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过去~观月萌~(上)
门外传来悄声低语,像是很多人在压低声音讨论着什么。但是透过门缝往外瞧,外面却空无一人。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深夜十点,走廊尽头传来沉闷的声响,翁翁如同发电机运转时的声响,那是室内电梯在运作。
观月悄悄的躺回到床上,拉上被子,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有人轻轻推开她房间的门,脚步声在她床边停下,观月能感觉到对方弯下腰在认真的检查她床头柜上的东西。
床头柜上的东西除了手机,只有装过牛奶的玻璃杯,对方在小心的检查着杯子上的痕迹,确认观月有没有喝过牛奶。
观月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起伏。
冰冷的手指摸上她的脸,替她拨开遮住脸的发丝,观月的手在被子底下紧张的握紧,表面却不动声色。
对方在认真的凝视着自己,观月能感觉到冷汗布满了自己的背部。
此时,挂在阳台的风铃突然疯狂摇摆,发出急促的声音——这也非常奇怪,虽说已是夏末,但是夜晚依旧闷热,不可能有如此强劲的风。
那个人缩回手去,低声呵了一声,如同来时一般悄声离开,观月听到那人出去时,房门发出啪嗒的清脆声响,那是那个人从外面将门锁上。
门外议论声变大,随后是散乱的脚步声,像是调皮的小朋友啪嗒啪嗒的在走廊上乱跑。
观月尽量不让自己去思考,门外的那些究竟是什么。
毕竟,在她的理解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妖怪的。
—
清晨。
外面传来打火石碰撞的声响,观月比平时醒来的更早。她悄悄的赤脚走到房间的露台边,看到家里的佣人千代婆婆手里拿着两块打火石,念念有词的绕着宅子行走。
观月躲在窗帘后面,看着她走几步就撞击一下手中的打火石,燧石碰撞时火星时隐时现。
这都是在自己平时醒来之前的行动。观月心想,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持续了多少年。
喝了会让人沉睡到天亮的牛奶,每晚会被锁上的房门,走廊里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清晨打火石的驱邪行为……
这都是观月最近才发现的。
本来她只是不小心打翻了那杯牛奶,却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一切,这些诡异的行径,让她怀疑着,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去了异空间。
这个家,还是她记忆里的家么。
她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今天是她去立海大高中报到的日子,也是截止目前唯一能去上学的机会,她不想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一楼的餐厅,等待她的是神情复杂的父母,父亲脸上带着些许的愧疚,但是母亲却还在劝说她不要外出上学,留在家里最好。
和父母在一起的是久保医生,他是五年前经由观月本家推荐来的家庭医生,毕业于京大的精英。这次转入立海,也是因为久保医生是立海的毕业生,提前打通关系让她中途转入。
想必父母也私下拜托他,利用那层关系监视着自己在学校的一举一动吧。
不过算了,毕竟她已经习惯了。
到了学校,父母去帮她办理入学手续,还没到上课时间,久保医生说带她熟悉下环境。
“小萌,要不要去社办大楼看一看呢?”久保医生建议着,带她去了海林馆。
三楼的美术教室,久保医生微笑着拉开门。
“小萌一直在学习绘画吧,要不要体验下社团活动?我有个同级生正好是美术部的指导老师哦。”
美术室里摆着许多的画架,有很多作品尚未完成,久保医生饶有兴趣的一幅一幅的看过去,然后在某个画架旁停下脚步,发出惊讶的咦的声音。
“画的真好啊。”他称赞;“小萌过来看?”
久保医生说的是那幅画,是一幅天女升天的未完成作品,画风纯熟精致,人物栩栩如生。
“天人五衰啊。”久保医生说出那个词。
他似乎担心观月不明白,特意的解释了一番。
“所谓天人五衰是说就算天女也逃脱不了寿限将近的命运,最先是身上装饰的花枯萎,然后……”
久保医生一边解释着,手指在画布上顺着天女的眉毛轻轻划出眉线。
“会有这种传说是因为东亚的少女崇拜…”他微微偏头,眼镜闪过一道反光。
“小萌知道吗?以前有种流传很久的传说,少年…少女最美丽的时候就是即将成人的那一刻,之后美丽就会衰落,也就是所谓的天人五衰呢。”
阴云不知何时遮住了太阳,房间的光线昏暗下来。观月望着画布上从天女身上掉落的花朵,默默低垂下眉眼。
窗外传来振奋人心的加油声。
观月不自觉的抬头望向窗外,久保医生察觉到哦了一声:“是运动社团在晨练吧。”
他和观月一起走到床边,远远望着球场,穿着赭黄色短袖t恤的少年,高高跃起,将球打到对面球场。
跃起时的姿势漂亮,运动时掀起少年黑色卷发…
阴云悄无声息消散,世上所有的光线都照向球场,聚焦在那里。
“网球部。立海的网球部很厉害,一直是全国冠军。”久保医生说。
观月透过玻璃,看到球场上光一般存在的少年。
也看到在注视这一切的久保医生在看着她。
学校的生活,出乎意料的轻松。
功课很简单,同学对她也很亲切。
因为自己长的好看吧。观月心想。
走廊公告栏,贴着一年一度立海最受欢迎校园偶像的手机投票结果。
最受欢迎女生第一名,观月萌。
“观月萌?那是谁?还有……什么最受欢迎男生女生,无聊透顶!”略带着鼻音的声音在观月耳边响起,某个少年站在公告栏前发出不满的评价。
偶尔途经的观月把抱在怀里的书举高,遮住下半部分脸,小心的去看那个说话的少年。
赭黄色的t恤,白皙的皮肤,黑色的卷发。
现在公告栏前的少年碧色眼睛里不满满溢,他撇着嘴,看着自己的名字。
候补第五位,切原赤也,20票。
他用挂在公告栏上的黑色记号笔,重重的划去自己的名字,还要加一句重重的不屑的冷哼。
他发现在旁边偷看的观月,皱起鼻子凶巴巴的来了一句:“看什么看!”
