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仲锦分拨开司寇继昭的手,理了理衣领,看着他铁青的面色,皱着眉问道:“继昭兄你这是怎么了?区区一个女大夫,还是个仵作,值当你如此生气吗?这种人哪儿找不到?你想要多少大夫或者仵作,我给你找不来?”

    居然为此就跟自己动手?若不是他俩关系实在亲厚,他就还手了。

    司寇继昭看着他那毫不在意的模样,强压住心里的怒气,负手而立道:“跟我仔细说说,你们之间的恩怨。”

    他要判断一下。

    据他的了解,自小被女子追着到处跑的欧阳仲锦,是最瞧不上女子的,轻易不会愿意对女子出手。

    既然下死手,那一定就有很深的原因。他要听听。

    他了解欧阳仲锦,欧阳仲锦自然也相当熟悉他。见他的面色还是不对,就想了想,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司寇继昭听完,暴怒,一拳砸在欧阳仲锦的脸上。

    “你欧阳仲锦,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仅仅一句口角之争,你就要夺人性命!你的气度呢?你的风度呢?你从不与小女子斤斤计较的男子心胸呢?都喂了狗吗?”

    欧阳仲锦猝不及防吃了一拳倒地,抬手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迹,也生了气,翻身而起,一边回话,一脚踹出。

    “我欧阳仲锦从小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令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被人瞧不起,还不是大过节?我是不跟女人计较,但那是女人吗?一个仵作,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肮脏人物,也配我的气度和风度?”

    司寇继昭一掌切向他踢来的脚,一腿横扫。

    “原来,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在你的眼里就是肮脏的?你是不是也这样看我的?想不到,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我却不知道你的心里,竟是这么想我的!今日,你还真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欧阳仲锦一肘顶向他扫来的腿,一拳击向他的小腹。被他反手握住,一拧。欧阳仲锦随势凌空翻身而起,抬脚踹向他的脖颈。

    抽空吼回去:“你明知我说的并不包括你!”

    司寇继昭后仰躲过,松开手,乘他落势未稳,抬脚直击其腰,被他一个卧倒躲过。

    欧阳仲锦一撑地面跳起,怒指他的鼻子尖。

    “还打?有完没完?自小到大,我俩就谁都打不过谁,你今日非得划出个道儿来不可,是吧?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也值当拿她来跟你自己比?非得把你自己形容得那样不堪,才满意是吗?”

    司寇继昭看着他散乱的发型、青瘀的嘴角、沾了灰的衣衫、以及这副气极败坏的样子。忽而笑了。

    “我打你,是想打清醒你。以前,我也和你一样瞧不起女人,因为,始终有太多的女人,一看到我们就两眼放光,不懂廉耻、不知分寸。

    然后,东方姑娘不一样。她看我的第一眼,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

    我用言语相激,令她在一众鄙夷、嘲讽的目光中现身,她却大大方方、面不改色。

    之后更是在大堂之上,亲自验尸!

    丝毫没有常人对尸体的避讳,且有着对逝者极其的尊重。

    面对骸骨,冷静睿智,面对案件现场,抽丝剥茧。

    她可以因为喜欢金雕,追出十几日的路程,也可以因为我的怠慢,与我针锋相对……”

    “行了,你别说了!我懂了,你就是喜欢上她了,对吧?

    想不到,自小就讨厌女人的你,为了远离女子,自散克妻谣言的你,居然也会喜欢上一个女人!你要早告诉我,我也不会对她动手了。”

    欧阳仲锦使劲拍拍衣摆,他要早告诉自己,也就不会打这场架了,真是晦气!

    他不知道,他说出的话,令司寇继昭如遭五雷轰顶,头脑一片空白。

    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

    如惊雷在一遍遍地滚动。

    欧阳仲锦抬眼看见他呆若木鸡、嘴角大张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放声大笑。

    “哈哈哈,司寇继昭,你也有今天!

    原来你喜欢上了别人,自己还不知道啊?哈哈哈,你这呆头鹅的样子好好笑啊。

    难怪你一听她出事就跟我动手,难怪你总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跟我说起她的事,呵呵,司寇继昭,问过你自己的心了吗?”

    真是越看越好笑,越想越好笑。看他背了个克妻之名要怎么办?

