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阿雪与皇叔还有样的纠葛。”
回东宫之后,黎阮从林见雪那里听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江慎。
将故事复述一遍, 黎阮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他蜷在床上, 脑袋埋进被子里。
“他果然不是好人。”黎阮闷声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江慎无奈叹息。
他靠在床头,『揉』了『揉』少年的后颈:“所以,你就开始怀疑我了?”
“我没有在怀疑你。”黎阮往江慎身边蹭了蹭, 犹犹豫豫小声道,“我就是……”
江慎:“是害怕?”
黎阮眸光闪动一下。
是害怕吧。
他那那喜欢江慎, 如果江慎样对他, 他该怎办呢。
只要样想一想, 黎阮就难受得喘不上气。
“我以前觉得, 喜欢一人,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黎阮声音很低, 还带着一点难过, “可是喜欢一人要烦恼好多事啊。”
喜欢, 总是伴随着不安, 恐惧,患得患失。
害怕事情会变得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害怕眼前一切美好终有结束的一天,害怕……失去。
是黎阮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样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江慎却轻轻笑起来,甚至笑出了声。
黎阮不悦抬头:“你不要笑, 你人怎没有良心。”
他害成样,人怎还笑得出来啊?
江慎笑得更放肆了,他闷闷笑了两声, 才勉强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就是没忍住。
江慎俯身那具柔软的身躯拥进怀里,亲昵蹭了蹭鼻尖:“你终于承认自喜欢我了?”
黎阮有点生气,低哼:“我本来就喜欢你。”
“不一样。”江慎好像还是很开心,又亲了亲他,“你现在特别喜欢我。”
黎阮还是觉得生气,被他亲一亲又心软,别开视线不去看他:“那就当我特别喜欢你吧,不对,没有那喜欢,只是比之前多一点点。”
“好,只是多了一点点。”江慎脸上笑意收敛下来,认真问,“那你会后悔吗?”
黎阮:“诶?”
江慎摩挲着他的鬓发脸颊,语调温和:“喜欢我,害自变成现在样子,后悔吗?”
黎阮不说了。
凡间有许多人,谈起爱恨时总是很随『性』,好像不假思索,轻易就能说出量极重的承诺。可黎阮在回答些问题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谨慎,要仔细思考很长时间。
而一次,他思考的时间比以往更长。
许久后,黎阮才轻声回答:“不后悔的。”
那些与江慎认识后经历过的时光,那些因为喜欢一人而带来的快乐,是他漫长的一生中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是非常、非常美好的体验。
就算日后会为此付出很可怕的代价,他不会觉得后悔。
“你看,不就是答案了吗?”江慎躺回原处,手掌顺着黎阮的背心轻轻抚『摸』,“喜欢上你之前,我从没有烦恼过些。我可是太子,从来只有旁人来依附我的份,哪有我去求着人家的。可是,你现在让我好烦恼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每日都担心你会觉得人间无趣,会觉得我无趣,与我在一块还不如回山里继续修炼……都要愁死我了。”
黎阮仰头看他。
“可是我没有后悔。”江慎道,“或许喜欢就是样,注定伴随着些烦恼,我愿意接受。”
黎阮问:“那我只能继续样烦恼下去了吗?”
“倒不是。”江慎怀中的人搂紧了些,温声道,“我可以继续烦恼,你不用。”
“笨狐狸,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怎舍得呢……”
只是现在样,看他的小狐狸因为有孕身体不适,他都心疼得要命,怎舍得伤害他。
“你怎舍不得了。”黎阮低下头,极小声道,“明明在床上那喜欢让我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江慎:“……”
他就知道没办法与小狐狸好好说。
江慎哭笑不得,翻身拉着人躺下:“那不一样,你明明舒服的。”
他揽着少年的腰身,用强势却不会让小狐狸觉得难受的力道,人仔仔细细按进怀里,叫他一寸都挣脱不开:“我是想说,你不用烦恼我会不会改变。”
“因为我不会。”
江慎注视着他,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就像我说的,人心易变,我的确没有办法向你证明我永远不会改变件事。我觉得或许只有时间,只有我在一起很久很久之后,久颗心不跳动,才能向你证明那句永远。”
“在此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相信我一些。”
他轻声叹息,又轻轻摩挲了一下黎阮的鬓发:“辛辛苦苦你带回人间,如果却让你面对的烦恼大于快乐,我是真的会有点后悔。”
他的小狐狸,应该像他初遇时那样,自由自在,什事都不放在心里。小狐狸愿意为了他改变,变得越来越像人,他很开心。可如果份变化让他不快乐,那就太自私了。
“你不要后悔。”黎阮忽然挣脱开他的怀抱,爬江慎身上将他压住,“我喜欢来人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段日子,你不许后悔。”
江慎怀中陡然失去了那柔软的热源,下意识想搂他,却被黎阮压着胳膊,丝毫动弹不得。
“……”
江慎闭了闭眼:“我只是一说,没有要后悔的意思。”
顿了下,又补充道:“没有想你送回去的意思。”
“哦……”黎阮钳制他的力道松了松,江慎终于能重新伸出手抱他。
江慎刚才的不是假的,他的确一直在烦恼着,不安着。所以就连入睡时,他都习惯人紧紧搂在怀里,让小狐狸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好像只有样,才能让他感觉踏实一些。
可他现在才明白,不是黎阮挣脱不开,是人没打算挣脱。
哪天小狐狸要是不想让他抱了,他大概碰都碰不他。
“明明是厉害的小妖怪,底在担心什?”江慎心情复杂。他牵过被子怀中少年紧紧裹住,裹得只剩脑袋在外头,才略微安心了点。
又酸溜溜道:“怎想都应该是我来担心。”
黎阮脑袋埋进被子里。
他还没有事情想得很清楚,他不知道该怎安慰江慎。
他大概是世上最狡猾最自私的狐狸,他明明自都不知能不能做永远不离开江慎,却哄骗着江慎了他那多承诺。
可他不想在自没想清之前就随便许下承诺,那样很不负责任。
江慎不需要他安慰。
他在黎阮又陷入那几乎无解的逻辑怪圈前,人拉了回来:“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还不够累?”
