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很喜欢江慎的。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什么人能陪他这么久,给他讲故事,给他做好吃的。对他提出的要求大都尽力满足,尽管黎阮看得出,江慎有时候是没那么乐意的。

    江慎却摇摇头:“不够。”

    黎阮:“啊?”

    “我说……你的喜欢还不够。”江慎道,“阿雪说得没错,凡人就是利己。不仅利己,还很自私、贪心。”

    他明知道,小狐狸心中只有修行飞升。若他当真是个胸襟开阔之人,他就该假装什么也不在意,满足他的要求,遂了他的心愿。

    可江慎不甘于这样。

    太子殿下平生头一次动心,怎么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无疾而终。

    至少……他要试一试。

    这小狐狸此前只知修行,从未见过人间,更不懂得爱恨。既然如此,他便一点一点教给他,他一点一点告诉他。

    他要试一试,能否让这小狐妖,也生出一颗只为他跳动的凡心。

    江慎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弯下腰,让小狐狸能够平视自己。他注视着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将声音放得很软:“所以……我希望你能更喜欢我一些,可以吗?”

    “你的要求好高。”黎阮眉宇蹙起,很困扰似的,“我必须特别喜欢你,你才愿意和我双修吗?”

    “嗯。”江慎道,“不可以吗?”

    黎阮:“唔……”

    黎阮思索了很长时间。

    江慎原本以为,按小狐狸的性子,恐怕又会和他讲条件,或者索性威胁他要换个人。

    可他没有。

    小狐狸偏头想了想,微笑起来:“那从今天开始,我努力每天都多喜欢你一点。”

    江慎心头一软。

    黎阮还在喋喋不休:“不过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更喜欢你,你要求不能太高,我要慢慢学,还有……”

    他说话时唇瓣开合,很柔软似的,淡粉的舌尖在口中若隐若现。

    江慎垂眸盯着,压根没听进去小狐狸在说什么。

    “你……”黎阮注意到他走神,不悦地开口,“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江慎忽然低头靠近,黎阮一张口便碰到了他的嘴唇。

    飞快碰了一下,像是有一道微妙的电流从相触的地方传来。

    黎阮愣了下,下意识想往后躲。可他后头就是树干,他躲不开。

    “你靠得太近了……”黎阮偏过头。

    “不是想学吗?”江慎钳住他下巴轻轻掰回来,低声道,“在凡间,相爱的人之间,就是会这样做的。”

    黎阮:“怎么做?”

    江慎想了想:“大概……有点像你偷吃我精元的样子。”

    黎阮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你知道啊!”

    江慎当然知道。

    这小狐狸惯会占人便宜,时常趁江慎睡着过来舔他。只在表面舔舐还不够,还偏要将舌头伸进他口中,里里外外都舔个遍。

    仅仅在江慎半梦半醒时抓到的,就已经不止七八次了。

    “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因为黎阮近来吸取精元有些放肆,他担心自己的瘾越来越大,所以特意与江慎约定好,每日只在江慎服药后固定吸取精元两次。

    记可偶尔,还是会有点馋。

    尤其是夜深人静,这么大个精元充沛的活人睡在旁边,真的很难忍住不去舔两口。

    只要没人发现,他便当做自己没有偷吃,没有违背诺言。

    黎阮一直是这么自我安慰的。

    “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黎阮有点气恼,“你得拦着我呀,万一我吃多了怎么办,你这样唔——”

    明明是自己在自欺欺人,还怪他没有戳穿,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妖怪。

    江慎直接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他这是头一次吻别人,并无任何经验。但这些事其实用不着什么经验,他寻着本能撬开对方齿关,想到小狐狸之前是怎么对他的,里里外外都尝了一遍。

    因为生涩,江慎的动作很温柔,但他又尝得很仔细,不肯放过任何一处,因此时间也很长。

    待把人放开的时候,黎阮已经有点晕晕乎乎。

    瞧着比平时更傻了。

    “你骗我。”黎阮控诉,“这和吃精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江慎装傻:“哪里不一样?”

