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遇看向沈殊,轻轻说道。
天遇所说的话自然是没有半分不对,事情诚然就是如此,段离戈定然也是非常明白,来到了青衫观,是不比往玄门去的,在此处,他是难以真正复原他的内府,回到往前那纵横于修真界的段宗主的模样,或许是以后漫漫的日子,都要留在了这深山之间,做一个无法再问鼎的人。
不过这不也就是段离戈所选择的么?
虽然青翼宗的事情还留在沈殊的心里,没有被忘记,但是按着眼下段离戈的伤情来说,他就算是回到了青翼宗,那又能够做什么呢?
他不是也应该好好的明白么?
“天遇道修说的不错,我明白了。”沈殊微笑道。
“沈修士乃是剑道门的人,自是修真人,心中便定然是会念及纵横飞升的本事,青衫观是一处道修所在之地,所求的乃是清净太平,沈修士无法明白这里的所求,着实也是算不得稀奇的,这并不如何。”天遇善解人意道。
沈殊微微抿唇,缓缓的放开了自己默默握紧了的拳头,眼下的事情已经是非常清楚的了,他又何苦在此地纠缠下去呢?
难道是还不能够段离戈的新中国所念,还有他真正应该做的事情么?
眼下他是决不能够在被段离戈的事情所围困,而是应该像段离戈放手的时候所念及的一般,离开了此地,才算是这段路的完满。
沈殊这样一想,胸中也就畅快得多了,无论是如何,他都还是会有漫漫的修真之路要去走,而不是在此处停留。
“多谢天遇道修的指点,那我去看段宗主了。”
沈殊微微躬身,说道。
“好。”
天遇浅浅一笑,应了沈殊的话。
沈殊便立刻动身往主观的内屋去了。
还没有走进门中,沈殊便感觉到了那强大的魔障之气,正在屋顶之间疯狂的萦绕着,尤为可怕难忍。
沈殊立刻就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动身冲进了屋内,只见躺在榻上的段离戈整个人都在颤抖着,那魔气仿佛正是出自他的身体,而正在和青衫观的真气相较量。
显而易见,那魔气之盛大,并非是几日的事情。
仿佛正是由天遥门的玉秀姑娘所说,那分明是段离戈体内的魔障之气。
沈殊皱紧眉头,忙靠近到了段离戈的身边。
段离戈还是闭着眼睛,那是他的内府的意识在叫嚣着。
“段宗主,醒过来!”
沈殊一时慌乱,抓紧了段离戈的手腕,希望他是能够尽快平静下来。
段离戈却是陷进了内府的风波中,魔气的波澜愈发盛大,入魔的迹象是难以掩盖着的,沈殊只得闭上了眼睛,输了一道真气进段离戈的内府,默念了两道清心的口诀。
段离戈剧烈颤抖着的手终于在这个时候稍稍的歇了下来。
沈殊觉察到了段离戈的变化,又加注了一道真气去,而这个时候段离戈突然睁开了眼睛,惊呼道:“不——师父——!”
沈殊惊了一下,看着段离戈的眼睛,抬手施了一道清心咒,落在了段离戈的额前:“前辈。”
段离戈向来淡然的脸上竟然是现出了一分惊魂未定之感,他的目光在顿了很久之后才得以平静,转向了沈殊,随即轻轻呼吸着:“多谢……”
沈殊遇上了这样客气的段离戈,还颇有些不习惯,“无妨。”
“并非无妨。你听你师父的话,帮我到这里……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段离戈轻轻道。
沈殊垂眸,深吸口气,想说什么,却听得段离戈又是继续说了下去:“还是说,你还在做着等本座的伤好了以后,好和本座双修的打算?这个主意你是不必打着的了,你也应该非常明白,我的内府遭遇到了这样的重创,是难以复原的,往后我对于你来说,没有了任何的价值。我已经是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难道你还不能够懂得么?”
段离戈的脸色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除了苍白和无力之感,面对着这样的段离戈和他说起来的话,沈殊一时也是又想起了自己方才进屋来的时候的打算,他确实是要和段离戈说起来自己将要离开的事情。
“唔,是,段宗主,你放心,我并非是在做着你的真气的打算,反而是你,你当真能够如此复原,为何我见着你这两日来仍旧是这样的不好?”沈殊坐上了榻的一边,低头,看着段离戈的眼睛。
反正自己也是要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按着自己的心思放肆的看着段离戈的眼睛,又是有何不可?
在这样的心情的驱使之下,沈殊也就继续说了下去:“方才你在困境之中喊师父?前辈,是想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段离戈听着沈殊的话,皱紧了眉头,别开了自己的目光。
虽然是相当的不想要想起自己方才所经历的事情,但是关于青翼宗和他师父的事情,却还是再一次的翻涌到了他的心头,在他的内府的挣扎里,原本是做了决定,就着这一次的事情,从此就在这青衫观里如此安静下去。
而这么一次挣扎,他不得不去想想青翼宗以后要如何。
他若是就这样的安逸下去,那青翼宗的后路呢?
“有什么事情,也是和你没有关系的,既然你说没打算和我双修的事情,那你在我这里也是没什么事情的吧,如此,你是想要回到剑道门的吧?”
段离戈没有去回答沈殊的话,而是将问题抛给了沈殊。
沈殊微微拧眉,没想到段离戈再一次和自己提起来了这件事情。
他也是毫无办法了。
段离戈的这话里的意思是那样的明显,便是不想要他再留在这里了,而且他应该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他又还有什么理由能够留在这里呢?
