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两个月后林椿的案子开庭,过程是不对外开放的,过程如何除了在场的人以外没人知道,外界只知道被告公司中途要求休庭,然后改变主意要私下调解。

    林椿只有一个要求,要他们公开道歉并且下架抄袭歌曲。

    从法院出来萧风和林椿给记者包围了,萧风抱住林椿用衣服遮住他的脸,萧风助理和保镖在前面开路,但还是举步维艰。

    “萧风你放开他!”

    “你不要喜欢他!你会给他毁掉的!”

    快到车旁时有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萧风个子高,越过人头眺望,远远看见两边走上来几十个举着牌子的女生。

    “林椿你给我去死!”

    “还我们家的名声!”

    “一对狗男男,都给我们去死!”

    从喊声听出这里面还有那男团的粉丝,怀里的人儿身子冰凉僵硬,萧风暗道不妙,一把抱起林椿撞开人群大步往前走,助理打开车门他立马踏进去。

    林椿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瘦,白天不说话只是坐着发呆,饭吃两口就吐,晚上睡不着,窝在萧风怀里流泪,有时候背着萧风一遍一遍掐自己的肉,浑身青紫。

    他不愿意去医院萧风只好叫医生上门,林椿跟见了鬼一样缩起来,情绪激动,医生提议给他打镇定剂,为了林椿身体着想萧风点头同意。

    一见针头林椿就要跑,给护士钳制住四肢,林椿奋力挣扎,跟不要命一样,大声哭喊萧风的名字。萧风看不下去,尤其是几名护士用束缚带捆住林椿,这跟绑精神病有什么区别?

    萧风冷脸推开护士,让医生走,林椿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董闲愁来了也没用,林椿咬牙憋泪,情绪上的波动得不到任何缓解,等他一走林椿便无声哭了起来。

    后来林椿时常能听见没有的声音和看见没有的画面,他又哭又笑喃喃自语。一次萧风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听见房间里有砸东西的声音,过去一看,看见林椿坐在地上蹬着双腿往墙角缩,面露害怕,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

    萧风跪在地上抱住他瑟瑟发抖的身躯,双手越收越紧,林椿的眼泪滴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明明很凉他却觉得这滴泪烫破了他的皮。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啊。”林椿泪流满面,捂着耳朵还是能听见那些声音,闭着眼睛还是能看见那些话那些人,“我没有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萧风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我想死了,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林椿林椿林椿!”萧风使力拉下他捶打自己脑袋的手,喊出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我爱你,林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林椿,我爱你。”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林椿挣动的幅度变小了,他把脸埋在萧风的脖颈里,抽噎着安静下来。

    “想我想我,脑子里面只能有我。”萧风声音轻柔,一步一步带领林椿,试图去缓解他崩溃的精神世界,“我爱你宝贝,听见了吗?我爱你,不要有别的声音存在,我会吃醋的,记住我爱你,我会在你的耳边一遍一遍倾诉我的爱意,就算你不记得了我也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萧风爱林椿,我爱你,我爱你,听我的话就好了,我爱你,我爱你。”

    二月四号立春是林椿的生日,不过那一年的二月三号是立春。在林椿生日前一天萧风去公司处理解约的事情,林椿最近的状态稍好了一点,恰巧周星和江又烬没事便约着去他家聚一聚。

    天台上风很大,林椿一脚踏上天台边缘,猎猎作响的风差点吹掉头顶上的花环。林椿吓了一跳,抬手扶稳戴好,这个花环是萧风昨晚才编好的,花环连接着白纱,白纱太过轻盈,舞动着擦过他的手。

    在上面站了才一会儿林椿就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身上的白西装根本抵御不了强劲的冷空气。口鼻呼出的气是冰凉的,林椿望着远方,眼里没有一点色彩,灰蒙蒙一片,让人没有一点想留在这个世界的欲望。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希望他死掉,他看到网上有人给他p的遗照,忽略黑白不计选的照片还是挺好的。林椿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视线一瞥,看见了提着东西往这边走过来的萧风,楼上的风真的好大啊,吹迷了他的眼睛。

