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用湿巾擦拭掉手上的血迹,坐在草地上,他习惯性的去口袋里摸烟,马上又想到这是在公众场合,只得叹口气,收回了手。

    山路旁停着几辆车门上印着神奈川警局字样的白色巡逻车,车顶的红灯还在不停闪烁着,衬托着周围紧张而慌乱的气氛。

    突发的烟花失控的事故,足以在当地成为新闻,不光巡警前来,不少记者也闻讯赶来,采访着经过的人们。

    失控的烟花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受伤的人大多是在逃跑和躲避换成中摔倒或者擦伤,最初的混乱过去之后,刚才还在惊魂未定的人们反而又停下脚步看起了热闹。

    距离松田不远的地方,那个叫观月萌的女孩子正在接受治疗,刚才救她的时候,她的脸颊被擦伤了,前来救助的医护人员帮她处理着伤口,但她本人似乎毫不在意。

    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叫切原的少年,双手握拳,一脸的懊悔,反倒要观月来安慰他。

    松田的目光落在观月萌的身上,街灯的光芒照映在她身上,给她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即便是脸上带着伤,她也仍然十分好看,有几个路人甚至停下脚步,看得出了神。

    被她的父母拜托调查,只是松田对切原说的托词而已,他之所以会来找观月是为了山形县那个数年未破的悬案。

    千禧年至平成20年间,山形县以及临近的宫城县和福岛县陆续的出现多起失踪事件。

    虽然失踪事件并不少见,日本的户籍登记也一向宽松,泡沫经济时代,原本衣冠楚楚的上班族破产之后成为流浪汉的事件也很常见,不过东京都市圈那种人员密集的地方也就罢了,在远离国际化都市的地方,也仍有着熟人关系组成的乡下城镇,在这样的地方发生失踪案,足以引起骚动。

    何况失踪的人员都是不满十六岁的中学生。

    “松田!”真田前辈打断了松田的回忆,他的手搭在了松田肩上,一脸歉意:“对不住了,本来是叫你逛庙会放松下,没想到居然会害你受伤。”

    “只是事故而已。”松田站起来说道。

    只是事故而已,凑巧在自己车窗上发现了烟火大会的宣传单,凑巧被真田前辈叫来散心,又那么凑巧在烟花失控的时候,遇到了观月萌并救了她。

    真的都是凑巧,因为并未造成大规模伤害的烟花失控,唯一可能会造成致命伤的,只有当时飞向观月的那两发而已。

    凑巧的,围绕着观月身边发生的事故,就像是当年松田遇到的那个少年一样。

    ……

    “喂,你没事吧?!”

    “只是不小心从树上摔落下来而已,我经常这样的,没事。”黑色卷发的少年抬起头来朝着松田微笑,捂着额头的手指下有红色的血迹流下。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啊!”一旁萩原研二蹲下来,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那个少年。

    “你是刚搬来附近的吧,最近经常看到你一个人在这个公园玩……我记得你是…?”

    “光。”那个少年依然抬头笑着,精致漂亮的如同人偶一般。

    我的名字叫观月光。

    ……

    真田前辈的手机闪了下,他低头看了眼,手指飞快的按键,松田看到他回了一句谢了。

    他抬头和松田眼神对个正着:“山形县的警局把失踪案件的资料传了过来……邮件已经转给你了。”

    松田也简单的回了句多谢。

    关于这个松田不惜放弃休假也要去追查的,远在东北地区的陈年悬案,真田并没有问过他原因。

    身为刑警,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会遇到许多的案件,也不止一件会让人既难忘又意难平。

    真田也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并不打算问松田原因。

    倒是松田自己先开了口:“那个山形县的失踪案…最早的失踪者叫观月光。”

    他指了指远处的观月萌:“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哥哥。”

    真田看过资料,知道这个名字,那个少年失踪的时候才7岁,距今已经快要二十年。

    真田突然明白了松田为什么要追查这个案件,日本的失踪案件时效是20年,用不了多久,观月光的案件会被盖上确认“死亡”的印章,丢到山形县警局的档案柜中,从此不会有人再提起。

    松田和观月光也不过相处了一个暑假的时间而已—甚至不是整个暑假,而是八月里的二十多天。

    那时观月光随父母来松田他们居住的城镇小住,就住在附近的高级酒店,他的父母似乎有其他事处理,并不会一直陪着观月光,所以每天下午的时候,他会来这个居民区的小公园找他们玩。

