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下自己所见到的事情,莫红招是惊奇不已。
在她看来,沈殊体内的绝情咒就是为了对付段离戈而存在的,而今,却又有银片之力将它压了下去,那也就是意味着绝情咒所有的反噬都会到沈殊的身上,这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其间又会有多么的折磨人,这是莫红招所想象的事情。
而段离戈立在一边,看着莫红招的脸色,她这个时候也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开了口,“怎么了?是怎么回事?”
莫红招轻轻皱了皱眉,又在沈殊的内府探了探,已经是能够确定,沈殊已经将绝情咒都压在自己的体内了。
尽管莫红招对沈殊物充满敌意,但是她还是能够非常清楚的明白的,即便是没有沈殊的存在,她心里所想的段离戈也绝不会对她有什么情愫。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
莫红招叹口气,又想了想。
她不由得想到了沈殊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做就是因为着沈殊并没有打算用绝情咒伤害段离戈,反而是将绝情咒重压制了下去。
“段宗主,有些事情,可能和我设想的不一样了。”
莫红招开了口,终究是决定说出实情。
段离戈轻轻的垂眸,看着莫红招的眼睛。
他能够理解莫红招所说的这句话,因为关于沈殊的事情,和他设想的也是不一样了。
而正是因为这点不同,才让他此时此刻如此揪心。
或许是因为明明是能够靠近一些,终究却还是因为怀疑和误会,无法再更进一步。
甚至他的心里明明是纠结过的,如果是能够得到些什么,即便所处的是一场骗局,似乎也是值得试一试的。
终究却没有那么做,终究是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段离戈明明在心里规劝了自己并不应该如此难受,可是那些苦涩的心情纷纷翻涌了上来,形成了他此时此刻煎熬的情绪,带着不容反抗的痛苦。
“你说吧。”段离戈轻轻开了口。
“我和段宗主说起过,沈殊的体内有绝情咒。如果段宗主靠近沈殊,很有可能便会受到这个毒咒的牵连。”莫红招颇有些无奈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但是我实在没有想到的是,沈殊居然将绝情咒从他的真气之间,压制了下去。”
在莫红招说出了这一句话的时候,段离戈不由得缩紧了瞳孔。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是非常明白的。
这意味着沈殊从来没有想过用绝情咒来伤害他,这意味着他往前对沈殊的怀疑都是捕风捉影,这也意味着,他的心里曾经起伏的心颤,明明是能够有机会得到一个圆满,终究却也还是要缓缓的消散。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殊想来没有打算伤害你,但甚至是自己一个人承受下来了,绝情咒的反噬。绝情咒的反噬压在了她的真气之下,而他的剑意之间,还有一道残缺,这些痛苦是常人不能承受的。原本可能还不会有那么痛苦,可是剑修的剑意受损,那着实是痛苦到了极点。”莫红招轻轻道。
段离戈落在身侧的手握紧成了拳头,他对沈殊的剑意动手脚的时候,只是想着决不能够让他这样欺骗自己的人好过,但是却没有想到,如此一遭事情发展到了今日,不好过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段宗主,我着实也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会如此做。我以为从剑道门出来的人,对你定然是安着不轨的心思,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想我不会那样和你揣摩他。”
莫红招素来是了解药物的,她窥伺了沈殊的内府之后,便是知道了这段日子以来,沈殊大抵是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这样的事情确实的发生在了沈殊的身上,还有在山州城的那一次,她也借拜今朝之手算计了沈殊,这才会对沈殊造成了更大的伤害。想起这些事情,莫红招不由得悔恨。
她最初憎恨沈殊,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上有绝情咒,想来定然是为了算计段离戈而来的。
“你并不必觉着有什么亏欠的。这些事情都是我愿意揣摩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心里对沈殊有怀疑,无论是任何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段离戈坦然道。
如今再说什么,也都已经是为时已晚。
段离戈叹口气,“那你有什么法子,能够解了绝情咒?”