    遂又想到自己,笑容渐渐敛了。

    他喜欢的人,不能娶,司寇继昭现在喜欢上了一个仵作,更没法娶。

    真是难兄难弟啊。

    一时有些后悔不该戳破这层窗户纸,他抬手搭上司寇继昭的肩膀道:

    “继昭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那就是开了个玩笑。你司寇继昭是什么人啊?克妻的昭阎王啊,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呢?我……”

    司寇继昭被他一搭,回过魂来。

    他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给予了肯定。

    不再纠结和震惊,而是认真地看着欧阳仲锦道:

    “从此,你不要再和她见面。她是医,且是名医术了得的医者,否则,坊间也传不出她的神医之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睚眦必报,她也不遑多让。你以后出入要小心,入口之物更要当心。”

    那姑娘的决断之力,不在自己二人之下,她没带回身边那名一直跟着她的、会武的婢女,想必,就被欧阳仲锦害死在了悬崖之下。

    那她就一定会为之报仇!否则,为什么这一路她赶得如此着急?

    自己却可笑得以为,她是为了要帮自己破解案情。自己要查的那案子都过去七个多月了,这会子又有什么好着急的?

    难怪她这一路,都不愿意多开口说话,哪怕对着自己也是淡淡,这是压根就没心情说话吧?

    经历了那样的惊险生死,没了一直保护她的人,她的心里,想必埋伏着很深的仇恨吧?

    难怪,要让他司寇继昭,来找欧阳仲锦借书,这是已经肯定,欧阳仲锦就是动手之人?

    是自己言语之间泄了什么,让她给推断出来的?

    以她的睿智,这完全就有可能!

    因为,她一开始并没有答应陪自己走这一趟,只有自己提到了欧阳仲锦之后,她才改变的主意。

    原来:这根本就是奔着欧阳仲锦复仇来的!

    幸好因为学院的规矩,自己把她先留在了城里;幸好自己先跟欧阳仲锦聊起了她。

    幸好欧阳仲锦一听说起,就坦言了他害人之事,而没有选择隐瞒,否则,自己若带着他去酒楼与之见面……

    司寇继昭忍不住觉得后背发寒。

    好狠的小女子!居然要利用他对自己的兄弟下手!难怪之前那叫明净的僧人,会说她乃是狠决之人。

    可是……

    自己喜欢的,不就是她的狠决、勇敢、冷静和睿智吗?

    如果只是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一遇到事儿就慌乱惊叫的,还能如此这般,打动自己的心扉吗?

    想通了所有关窍的司寇继昭,一时又有些头疼。

    一边是如同手足般的兄弟,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要怎么办?

    还不如就此让他俩,再不相见。

    然而,一听到他说,让自己躲着那女人的话,欧阳仲锦不干了。

    他广袖一扬,冷“嗤”一声道:“想除我之人何其多也,我欧阳仲锦,不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是怕她对我下毒吗?

    继昭兄,你过虑了。我既不会与之同食,更不会令她靠近身边三尺之地,她要如何下手?

    就算神医又怎样?没有出手的机会,她就只能干看着。此次,她随你出来,就是想寻机对我下手吧?借书?借口!

    她在哪里?我这就去会会她。看是她下毒快,还是我出手掐断她那根祸秧子的速度快!”

    他欧阳仲锦,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居然会怕了一个大夫?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存于世?

    “你想见她可以,但不是去打杀她,有我在,你杀不了。而她却很有可能出手,把我俩都放倒。毕竟……她并不喜欢我。”

    司寇继昭拦住欧阳仲锦,话说到这儿,抿了抿唇,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丝苦涩。

    自己是喜欢上人家了,可他绝对的相信,那姑娘并未喜欢上自己。

    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连一丝一毫的迷恋都没有,甚至走神都没有。那双黑漆水眸,永远那么清清冷冷,干净澄澈,从没为自己起过半点涟漪。

    “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去道个歉吧。我们兄弟,不能为了女人翻脸。你可以这么想,假如是我和你那丽清姑娘,有了仇怨呢?你也希望能化解不是?

    再有,她的医术很是了得,曾亲手治好过一个瞎了的、别的大夫都看不好的老妇人。

    你和东方姑娘化解了恩怨,也许,能请她出手,为丽清姑娘看诊治病呢?你不一直都希望,有人能治好她,能亲耳听到她说话的吗?”

    听到司寇继昭前半部分话,就想跳脚的欧阳仲锦,在听完之后沉默了。

    这一年来,他暗中派人找过多少名医、大夫,来为丽清看诊,结果就是让她一次次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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