
窦海涛听到节度使大人打趣的话,虚笑坐在自己夫人旁边。
没一会就有仆从依次上菜。
萧洛兰对吃的没有要求,但是看见碟上被切成细若薄纱的生鱼片还是不敢下箸,鱼片被切的极薄极嫩,微微透明,旁边还有蒜泥,橙丝以及豆鼓调味料。
周绪注意到一场飧食下来,萧夫人并未动食案上的切鲙,其实周绪也不喜欢吃,总觉得口感不好,见萧夫人也不喜欢,不禁觉得他们天生一对。
看,他们都不喜欢吃切鲙。
飧食结束以后,萧洛兰对招待她们的窦夫人福了一礼,萧晴雪反应过来也跟着福了福。
回去的路上,萧晴雪一只手抱着妈妈的手臂,一只手抱着小猫。
“乖宝,今晚你没吃多少,是不饿吗?”萧洛兰看女儿今晚吃的比较少,关心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不想吃。”萧晴雪把头靠在妈妈肩膀上。
萧洛兰皱眉想了一会:“是不是你的月事到了。”
萧晴雪眨巴着眼睛,她都不记自己月事的,都是妈妈帮她记得,她迟钝的感觉小腹涨涨的:“好像应该快到了,估计是今晚吧。”
回到东阁,萧洛兰就让女儿换上月事带,而后睡在床上,杏花居那边,她就不让女儿去了。
芳云知道小主子来了月事,朝窦府的厨房借了两个汤婆子。
萧洛兰把汤婆子塞到女儿的被子里,肚子脚边各放了一个,然后坐在床边担忧的望着女儿:“还疼吗?”
每月这几天,女儿都会痛经,萧洛兰就在家里长备着布洛芬,红糖红枣桂圆枸杞之类的东西,但现在哪里去找布洛芬呢?
见女儿整个人恹恹的睡在床上,面色苍白没有精神,一点也没有往常像小太阳的活泼模样,看的萧洛兰心疼死了。
“妈,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萧晴雪安慰妈妈,声音小的像小猫似的。
“你睡这,妈妈去给你煮红糖水。”萧洛兰摸了摸女儿的脸。
出了东阁,就看见芳云拎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主子,这是我请厨房煮的红糖水。”
萧洛兰正需要这个:“谢谢你,芳云。”
芳云搅着衣角,萧夫人是主子,不需要对她说谢谢呀,而且萧夫人对她很好很好,为小主子取红糖水本来就是应该做的,像这次出去赴宴,萧夫人就对她说不需要时刻伺候她,让她自己和周宗主的扈从在一起吃饭,注意身体不要让自己饿着了,小主子也很好,上次吃樱桃,小主子还特意给她带了两颗。
萧洛兰回到房间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白瓷碗,碗还热着,红糖不是她现代冲过的浓郁的红色,而是紫红色,里面飘着被切碎的红枣肉,她拿起汤勺尝了一口,不太甜。
“妈,我自己喝啦。”萧晴雪坐在床边,肚子一阵一阵的绞痛,让她浑身虚汗直冒。
“乖,听话。”萧洛兰用勺子喂给女儿喝,等她全部喝完了,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女儿的脚,有一点热度了。
萧晴雪望着妈妈,忽然抱住了她,鼻音浓重:“妈妈,我肚子好疼好疼啊。”
萧洛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什么都可以忍受,却唯独见不得女儿哭,那比剜了她的心还让她难受。
有时候她恨不得女儿没有找自己就好了,那样她的乖宝还在她原本的世界,她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家里的存款可以让她上大学,她还有自己留给她的房子,月事来的时候可以吃布洛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疼得脸色苍白,而她作为一个妈妈,居然也无法帮到她,她根本买不到布洛芬,在现代药房触手可及的东西变成了天边的云一样遥不可及。
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和古代格格不入,只想努力带着女儿活下去,为了这个,她甚至丢弃了羞耻心和周宗主他们撒谎,就想着可以跟着周宗主他们去一个安全点的大城。
萧洛兰理了理女儿被冷汗浸湿的发丝,然后亲了亲她的额头,哑声道:“不疼不疼啊,妈妈给乖宝揉揉。”
萧晴雪只感觉妈妈的手好温暖,她闭着眼睛,蜷缩起身体,靠在妈妈身边,声音小小的唤道:“妈妈。”脆弱的时候,萧晴雪格外黏着妈妈,她的心底一直有愧疚,如果不是她带着妈妈去玩,妈妈和她也不会到这里了。
萧洛兰听到女儿的声音,不让女儿发现自己的失态,将眼睛里的泪意逼回去,侧身将女儿拢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和小时候一样:“妈妈爱你。”
芳云退回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节度使大人和青山先生站在屋外。
青山先生摇着折扇,对着芳云摆手,让她不要出声。
芳云屈膝行礼才告退。
屋外已经听不见萧夫人的隐泣声了。
周绪忽的自言自语道:“原本我以为动我心弦者,唯有美人与剑光。”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没想到有一天还有美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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