观月急忙低下头,躲开他的注视。
少年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又是一声傲娇的冷哼,观月本能的缩了缩身子,听到少年发出“呵”的轻笑声。
他的身上带着运动清新喷雾的香气,还有阳光的味道……
观月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也走到公告栏前,悄悄的拿起记号笔,将切原赤也的名字后面的票数从20改成了21。
很帅啊,切原君。
………………
“观月学姐,我来搬就好。”
青木亚希子飞快的跑过来,从她手里接走画架:“学姐,你休息就好啦。”
美术部的社员,大家都很照顾她,身为副部长的青木亚希子虽然比自己小一年级,但是却总以保护人自居,还总是贴上来要抱抱。
青木亚希子双手抱着观月的腰,两个人像是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摆,做些女高中生匪夷所思又无聊透顶的小动作。
“亚希子,那个天女五衰的画是谁画的呀?”观月问。
“不知道,开学回来就在了……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不是自己画的。”亚希子回答说:“幸村部长说,可能是有人暑假偷偷跑回来画的,想要故弄玄虚吧。”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给观月。
“学姐,请你吃盐牛奶糖。”
“谢谢亚希子。”
“真要感谢的话,让我亲一下吧……”
观月躲开青木亚希子的魔爪,快到家里人来接的时间,她要回班里收拾书包。
她摸着制服口袋里的盐牛奶糖,吞了下口水,悄悄的来到旧校舍。
旧校舍有个小小的佛龛,里面装着个白色的瓷制招财猫,观月还挺喜欢这只笑眯眯的猫咪,所以经常在午休时跑来玩。
美术部的人,班里的同学经常会分享她的一些小零食,也被她都供奉在了这里。
她多少有些歉意。
接受了别人的好意,但是她却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并不是一开始就不能吃,小时候,观月住在山形县的本家,日常饮食还是很正常的,也会吃到从外面买回来的蛋糕点心之类的。
本家门口有一颗特别大的樱花树,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她和观月初在门口玩时,遇到了一个穿着青绿色和服的卖药郎。
他俩在樱花树上爬上爬下,打扮华丽的卖药郎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久。现在很少看到这种行脚商人了,两个孩子有些好奇,就跑过去问东问西,问卖药郎卖些什么。
“卖些治病的药。”卖药郎说。
观月初摸摸小肚子说可我很健康。观月萌也点头附和我也是。
卖药郎看着观月萌,又用华丽冷冽不带情绪的声音说:“我也卖梨膏糖。”
他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只梨膏糖,说是免费送给的,观月家的孩子吃了糖有些不好意思,就说你等着,我叫家里大人来买东西。
可是等他们带人出来的时候,卖药郎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是观月萌最后一次的外食,当天晚上,她腹痛不止,一直呕吐,吐出来的东西非常奇怪,像是黑色的墨水咒符,小小的,蠕动着,仿佛有生命力般。
那之后,观月的生活就彻底发生了改变,食物不再外食甚至调料都不加,行动更是被控制起来,不准离开家里。父母也很快带她去了国外。
回忆着往事,观月把亚希子给的牛奶糖放在佛龛前,双手合十拜了拜。
墙头上跳下来一只胖胖的猫,最近经常见到它。它凑过来低头闻了闻放在佛龛前的糖果,抬头朝着观月喵呜一声。
“这个不可以吃哦。”观月摸着胖猫的脑袋:“明天中午我给你带不加调料的鱼肉吃。”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猫咪在听到不加调料的鱼肉时有些炸毛。不过它还是凑过来,轻轻的舔着观月的手心。
又发出长长的喵呜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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