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的简游:陆时年就是个有点笨爱撒谎还爱砸人车窗的小孩儿。
一个小时后的简游:我承认我刚刚声音有点大。
“不是说去你家玩吗?”他傻乎乎地问陆时年:“为什么带我来公园?”
陆时年说:“这就是我家。”
这是简游从小长到这么大, 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人类的参差与悬殊。
猝不及防,心情激荡。
是车子都能开进家里后院的那种大,简游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看见车子路过“广场”,喷泉池,草坪, 最后停在一座伟岸得跟宫殿似的房子前边。
还有专门过来给他们开车门的人。
简游被扶着跳下车,跟着陆时年往里面走,房子的客厅比他家里整个面积都大,摆放的所有东西都透着一种“我很贵我很骄傲”的低调气质, 连空气闻起来都仿佛是香的。
“你家真大。”他由衷感叹:“住得完吗?”
陆时年说:“住不完,所以接你来一起住啊。”
简游:“啊?”
陆时年:“要不要吃枇杷?可甜了。”
刚刚给他们开车门的老仆端了果盘过来, 陆时年让他先吃, 自己一路跑上楼去了他爸妈房间。
陆先生出门工作了, 家里主人就剩陆夫人在,他邦邦敲了两下门,里面一应声,他就推开了。
“妈,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他妈在跟小姐妹约下午的局, 一边回消息一边说:“放。”
陆时年对她做个压低的手势:“下来点儿?”
陆夫人干脆蹲下,眼睛还没离开手机。
陆时年:“我想养个小孩儿。”
陆夫人一点也不惊讶,掀着眼皮很淡定地瞅他一眼:“就你半道上砸人车玻璃劫回来那个?”
陆时年:“yes。”
陆夫人:“没意见,随你便。”
陆时年:“那我爸呢?”
陆夫人:“你爸我怎么知道, 你自己去问。”
陆时年噢了一声,跑回自己房间拿手机给他爸打电话, 还是那套一针见血的说辞:“爸!我要养个小孩儿!”
他爸在公司, 刚收到司机发过来的被砸那辆车的车牌号:“知道了。”
陆时年:“知道了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陆先生就说:“我随便, 问你妈。”
陆时年嘶了一声:“你俩跟我踢皮球呢?我妈还说他随便,让我来问你。”
陆先生哦了一声,想了想说:“你养是吧?那你以后零花钱少一半。”
陆时年很无所谓:“没问题。”
反正他每个月的零花钱都多的花不完。
陆先生:“那我也没问题了,自己去跟你张叔说让他给小孩儿收拾房间,我这儿忙着,其他晚点说。”
挂了电话,陆先生把手上的文件整理好,又拨通一个电话:“帮我去咨询一下领养相关需要的文件和手续。”
“嗯,家里要来一个小孩儿。”
陆时年脚步欢快,蹬蹬蹬跑下楼:“简游,我爸妈答应了,你以后就当我家小孩儿了啊。”
简游手里还拿着牙签,嘴里还含着一块没咽下去的冰荔枝果肉:“我不回家吗?我爸说他说忙完了就来接我的”
声音越说越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没底气。
“这个啊,”
陆时年眼珠在眼眶地滴溜溜转了一圈,没坦白:“晚点给你说,现在先跟我去洗个澡吧,天好热,你脸好花。”
简游乖乖跟着陆时年进了——比他家客厅还大的浴室!
小穷孩子倒吸一口凉屁:“怎么你家浴室都这么大啊?”
“晚点带你去后边游泳池玩儿,那里可比这里大多了。”
陆时年说要养小孩儿,就一定会承担到身为监护人应该承担的责任,给简游的全是自己最好的。
睡衣,洗面奶,沐浴露,洗发水,浮在水面上就会叫的小鸭子玩具,洗完了还特地把他妈用的时候都算着分量的身体乳给简游抹了全身。
“这是什么?”
简游抬起手臂闻,好香啊。
陆时年说他也不知道:“反正是好东西。”
“那你怎么不擦?”
“太麻烦了,我一个男生不用擦这种东西。”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
“知道啦,就这一次,下次不擦了。”
他把旁边挂着的睡衣帮他穿上:“这是我的衣服,咱们差不多高,你穿上应该也合适,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简游想说不用,反正他就穿着睡一个晚上而已,不过话在舌尖绕了一圈,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着了,没说出口。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陆夫人下楼。
陆夫人收拾好了,穿着漂亮的裙子,画着美美的妆,手上拎着一只拳头都放不下的小包,看见简游就笑眯眯过来了,蹲下仰头看他:“真漂亮,可以的儿子,会捡。”
简游有点紧张,小小声叫:“阿姨。”
“哎。”陆夫人摸摸他脑袋,发现他穿着陆时年的衣服:“跟时年穿一样尺码是吧,行,正好阿姨出门,晚点就给你买新衣服回来。”
现在家里就剩他俩了,陆时年带着简游吃晚饭,说话算话地带他去后面看大游泳池,大草坪,还有爬满了蔷薇花的花架,最后回到屋子,把人带进自己房间跟他一起玩游戏。
“哇,你房间里还有这么大的电视机啊。”
“昂,酷吧,玩游戏可带劲了。”
简游没玩儿过这种游戏,得陆时年手把手地教,陆时年小屁孩儿一个,当起临时老师耐心竟然好得离谱,教了大半天,愣是没一点不耐烦。
中途张叔来敲门了,问简游想睡哪个房间,要不要自己出去挑一挑,挑好了马上给他收拾。
简游想说随便都行,被陆时年打了岔:“不挑啦,他跟我一起睡就行。”
张叔:“睡一个房间吗?”