    林椿微微笑着,眼里泛起晶莹,他想这是最后一次看见他的爱人了。这个世界上也就只能在他身上看到一点色彩了,同样在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里最不舍的也就他了。

    萧风啊,永远不要忘记我爱你。

    萧风啊,我承受不住了,不要怪我撇下你。

    萧风啊,谢谢你。

    一滴泪自左眼滚下直直砸在了林椿捧着的花里,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西装,最后再不舍得看了眼深爱的人,不带任何遗憾的纵身一跳,他闭上眼睛最后一次在心里说了一遍———

    我爱你,萧风。

    一路上萧风都觉得心里又闷又慌,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给林椿打电话一直不通,往自家楼房走时戴在左手上的红绳突然之间断了,内心的不安更加浓重,萧风想也不想捡起红绳快步走。

    在快到家楼下时萧风无意识抬头,霎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瞳孔收缩,心脏快跳出胸腔,双腿一颤。他亲眼目睹天台上的人无牵挂的纵身一跃,萧风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人就同离弦之箭般飞跑出去。

    周星和江又烬还没弄懂萧风突然反常的原因,两个人看着萧风同手同脚跌跌撞撞跟疯了一样往前跑。

    砰———

    萧风已经很努力往前跑了,他倾尽全力朝前方伸出手,可还是没用,他的手指堪堪碰到衣服,人就跟他擦肩而过掉在了面前。

    看清什么东西掉在面前时江又烬和周星睁大眼睛,满脸错愕和不可置信。俩人下意识看向萧风,刚刚还光彩夺目,笑着跟他们说以后的人一下子失去了灵魂,跟雷劈了一样动弹不得。

    大片鲜血自林椿身下蔓延开来,林椿的表情没有一丝惊惧和惶恐,他的表情很安详,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他的手紧紧抓住手里的捧花,花环掉落在身旁。

    萧风不知道是怎么走过去的,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抱起林椿了,此时落后在后面的白纱飘飘扬扬地盖在了萧风的头上。

    白纱很长很大,刚刚好盖住了他们。白纱是萧风为了结婚而准备的,林椿身上的白色西装也是为了结婚准备的。

    “林椿…”

    萧风的喉咙很胀很痛,但他一定要说话。他梗着喉咙强迫自己开口,这种感觉很痛苦。他一遍遍在林椿耳边说话,仔细一听发现他在说“我爱你”。

    我想要在你消失对外界的感知之前记住我爱你。

    在回去的飞机上江又烬跟谢尔南讲了他们的故事,听到这里谢尔南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她偏过头看向外面,眼眶酸涩。

    谢尔南知道林椿这个人,早在国外读书时她还去看过林椿举办的音乐会,他举办的音乐会不多,但是每场的主题都极具意义。

    记得她第一次去看的那场音乐会的主题是——fenis女权主义),他在那场音乐会上当着媒体的面为女性发声,还把当日的门票钱全部捐了出去。

    不仅如此他有一场音乐会专门为“lgbt”举办的,那场的钢琴是彩色的,舞台正中央放了一面巨大的彩虹旗,媒体问他举办这场演唱会的原因,他笑着说:

    “lovehasnoboundaries”,(爱没有界限)。

    在林椿死后很多人都在惋惜这难得一遇的天才竟这么陨落了,那一天热搜的标题是:音乐之星林椿陨落。

    在二月四号林椿生日这天抄袭公司终于发文承认抄袭并道歉,从长文里网友得知这公司之前在林椿社交平台上听到了这首曲子很是喜爱,因此找林椿买版权。林椿得知是给他人演唱并不同意卖,后来公司心存侥幸擅自改编了部分旋律和节拍,最后向林椿先生致以歉意,对他的死感到惋惜。

    真正知情的人知道这公司是在约定的最后期限不得已才发的道歉声明,这份道歉并不是真心实意的。

    人都死了,迟来的道歉比草都贱,可是受害人却必须要这份声明才能正大光明,才能有凭有据的对全世界说,我没做过。

    一夜之间萧风白头发都有了,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像个老了二十岁的流浪汉一样。屋里一片漆黑,厚重的帘子遮住了光,萧风坐在地上看林椿的日记本。