“本来是有一点的。”黎阮道。
听了多事,忽然就不想睡了。
不太睡得着。
黎阮被江慎裹得动动不了,只有脑袋贴上来在江慎颈窝蹭了蹭,又问:“那我接下来要怎办啊?”
江慎:“什怎办?”
“就是皇叔他——”黎阮愣了下,猛抬头,“哎呀,我都忘记问阿雪,底是不是皇叔在背后害人了。”
才在肃王府外,阿雪只是将他与江承舟的故事说完,便离开了。而黎阮那会儿只顾着生气和难过,竟忘了多问几句。
黎阮懊恼哀嚎:“我脑子啊……”
根本没有变得聪明,江慎之前果然只是在安慰他。
江慎失笑,人紧紧搂住,不让他在床上『乱』滚:“不问无妨,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京城外村落中的怪病,如果不是与江承舟有关,怎会让避世多年的林见雪特意去提醒江慎。而且,按照林见雪自的说法,十多年前让江承舟想起了前世,让他疯了十几年,在他心中便算是还清了那人当年对他做的事。
他如今一心不想与那人有过多纠葛,如果不是另有原因,现在又怎会来凡间。
“你的意思是说,皇叔次回来,还是想要争皇位吗?”黎阮问。
江慎摇摇头:“我说不好。”
林见雪说过去的江承舟从未想过要争夺皇位,可现在,他拥有了前朝皇帝的记忆,又过了十多年,他心中会是什想法没有人知道。
他此番回来,究竟有目的,又带着什计划,一切都是未知。
“至少,阿雪今晚算是帮了我。”江慎道。
黎阮没明白:“什意思?”
江慎一笑:“因为他又皇叔『逼』疯了啊。皇叔那疯病犯起来,不知道多久才能完全清醒,至少在段时间里,他什都做不了了。”
“总之,我还有时间,慢慢查就是了。”
“样太麻烦了吧。”
黎阮说着就想起身,被江慎连忙裹住:“你要做什?”
“我飞去长鸣山问阿雪去,他肯定知道皇叔接下来要做什。”黎阮道。
江慎:“……”
江慎被子裹得很严实,黎阮挣了下没挣得开,又不想被子弄破,低声哄他:“你快放开我,正事要紧,你不想知道皇叔底要做什吗?”
“大半夜的……”江慎磨了下牙,还是耐着『性』子道,“皇叔前那样的态度,阿雪必然是他计划中的一环。阿雪如果真的知道他要做什,还会只是简单的刺激他,拖延他的计划?”
黎阮眨了眨眼。
“而且,如果事情真的紧要,他今日怎可能不告诉你?”江慎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你觉得他像你『迷』糊,说一半事情忘了吗?”
黎阮:“对哦……”
他还是犹豫:“真的不问吗?”
江慎深深吸了口气:“看来你是当真一点不累。”
他紧紧裹着少年的被子扯开,没等对反应过来,一口咬在对嘴唇上。
黎阮吃痛抽了口气,抬眼看他:“又干嘛呀?”
“装。”江慎含笑看他,“你猜不我要做什?”
“……帮你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
永远是对付小狐狸最好的法子,因为很快,他就没功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过一会儿,就连说的力气都不一定能剩下。
深夜,江慎搂着精力耗尽、沉沉睡去的少年,眉宇间尽是餍足。
少年今晚又被他弄哭了,一边掉眼泪,一边还在控诉江慎骗人,明明说好永远不会欺负他。害得江慎一时没忍住,欺负得更厉害了。
直会儿睡着,眼尾鼻尖都还泛着红。
江慎在黑暗里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偷偷凑上去吻他。
吻他额角,吻他湿漉漉的眼睫,吻他柔软的脸颊和嘴唇。
他从没想过自会喜欢一人,喜欢愿意为他放弃那些无聊的尊严和身份,喜欢不惧怕未知的后果。
那些因为喜欢带来的烦恼是真,可开心是真。
况小狐狸喜欢他。
江慎想着想着,忽然傻里傻气笑了下。
真好啊,小狐狸喜欢他。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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