陆时年点头,扭头问简游:“怎么样?我床很大的,够我们一起睡,而且还能一起玩游戏。”
简游没意见,陆时年又看向张叔,张叔和蔼地笑:“行,那你们好朋友就一起睡吧,以后大些了再分开睡。”
张叔出去给简游准备生活用品了,简游犹豫了好久,才拉拉陆时年的袖子:“以后长大些是什么意思啊?我要在这里住很久吗?”
陆时年低头捣鼓游戏机手柄,胡乱点头:“啊。”
简游声音更小了:“为什么啊。”
陆时年偷偷看他。
简游睫毛一颤一颤的,看着可怜巴巴像只小狗。
陆时年摸了摸小狗脑袋,趴到沙发上摸过遥控器,关了游戏,挑了一部电影播放。
“我们看这个吧,看完你就知道了。”
电影名字是两个字,叫什么雨,前面那个字太复杂,简游读书少,还不认识。
他看得很认真,知道主角是个小女孩,小女孩家里很穷,穷得揭不开锅,家里孩子很多,她是最大那个。
他看着小女孩儿的爸妈就会想到他自己爸妈。
他们好像啊,面对孩子时脸上总是在强颜欢笑,眉眼总有抹不去的忧愁,小女孩儿的父母在愁没有钱花,而他的父母在愁他是不是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呢?
简游想不通,他明明已经尽最大努力地乖了。
故事继续往前发展,小女孩儿出门被一个年龄比她大很多的男人看见了,那个男人盯着她看了好久,没隔几天,就拎着箱子去他家了。
小女孩儿的父母当着小女孩儿的面对说这是她远房舅舅,让她跟着去舅舅家玩儿几天,等他们有空了就去接她。
但是背着小女孩儿的时候,他们进行了金钱交易,买和卖的字眼毫不避讳地从嘴里吐出来。
简游眼睛睁得很大,愣愣盯着投影,看着那个男人把小女孩儿带走,关起来,动辄打骂,看着小女孩儿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失,从最开始鲜活的模样慢慢变成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头人。
陆时年发现他眼泪越掉越多,手忙脚乱从桌上抽了一大把纸巾摁在简游脸上,笨拙地哄:“你别哭啊。”
简游:“我被我爸妈卖了是吗?”
陆时年小心翼翼:“是的嘞。”
简游:“哇!!!”
陆时年:ono。
简游憋了好久了,其实他有点儿感觉的,不然也不至于在车上莫名其妙哭那么惨,不至于不拒绝陆时年把他带回家,给他安排这么多。
就是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他被他爸妈卖了,他还是受不了,眼睛里就跟装了水龙头一样,水哗啦啦地往外涌。
然后他就感觉不太妙了。
一把纸巾湿透,陆时年刚抽出新的一把,简游忽然从小沙发上跳下来,几步跑到床边,把整个脑袋塞进被子里紧紧捂住,陆时年跟着跑过去,拉都拉不开。
陆时年惊恐:“你不要憋死自己啊。”
简游打着哭嗝呜呜咽咽:“我,我没有要憋死,你走开,不要拉我被子。”
陆时年:“我不信,除非你出来。”
简游:“呜呜呜我不出来,出来你你也要把我卖掉了。”
“我卖你干嘛?我家不缺钱。”
“可是你会嫌我奇怪的!”
“你哪儿奇怪了?”
“哇呜呜呜呜”
“我不嫌弃你,就算你是癞□□我也不嫌弃。”
简游哭声顿了一下:“我不是癞□□!”
“我知道你不是,我就打个比方。”
简游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出来,抽抽搭搭:“你真的,真的连癞□□也不嫌弃吗?”
陆时年:“你难道真的是——”
后头三个字没接上,因为简游从被子里冒头了,哭花的小脸,通红的眼睛,还有白白的两只,兔耳朵。
喔!兔耳朵!
兔子!
陆时年眼睛噌地放光了:“小白兔!”
“嗯。”简游紧张地盯着他:“你会嫌弃我吗?”
“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嫌弃,我又不是笨蛋。”
陆时年小朋友不但不嫌弃,他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你这也太可爱了吧,我能摸摸吗?”
他的喜欢一点不掺假,简游都感受得到,忐忑的心情也变成雀跃,原来他是可以不用被嫌弃的,甚至能够被喜欢。
他奇怪的耳朵,也可以被喜欢。
胸口开始鼓点一样疯狂蹦跶,他看着陆时年,就像是一直被困在屋子里的看雨的人,终于在雨停了窗户干掉了之后看到了大晴天。
有太阳,有蓝天,有白云,还能有风筝,吸一口空气肺里都是暖烘烘的那种大晴天!
膨胀得快要溢出来的开心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手足无措半天,干脆就拉着陆时年的手摸上自己耳朵:“可以,我给你随便摸。”
他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快乐,可陆时年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
他爱不释手地捉着简游的耳朵,忽然凑过去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兔宝,以后我养你!”
“我肯定把全世界最好吃的胡萝卜都买来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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