    他知道林椿有写日记的习惯,可林椿一直都不让他看,这本日记本很老了,褪去了颜色交代了它的年代,最早的日期是林椿初一的时候。

    20xx年x月x日晴

    小闲老是说我在家练琴人都无聊透了,他拉我出家门来到了篮球场,那里有几个人正等着他打球,我不会打球只好坐在旁边看着。天又热又闷一点都不舒爽。

    我听见我旁边的人一直在说什么奇葩,出于好奇心我看见了他们嘴里的“奇葩”。

    离我最近的篮球场正有几个人在较量,看样子是一打五,我的眼睛很快就给一名穿着拖鞋的男生吸引了,男生很高,长得也不错,看样子跟我一般大。

    开始我还在想穿拖鞋怎么打篮球,很快知道是我见识短浅了。

    男生穿着拖鞋跑的很快,一个人带着球躲过五个人的追击成功投篮,瞧他那嘚瑟样。

    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他跑步的时候脚趾头紧紧扒着鞋底,难怪不脱脚。

    啊,大意了大意了,人就不能炫耀,他右脚的拖鞋跑串了,拖鞋一下就跑到了小腿上,画面很滑稽,笑声一片。

    20xx年x月x日微阴

    今天路过篮球场又看见了他,他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和几名小学生打球。

    我下意识看他的脚,还是拖鞋。

    看了一会儿我发现他这个人很坏,借着身高优势欺负小学生。

    20xx年x月x日时晴

    再次路过篮球场,那几名小学生给高年级欺负了,我隔着网很犹豫。

    他来了,其中一男生捂着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手里拿着根葱,袋子也没有。

    这人真的目中无人,他顶着这些人不好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葱然后跳脚到他们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拖鞋。

    他们打了一架,他完全碾压,他们骂咧咧的走了。

    20xx年x月x日雨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了,小闲送我回家,在路上我看见了他,跟往常不一样他穿着校服,穿了运动鞋。

    他翘着腿坐在花坛边,前面的雨伞底下有好多猫和狗,他咂着嘴喂食。

    这人真的很有意思,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闲言碎语,他在做自己。

    20xx年x月x日晴

    我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20xx年x月x日晴

    隔壁搬来了新住户,我看见了是他。

    20xx年x月x日晴

    新的一年,我们在一起了。

    20xx年x月x日微雨

    我十八岁了,他瞒着我飞了过来。

    第一次,很疼…

    ……

    最后有字的一页写着:我爱萧风,生生世世,我对不起他,这辈子。

    出殡那一天只来了亲近的人,董闲愁也来了,他在林椿墓前放了一束风信子,小声说了些什么便走了。

    这天萧风刮了胡子理了头发,穿上黑西装,收拾的干干净净,看上去依旧意气风发。

    萧风坐在墓碑旁,头靠了过去,好像跟以前一样枕着林椿的肩膀。

    他说了很多话。

    他说,本来是要在林椿生日这天宣布退圈的。

    他说,本来想等他生日一过立马带他去国外扯证。

    他说,明明他们已经选好了结婚场地,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那天他的指尖明明都碰到了他的衣服,他好后悔,要是再快一步就好了。

    他说,他后悔的想死,当初为什么没有看见他?

    在林椿头七那天晚上萧风在他们的房子里自杀,江又烬和周星破门而入,最终抢救过来。

    住院第二天萧风拖着虚弱身体飞到了某城市,当江又烬和周星找到他时萧风跪在地上直面初升的太阳,他的表情很纠结,喜悦、期待、失望、落寞。

    他一遍遍问着他们林椿活过来没有?

    眼见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周星不忍一个手刀敲晕了他,二人抬着他离开了。

    回去后萧风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里不愿醒来面对现实,但这样下去对他的身体不好,如若再醒不过来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直至昏迷的第八天清晨萧风醒了过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消沉,萧风说林椿生他气了,如果他不好好生活他就不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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