    黎阮答不上来。

    但就是不一样的。

    他吃精元的时候只是浅尝而止,不会勾着对方的舌头不放,害对方都喘不过气来。

    更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被完全掌控似的。

    “我试试就知道了。”黎阮抓着江慎的衣服,正想凑上去试一下,动作却忽然一滞。

    他偏过头,发间的耳朵蹭地竖起。

    小狐狸这模样江慎很熟悉,他平时在树林里找到猎物时,便是这模样。

    江慎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黎阮:“好像有人。”

    山道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步履蹒跚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浅色布衣,身形瘦高,像是个书生打扮。那衣服有许多处已被树枝刮破,不知在山里走了多久,身上头上满是积雪,冷得浑身发抖。

    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远处,江慎把小狐狸抵在树后,藏得仔仔细细。

    黎阮问:“也是来找你的人吗?”

    江慎:“……不太像。”

    他想了想,低声对小狐狸道:“藏好了。”

    山道上的风很大,青年手中拿着根粗壮的树枝借力,被一阵寒风吹得直咳嗽。因此,他没有注意到有人借着风势接近。

    江慎足尖轻点,将要击中青年背心的掌风一偏,转而抓住了青年的肩膀。

    “啊——”青年一声惊呼卡在喉头,只觉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被人反钳手臂按在雪地里。

    江慎只用一只手便将人牢牢钳住,沉声问:“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青年身体剧烈发抖,好一会儿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具身体的确很虚弱,浑身都是冰凉的,如果再不管他,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要活活冻死了。江慎面无表情,钳住青年的手却慢慢施力,直到听见青年的痛呼。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是来……我是来求药的!”

    江慎将力道卸去几分:“求什么药?”记

    “家……家妻怀胎六月,陪小生上京赶考,谁料半个月前偶感风寒。已经请了许多大夫,但他们说家妻天生体弱,病情太重,已……已经药石无医。”

    “小、小生听闻,长鸣山上有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草药,特来求药。”

    江慎松了手。

    青年却没站得起来,伏倒在雪地里不停咳嗽。

    他不像在撒谎。

    如果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无论外貌装得多么弱不禁风,身体的状态是藏不住的。眼前此人身体羸弱,莫说是习武,平日里恐怕连体力活都很少干。

    的确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江慎想了想,刚想说话,却听头顶的树上传来个声音:“可是,长鸣山上没有能起死回生的草药呀。”

    抬眼看去,少年坐在树梢上,尾巴自然垂下。

    青年吓得险些晕过去:“他……他……”

    江慎责备地看向小狐狸:“不是让你藏好别出来?”

    黎阮:“可是你帮不上他呀。”

    江慎:“你帮得上?”

    “唔……帮不上。”黎阮摇头,“我的法力还没有高到能把快死的人救活。”

    青年似乎清醒了些,他跪倒在地,哭求道:“两位仙长,家妻已经快要不行了,她这一去就是一尸两命,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求你们救救我妻儿,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黎阮歪了歪脑袋:“为什么她死了你也不活了?你身体好好的,还有富贵官禄之相,过了这个劫数仕途一片坦荡,干嘛要死要活的?”

    江慎一怔,抬眼看向树上的少年。

    他从来不知道,这小狐狸还会看面相。

    听闻修行之人向来能掐会算,看来不是虚言。

    青年却道:“这些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陪我十年寒窗的发妻。”

    他朝黎阮重重磕头,颤声道:“求仙长救救我妻儿!”

    倒是个重情义的。

    江慎问:“是何人告诉你,长鸣山上有起死回生药?”

    “是……是京城外一名游方大夫。”青年道,“我求了他许多天,可他也没有办法,便给我指了这条路。他说当初他身患恶疾,便是在这山中寻得草药捡回一条命,所以……所以我想来试试……”

    江慎又看向少年,后者还是摇头:“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草药……不过,有个人可能会有办法。”

    江慎:“你是说……”

    “不会是在说我吧?”林中忽然响起一道清亮懒散的嗓音。

    黎阮耳朵竖起,从树梢一跃而下。与此同时,树林里走出一个白衣青年。

    黎阮轻盈落到青年身边,问:“阿雪,你怎么会来这里?”