“段宗主说的不错,是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了。”
沈殊一笑,说道。
段离戈的目光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向沈殊的脸上落了过去,看着这一双如此清澈的眸子,段离戈一时竟然也是觉着十分的可惜了。
眼下这个时候,也是没有什么话能够说了。
早晚是要走到离别的时候,两个人的缘分也就到了这里。
“段宗主当真没有打算复原的事情么?”
沈殊的心里对段离戈到底还是有担心,他想来段离戈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如此的,忍不住开口说道。
听了沈殊的这句话,段离戈皱了皱眉头。
原本他的心里已经打算就此作罢了,可是关于青翼宗的回忆,还是在鞭笞着他的心,现在青翼宗会怎么样,以后青翼宗会怎么样,他既然已经是做了这个宗主,难道走到了这里,就要彻彻底底的不管不顾了么?
段离戈这样想着,心里还是颇有些难受。
不过这些难受,自然是不能够让沈殊看见的。
他和沈殊之间的纠缠应该结束在此刻。
他们两个人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就不应该再有任何的牵绊。
“这些事情都是后话了。你现在可以去做你的事情了。”段离戈轻轻道。
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和流转的眼波,段离戈看着,心上浅浅颤抖。
想到这次分开之后,往后便当真是,天南地北,再无相见之期。
人世间的缘分不过是如此罢了,从来也没有谁能够在他的心里留下什么位置,段离戈想了想,以前和现在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心里便当真是有片刻的颤抖,也不应该是为了沈殊这个人。
他是江山启的人,他的身上带着绝情咒,从相遇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立关系,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沈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那自然是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段离戈已经这样和自己开口了,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再说下去什么,也是自己自讨没趣。
“嗯,我明白了。那段宗主好好休养。”沈殊抿了抿唇。
段离戈点了一下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沈殊再也看不到,段离戈的眼睛里会有什么情绪。
他能够做到如此的无情和漠然。
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有那样的波澜不息呢?
他这样的愚蠢,又是给谁看的?
段离戈,就算是有牵扯,也是和他师父之间的牵扯。
和他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殊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落魄,他深深地看着段离戈的脸,好像以此就能够把他永远都刻在自己的心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绝不会忘记。虽然事实上他们已经彼此分开了。
而更切实的事实是,他们两个人从未靠近过。
沈殊起身,不要容许自己有任何的情绪上的颤动。
他转身离开了。
离开了屋子,身后的帘子轻轻落下,风铃声飘了过来,一直飘进了,沈殊的心底。
落魄和不舍得的滋味在他的胸口蔓延着,随着那风铃声好像能够一直飘到他的,从此往后。
原来是世上的伤,是那样的难以愈合。
沈殊转过头——
段离戈仍然是像方才那样躺着,没有一丝的波动。
眼瞎的结果到底是如何,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沈殊轻轻地笑了一下,当即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是非常愚蠢的。
无论是多么重要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其留下的烙印也必将会越来越淡,更何况是是段离戈这样一个,在此时此刻,确确实实的伤了他的心的人。
就算是再多看一眼他的样子,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已经经历过了这些,并没有什么值得他落魄的。
而且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回到剑道门以后,他就要好好的修炼。这次前尘往事,都会被他忘记,直到有一天,丝毫都不会在他的心里起任何的波澜。这样才是注定的结局。何苦要为了这一趟下山,让自己落魄不堪呢?
沈殊动身走了。
他摇了摇头,身影出了侧屋,这时候见着了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主观前求拜。
那女子上了香火,十分虔诚的默念,而后恭恭敬敬的退了两步,给后来人让了位置。
沈殊看了看。
他听得清楚,那女子默念的,“求姻缘,可成。”
窗外的风吹得更急了。
沈殊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停在了原地,看向了主观的铜像。
他也应该求拜什么么?
可是他并不相信这些。
而且他没有什么所求的。
沈殊想了想,一笑,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所求的。
“你也是在求拜么?”
那年轻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殊顿了一下,这才从自己的意识里挣脱了出来,看向了那位年轻女子。
“我……”
沈殊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答不上话。
诚然,他方才在心里,实在有所求的。
因此,在面对这位年轻女子的时候,他不能够开口说了谎话。
“唔,我是看你从内屋里走出来,还以为你是这里的人,想来你怎么也会求拜呢?”
年轻女子轻轻道。
沈殊这时候才明白了过来这位年轻女子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你也是要下山么?那我们一起走吧。”年轻女子微笑道。
反正自己也是要往山下去的,既然这位年轻女子已经提出了邀约,沈殊也是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好,我们一起走吧。”沈殊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沈殊便动身和年轻女子一起离开了主观。
看见了天遇正在那里忙活,沈殊和天遇交换了一个眼神,天遇轻轻点头,那就是告别的意思了。沈殊也是温和的,点了一下头,示意告辞。
“你和天遇道修是认识的?”年轻女子惊奇道,“那你一定也是知道一些玄机的吧!”
“我并不知道什么玄机。”沈殊轻轻道。
“嗯,好吧,这姻缘我已经求了几次了,还以为是能够在你这里打听出什么的。”年轻女子颇有些失望道。
“冥冥之中,事事难料。”沈殊试图安慰道,“家娘,或许柳暗花明,就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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