莫红招想了想,“眼下我们药王宗还没有绝情咒的解毒之法,但是我会尽力想办法。”
段离戈点头,“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沈殊现在剑意受损,你且先看看。”
莫红招了然,她能够从段离戈的眼神里清楚的感觉到他正在为沈殊而深深的担心着。
“好,”莫红招也是立刻点头,又靠近到了沈殊的身边,为他疗伤了。
段离戈动身走到了窗边,从来都不曾有过的痛苦的感觉在这个时候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为这一段而抱憾。
莫红招为沈殊疗伤过后,在沈殊的身边停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叹口气,开口说道,“段宗主,我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沈殊现在身上的剑意是愈发深厚的,不过得好好修炼,来日自然是会越来越好的。”
“那就好。”段离戈浅浅点头,整个人都显出一种宁静的悲伤来。
“段宗主,你的内府……”
莫红招看着段离戈的眼睛。
段离戈摇了摇头,“无妨。我没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红招,你且去做你的事情吧。”
莫红招没有什么话能够说了,段离戈已经是这样说了。
“段宗主,当真是非常亏欠,我早知道沈殊是这般的人,当初也就不应该和你说起来他的居心。我着实是不应该那样的揣度他,如果不是那样……”
莫红招抱歉道。
段离戈轻轻道,“那也是我所认定的事情,与你并没有干系。”
莫红招无奈。
“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便让它继续这样吧。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且去做你的事情吧。”
段离戈淡淡道。
莫红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到底是点了点头,“是,段宗主,我先告辞了。”
说完,莫红招便离开了。
莫红招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屋子,段离戈动身到了沈殊的身边,真切的滋味在他的心里蔓延着。一时之间他几乎无法读懂自己的心,无法抓住的事情,便像是这一路过来的所有的疑云,而那些疑云,尚且不会不会如此伤他,但是沈殊……他对他来说是那样的不同。
段离戈伸出手,看向了沈殊的手腕。
他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而又有什么念头,让他的动作停住了。
段离戈目光流转,却没有从沈殊清冷而又苍白的脸上离开。
再也没有什么多的话能够说,段离戈闭上了眼睛,到底是打坐去。
而沈殊在这一夜又恍恍惚惚的做了一场噩梦。
半梦半醒之间,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段离戈的气息。
是那样的熟悉而又深刻,而让沈殊从噩梦里,稍稍的挣脱了一些。
沈殊苍白的脸上带着凄惨的汗滴,段离戈到底是伸出手,握住了沈殊颤抖的手腕,他用几近颤抖的声音开了口,“我在。”
似乎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温度,让沈殊平静了下来。
他好像是不再被梦魇所困,在这一次触摸之后,也能够安稳的睡了下去。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稍稍的一些安心。
而这样的安心,在顷刻之后又变成了泡影,变成了会不断鞭笞自己的叩问。
自己如果当真是能够拥有着如此让沈殊感觉到踏实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却也在缓缓地离自己而去。
他能够感觉沈殊往后对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但是对于沈殊的抉择,他却有没有任何话能够说。
显然,他诚然是已经做了那个伤了沈殊的心的人,即便沈殊对自己的情义并不算深厚,可是沈殊还是为了自己压制了绝情咒,在天遥门与众人为敌,站在了他的一边。
自己曾经拥有过如此切实的温暖,而在自己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就好像一场梦醒了过来,他不会再拥有这种的温暖了。
段离戈在寂静的夜色里闭了闭眼睛,凄凉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
没有任何话能够由他开口了。
段离戈抓紧了沈殊的手腕,就好像是抓紧了即将失去的什么。
哪怕是未曾得到,都不及此刻的难受。
而是似乎已经得到,却不曾拥抱过片刻。
想来,因果之间,他竟然从不曾得到一丝惬意。
沈殊稳稳的睡着。
夜色从窗棂铺了下来。
山里的风也随之而来,拍打着窗棂,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休止。
而破晓,无论前夜的悲喜如何,也终究是要降临。
尽管世人万千之间,曾有声音固执的呐喊着,且让时光永久的定格在了某一夜之间,万古奔流,也从不曾为谁而停留一刻。
哪怕是得道飞升的大能,都败于宿命之下。
而对于段离戈而言,眼下却只有一条路去走,他才能够得到一些安慰。
天光落下,便是又一次天明之际。
沈殊睁开眼睛的时候,段离戈正睡在了他的身边。
他闭着眼睛,紧握着他的手腕,哪怕是在睡着,也带着隐隐的力气。
沈殊顿了一会儿,而后轻轻的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手从段离戈的禁锢里轻轻的挣脱了出来。
他翻身而起,看着窗棂,沉默着。
沈殊眨了眨眼睛,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要回到剑道门,从此和这里的一切都划清联系。
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够如此伤害他的心。
沈殊叹口气,动作也是轻轻的,动身下了榻,往木桌的一边去喝了一口清茶。
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好了许多,这次离开他也能够下定决心。
不会再让什么困着他了。
沈殊放下了杯子,在天光里释然的勾了勾唇,觉着自己便是那十分愚蠢的人,才会走到了这一步来,如果他能够早些明白,便绝对不会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到了而今才知道。
段离戈就是绝情的人,对于他更是如此。
他现在才看得透彻。
事情到了这里,沈殊也是并无多话能够说。
告别自然是到了眼前,他也不会再有什么不舍。
自己无论是对于段离戈来说,还是对于他的师父来说,都是那任人摆布的傀儡。
可是从此往后,他绝不会再看着自己落到了如此的田地。
为剑修,他定然修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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