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又许是早已油尽灯枯,在大周皇帝下诏封容嘉为摄政宁王,幼子琉越为储君后,不过一旬,皇帝便溘然崩逝了。

    一时间,阖宫披麻戴孝,丧仪隆重。

    作为皇长公主的楚诗薇,作为亲眷,不得不和继任的幼帝楚琉越一同学着操办丧仪。

    她眼圈红红,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殿前失仪哭出来,以维持着长公主的端庄淑仪形象——阿弟琉越还小,若是她这个姐姐都……琉越要怎么办?

    好在幼帝琉越虽只有十岁,却已经养得稳重端方,像个小大人一样,还反过来帮衬了楚诗薇不少。

    按照大周律例,帝王薨,需守灵七日方才可发丧。

    天不亮,宫内上下从主子到婢仆,都要开始跪守,三品以上的大员及亲眷亦需要前来奔丧哭灵,天黑方才能够回自己的宫室休息。

    食物也是,大荤大肉想都不要想,各宫上下都只能用些清淡的米粥。

    内心和身体的双重煎熬,一下子就让原本金尊玉贵好生娇养着的小公主憔悴了不少。

    跪了几日,楚诗薇后知后觉发现,垫子似乎越跪越软和越厚实了,米粥虽然仍旧寡淡,但渐渐也多了几碟精致素淡小菜。

    七日毕,帝王发丧。

    发丧丧仪却不同,是由幼帝琉越主持,摄政宁王为辅,带着一众臣子去办,没有楚诗薇什么事情。

    这些时日,楚诗薇没见过摄政宁王,但却知道,阖宫内外绝大多数的丧仪事务,都是经他的手操办的。

    她甚至在丧仪第二日就听得自己幼弟琉越说,晚间摄政宁王还叫了他去,训导他发丧丧仪应当说什么做什么。

    那一瞬间,楚诗薇觉得像是有了主心骨,她意识到,自己只需要乖乖做好长公主明面上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

    后宫贵女女眷按照律例,无特殊情况是不能跟着发丧丧仪前往皇陵的,楚诗薇跪在宫门口,看着浩浩汤汤的丧仪起队,漫天白纸黄纸飞落。

    ……真的是她最讨厌的情景了。

    她克制不住地红了眼眶,清泪滑落面颊。

    不久前,母后也是这样……

    离开了她。

    丧礼结束。

    楚诗薇寻了个没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偷偷地溜了出去。

    她心情不好时,就会偷偷独自溜去后花园一隅的小秋千那边哭一哭,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一路走来也没什么人,这倒是正顺遂了她的心意。

    楚诗薇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哭得好不伤心。

    母后故去没多久,父皇也故去了,她一下子就成了没有爹也没有娘的可怜的小公主了。

    ……以后,要怎么办呢?

    现下琉越阿弟也还小……

    她抽抽噎噎,边哭边想,却是全无主意。

    哭着哭着,她忽然若有所觉,抬头往一隅看去。

    向来无人踏足的后花园,此刻,却出现了一名男子。

    男子墨色衣衫,薄唇微抿,神色晦暗不明,长发被用玉冠高高束起,周身带着刀锋般锐利逼人的气度。

    同楚诗薇记忆里那个昔年一袭白衣胜雪,笑容温润和煦的身影大相径庭。

    但楚诗薇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嘉哥哥。

    不,容嘉。

    现在,他还是大周的辅国摄政王。

    “哭什么?”

    分明两人已经是许久未见,然容嘉同她说话时,口吻依旧熟稔,淡淡道,“还敢坐在风口哭,也不怕坏了身子?”

    他常年征战沙场,染血无数。

    这让容嘉身上淬炼出了一种修罗一样森凛的气息,加上他周身惯居上位者的傲慢和威严,便是身经百战的肱骨臣子们都要怵三分,更何况是常年在深闺中被娇养着的楚诗薇呢?

    因此楚诗薇不由得被骇了一跳。

    她吓得打了个哆嗦,都忘了自己此刻是坐在秋千上,手不自觉一松,身子失了平衡,一下子就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容嘉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吓到小公主,立刻便伸手去接!

    柔软的馨香一瞬间袭上鼻端,接着,容嘉感受到的,便是小公主柔软的身体。

    容嘉眸色黯了一黯,将直直扑摔进自己怀里的小公主调整了下姿势,动作极快地捞着人的腿弯,把人打横抱进了自己怀里。

    楚诗薇还没从摔下来的惊吓中回过神,她张着小嘴,本能地小小倒吸一口气。

    鼻端尽是男子阳刚的气息,混杂着一种清淡的梅花松香,想来是他的熏衣香料味道。

    楚诗薇甚少接触外男,更遑论是这么亲密的接触了。

    一时间,从秋千上摔下和被外男亲密接触的双重惊吓,令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瞪圆了眼看容嘉。

    容嘉只觉得小姑娘身上香香软软,无处不可爱,不着痕迹地充满占有欲地把她往自己怀里又拢紧了几分。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语气仍旧冰冷。

    楚诗薇慌乱地摇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太近了太近了!