    “也许……是感觉到你在想我?”林见雪笑了笑,又瞥了眼他身后的狐狸尾巴,“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把人勾到手?耳朵尾巴都藏不好。”

    “嘘!”

    黎阮心虚地看了眼江慎,小声道:“我在努力啦。”

    林见雪一笑,没再说什么。

    他径直朝那布衣青年走去,看也没看他身旁的江慎,直接将人扶了起来。

    他一抬手,掌心出现一株晶莹剔透的草药。

    “你一入长鸣山便迷了路,在山中苦苦寻觅三日,最终体力不支昏厥过去。可醒来时,你手中记却握着这草药,不知从何而来。”

    他声音极低,如梦似幻,说话时眸中似有银光浮动:“回去吧,若非遇到有人走投无路,性命攸关,不要将这秘密告诉任何人,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青年神情恍惚一下,而后陡然清醒过来,朝林见雪深深行了一礼:“是,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说完,转身朝来时路离开。

    黎阮走过来,诧异地眨了眨眼:“那个药……真能起死回生。”

    林见雪:“与上次给你的续命丹药一样,不过幻化成了草药模样。如果直接给他丹药,那不就证明山上有人了,我没这么傻。”

    黎阮点头:“有道理……”

    他又道:“不过,原来不是每一个踏入长鸣山的人你都会杀呀,而且你还让他以后遇到走投无路的人,可以把秘密说出来,你这不是又引人进山吗?”

    林见雪没有回答。

    他目视着那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才淡淡道:“今天是他进山的第三日。”

    “这三日,我用了许多法子想让他知难而退,自己下山,可他意志坚定,坚持走到了这里。他心中有决心,所以我来见他,赠他草药。”

    林见雪笑了笑:“如果来的都是这样有赤诚之心,却走投无路的人,帮他们完成一个心愿又有何妨?”

    “如此心性坚韧,又情深义重的人,倒不失为一个可用之才。”江慎悠悠道。

    林见雪笑意微敛。

    江慎走上前来,向林见雪行了一礼:“前辈,久闻大名。承蒙前辈救命之恩,江某一直想要当面感谢。”

    “谢就不必了,救你是有所图,江公子心里应该明白。”林见雪与江慎说话时语气冷淡得多,像是不太想与他搭话。

    黎阮连忙跑到江慎身边,从后边轻轻抓他衣袖:“你别介意,阿雪一直不太喜欢凡人……”

    “没关系,只是……”江慎注视着青年那张俊秀的脸,眉宇微蹙,“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在长鸣山这数月,江慎只从黎阮口中得知这位名叫阿雪的大妖,今日是头一次见。

    可今日一见,却觉得格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林见雪抬起眼眸:“可我不曾见过江公子。”

    江慎同样想不起来。

    这样一张脸,如果他曾经见过,应当印象极深才对。

    江慎思索许久,摇摇头:“许是记错了,多有冒犯,还望前辈莫怪。”

    黎阮倒是不以为意:“阿雪这些年都没下过山,你们当然不会见过,肯定是记错啦。”

    江慎温声应道:“嗯,你说得对。”

    他又想到什么,偏头看向山道的方向,问:“方才那书生,他不会记得我们吗?”

    “不是不记得。”黎阮道,“他只是记忆混乱了。”

    “这是一种迷幻术。他会把阿雪告诉他的事,当做他在这山上的经历,而且因为潜意识里留存着‘不能将这秘密告诉别人’的念头,所以不会轻易泄密。”黎阮解释道,“不过,如果下次再遇到我们,说不定就会唤起真正的记忆。不是特别保险。”

    “我们不要见他不就好了?”林见雪道,“抹去或篡改记忆,都是高深法术,要消耗很多灵力的,我才懒得做。”

    “也是。”黎阮悻悻道,“抹去记忆好危险的,万一抹过了头,让他把妻子给忘了,那不就糟了。可惜我法力没恢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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