    穿着铮亮小皮鞋,背带短裤短袖衬衣,一副有钱人家小少爷打扮的观月光,和穿着背心短裤的松田,萩原一起在公园里挖土踢球爬树。

    好几次观月都是带着伤前来,萩原好奇的问过他,他就笑嘻嘻的回答说自己摔倒了。在松田印象里,观月光似乎也一直有点笨手笨脚,明明和大家一起攀爬,不知为什么他就会失手掉下去,简直就像是有人将他从半空中推下去一般。

    松田记不太清楚那时他们聊过什么,观月光似乎和萩原研二更聊的来,研二一直都很受欢迎……

    不自觉的竟然回忆起那么久之前的往事,松田深呼吸,努力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删掉。

    松田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那个暑假之后不久,回到山形县的观月光就失踪了,从此再无音讯。

    漫长的少年和青年时光里,他偶尔会想起来那个少年,却不过也只是当做儿时的一个过客而已。

    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伴,却为了仅仅认识二十天的一段儿时记忆去追查案件,松田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点匪夷所思。

    到底为什么呢。

    果然还是因为不甘心吧,比如为什么身边的人会一个个的离开远去…

    “真是个美丽的少女啊。”身旁的真田前辈突然发出这样的称赞,将松田带回到现实中,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观月萌身上。

    松田嗯了一声。

    那个孩子的兄长,比她还要美丽啊…

    然而这句话,松田并没有说出口。

    “没事的,只是擦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观月这么安慰着切原,她在笑着,但是切原仍无法驱散自己内心的懊悔。

    又是事故…

    “说起来,我觉得,我最近好像经常受伤哦。”观月的手指点着自己的脸颊,歪着头也发出这样的疑问。

    她的这句话让周围的空气略微紧张起来,切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春日的身体也僵直起来。

    “所以这是之前爸爸妈妈才不准我出来的原因么。”她自己找到了借口:“我好像有点笨手笨脚,所以才经常会受伤吧。”

    松田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话,他沉默了下,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他送观月回家,也顺便去她父母解释下今天的事故,不然没法说清观月受伤的原因。

    春日和切原并没有跟随松田一起,目送着车子离开之后,他们两人默默的往山下走着。

    夜空中的月亮皎洁明亮,切原抬头看着比路灯还明亮的月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呐,怎么办呢?”

    “嗯不知道。”春日光略带着困惑的回答。

    这是一条没什么人的马路,四周悄寂无声,只有他俩在顺着路边一直往前走着。

    “连光先生也不知道么?”

    “是的没错。”春日光说:“我所能做的就是,再次庆幸小萌躲过了事故吧。”

    这么想来不是很奇怪吗?突然出现的这个少年,突然对着切原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给了自己那么多的暗示,但是当真正求助于他的时候,却回答了不知道。

    所以说,这个人出现的意义到底是为何?

    “切原你很喜欢玩游戏的吧。”春日光似乎已经猜测到切原的想法,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嗯。”切原毫无劲头的敷衍着。

    “怎么说呢,我就像是游戏里的角色。”春日光说。

    就像是游戏里的角色,从开局开始,就要按部就班的完成早已设定好的主线任务,所遇到的人都像是游戏里的npc。

    比方说,他可以在商店里购买必要的生活物品,但是交易之外,无法和店员进行任何的沟通,即便再怎么努力的去尝试和对方扩展话题,对方的回答永远是早已设定好的对话‘欢迎光临,这位客人,请到这边排队结账。’

    所有事件的触发全部都是身不由己,他无法主动去接触任何人,无论是观月还是切原,即便是尝试着等待在他们的家门外,只要事件没有被触发,也无法见面和对话。

    比如说之前去寻找柏崎茜的事情,那位叫神童的男生答应自己过几天会给他们老家山形县那边的消息,但是直到如今也没有收到对方的答复。

    正常人按部就班日复一日的生活,对于他来讲,却一直在等待着开启‘主线’的契机。

    如果对方没能来主动寻找自己,他就像是玩单机游戏,只能四处瞎逛,不能和任何人交流,所有的对话也都是早被设定好,即便在大街上和无数人擦肩而过,对方也无法看见他,春日光虽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却不过是个真正意义上具有着实体的幽灵而已。

    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也是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神明让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却仍旧冷酷又吝啬的不给任何答案,也不想给他改变结局的方法。

    “切原你肯定对我抱有着希望吧,可以成为指引,为你揭开谜团从而拯救小萌之类的,但是不行的……”春日光踩着地面上的落叶。

    “我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观月光,16岁,有个叫做观月萌的妹妹之外,其他的什么也不记得呢。”

    一直默默的听着春日光解释的切原,此时才终于抬起头来,他带着满脸的疑惑。

    “光先生,你不是7岁时就失踪了么,那为什么你会说自己是16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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