    这样太逾矩了!

    男女授受不亲!

    但她性子惯来软和,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容嘉这种过分亲昵的不妥行为,只能小声要求:“嘉……宁,宁王,放,放我下来吧?”

    容嘉充耳未闻似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在这里做什么?”

    楚诗薇不得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我就是,有点难过。”

    “穿这么单薄坐在风口,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你为什么不带你身边那些丫鬟?”

    容嘉很是不悦,奈何这会儿是初夏,早过了衣物外加披风坎肩亦或外袍的时间了,他也没有多余的外袍,只能把楚诗薇往自己怀里又拢一拢。

    隔着两人单薄的衣料,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楚诗薇身上传来的冰冷。

    容嘉心底越发不悦。

    小公主素来体弱多病,又经了守孝守灵这么几天的折腾,现下是要把自己不整病了不罢休吗?

    他等着楚诗薇回答自己。

    然,楚诗薇不知道怎么回答容嘉,抿着嘴不做声儿。

    不回答?

    容嘉轻轻掂了掂她,故意作势要松手,楚诗薇果然吃了惊吓,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抖抖索索起来,生怕摔下去。

    容嘉自然借着这个势,将人又往自己怀里抱拢,抱牢了几分。

    等楚诗薇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的铁臂已经将自己箍得死死,不容退却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避嫌”的空间了。

    她想退开点的时候,就会感觉好像又被抱紧了一分,一来二去,不退反进,她只能乖乖的,柔顺的,继续维持着被容嘉抱着的姿势。

    小公主急得又想要哭了。

    她声音不觉带上了一点哭腔,“宁,宁王,你把我放下来呀!这样不可以的!”

    容嘉知道小公主脸皮薄,可没想到,小公主的泪腺也发达,说哭就能哭。然而他脚步却不停。

    他故意道:“公主是怕被人看见?”

    楚诗薇努力忍着要哭的欲望,含着眼泪,点点头。

    容嘉侧眸过去,只觉心底软的不行。

    他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肩窝里,哄骗她:“这样他们自然就看不见你。”

    楚诗薇闻言,许是信以为真,竟将头又往容嘉怀里拱了拱。

    容嘉心里一软。

    他把楚诗薇抱稳了,迈步就打算送她回宫。

    容嘉走路的步伐又轻又稳,而且很有节奏,本来就因为操持一系列国丧琐事而感到疲累,又因为心底过度的悲伤而难受不已的楚诗薇,在这规律稳定的摇晃节奏下,渐渐就不自觉地阖上了眼皮。

    察觉到怀里柔软的小公主的呼吸越来越绵软悠长,容嘉轻易便晓得她睡着了。

    他顿了顿脚步,若有所思。

    旋即,步伐被放慢了很多。

    待得容嘉抱着楚诗薇轻车熟路进公主宫的时候,楚诗薇身边的四香们都慌了手脚。

    四香是四女,沉香,墨香,檀香,丁香,四女皆是跟在楚诗薇身边多年的一等宫婢。

    她们俱识得容嘉,却不知对方为何踏足后宫宫闱,一时间惶惶然,不知是该先拜见宁王千岁还是该先去接手照顾自家主子。

    墨香反应极快,立刻率先跪了,“拜见宁王千岁。”

    立时底下人呼啦啦跟着跪了一片。

    也是墨香率先抬头,“我等扶公主去榻上安歇?”

    容嘉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将楚诗薇交给下面人的意思,而是径直往正殿一侧的寝居走去。

    墨香连忙冲其他三香使了个眼色,四香亦步亦趋跟上。

    四香帮容嘉开门又挽起了帘账,让他顺利地把自己怀里抱着的楚诗薇放在了床榻上。

    楚诗薇睡得很熟。

    被盖好,帘帐落下,她也只是头轻轻侧了侧,自儿寻着舒适的地方继续睡了。

    容嘉挥挥手,四香便纷纷退下。

    在床边定定站了片刻后,容嘉才轻轻打起帘帐,在楚诗薇床榻边坐了。

    她睡觉向来乖巧,整个人都裹在棉被里,严严实实的,小脸也睡得有些红扑扑的。

    小姑娘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小嘴,葱白的手指小幅度的半抓半拉着被子。

    容嘉眸色深了深。

    他轻轻松松将小姑娘的小手从被窝里小心的一点点捞了出来,置于掌心轻轻揉捏了一番。

    许是觉得不舒服,楚诗薇手指动了动,挠在容嘉掌心,软软的。

    下一刻,她一把抓住了容嘉的食指,拒绝了对方反复揉搓□□自己手的行为。

    容嘉失笑。

    他的食指小心地动了动,楚诗薇却抓得更紧。

    容嘉心里软的不行,索性由着她去。

    他倾身,故意用自己的脸去蹭了蹭楚诗薇。

    小姑娘睡得沉,被闹也醒不过来,只是无意识发出咕咕哝哝的声音表示了不满和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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