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雨。
早上醒来空气潮湿, 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就像是提醒人们深秋已至。
海舟市的雨天格外多,大抵是临海的缘故。
秋雨缠缠绵绵地下, 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遭。
梁适从柜子里拿了件开衫套上,然后任由房间的窗户开着,给卧室里换点新鲜空气进来。
她起床以后先在app上看了下房子, 总觉得搬家这事儿迫在眉睫。
就是很单纯的一种直觉。
也可能是她心里想着这事儿以后,没做完就会一直想着。
好一点的房源刚出现就会被抢, 差一点的梁适还不想要。
她也联系了几个中介,都和昨晚似的, 电话里说得天花乱坠, 实地去看以后就发现又贵又小。
主要梁适想找到一间性价比高的。
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 那怎么也搞定了。
但现在是要和许清竹两个人住, 起码要三室一厅, 一人一个卧室,还要给许清竹留一个书房出来, 在许清竹公司附近找这种房子,价格必然不会太低。
最重要的是, 没有符合她期望的房子。
不过这天早上, 梁适在app上看到两个照片看上去还不错的, 于是赶紧联系了中介。
和中介约好中午去看房。
吃饭的时候和许清竹说了这件事, 许清竹回答:“你定吧, 我今天外出。”
梁适点头,“那我到时候给你发信息。”
许清竹忽地顿了顿, “你没办法判断吗?不用什么都和我说的。”
梁适错愕, “啊?”
这表情在许清竹看来, 好似还有点儿受伤。
许清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自己决定, 我没有什么要求。”
“但你到时候也要住。”梁适说:“所以要问过你的意见。”
“我相信你的眼光。”许清竹咬了口面包,囫囵道:“对房子的租金你可以不用担心,稍微贵一点也没关系,我们可以aa。”
“不用。”梁适立刻道:“我有钱的。”
“有多少?”许清竹问。
梁适:“……”
她觉得许清竹在窥探她的小金库。
梁适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但许清竹和她说:“梁老师,你的办事能力我还是放心的,按照你喜欢的来就好,没必要总……”
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笑了下才道:“迁就我。”
“没有啊。”梁适回答:“不是迁就。”
许清竹挑眉:“嗯?”
“是选了最好的方案。”梁适说:“而且房子是我们要一起住的,有商有量才对。”
许清竹:“……好吧。”
梁适觉得商量才是一段平等关系的开始。
但很明显,许清竹对这种小事并不甚在意,而且希望梁适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
在那一刻,梁适忽然察觉,她下意识将许清竹揽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期待和她建立长期而持久的关系。
许清竹却是一副随时可以抽身的状态。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梁适发现许清竹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这种特质让她的冷漠中带着温柔。
会给人一种你们很亲近的错觉。
她很聪明,所以不会让自己陷入太复杂难堪的境地。
当初说过的离婚虽没再提起,但她是记得这件事的。
并且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自己离婚。
当然,梁适也在等合适的时机离婚。
等自己拿到了身体,许清竹的商业帝国初见雏形,或是等那个可以守护许清竹的正牌alpha出现,安心当好炮灰,顺应故事发展下线。
当初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
行动好似偏离了原来的思维轨迹。
今天许清竹的态度让她猛然清醒,她好似开始期待了一些不该期待的东西。
可是梁适本意并非如此,她单纯觉得两个人要一起住的地方,要让两个人都满意才行,所以才会让许清竹和自己一起看房子。
许清竹应当是觉得自己在这房子里住不了多久,所以一切听梁适的就可以了。
……
梁适因着早上那段对话,一上午都心不在焉。
李冉去问她要校对过的稿子,喊了她两遍,她才回过神来,匆忙将稿子递过去。
结果李冉翻了两页,无奈道:“拿错了。”
梁适又在桌上翻了一下,找到她要的递过去,不太好意思地致歉,“抱歉,冉姐。”
“怎么情绪这么低落?”李冉翻着稿子,随口一问:“和老婆吵架了?”
梁适:“……”
她摇头:“没有。”
李冉瞟她一眼,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这双眼睛可看了太多小情侣,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
“那也不一定是因为老婆。”梁适把乱了的头发重新扎了下,“好了,去忙吧。”
“是吗?”李冉不信,“我见了不少失恋的人,都你这个表情。”
梁适:“……”
“咋回事儿啊?”李冉问:“你老婆那么貌美,怎么能吵起来的?”
“没吵。”梁适说:“就……”
她顿了顿,发现不知道从哪里说,无奈叹了口气,“好了冉姐,去忙吧。”
李冉还想八卦几句,前边的周莉回过头,“这周要的稿子呢?”
李冉立刻溜走。
过了会儿,周莉把新的文件递给梁适,“能做吗?”
梁适点头:“当然可以。”
“如果需要时间冷静,我可以交给别人做。”周莉冷声道。
梁适直接从她手上拿过文件,“您别听冉姐瞎说,我没事。”
周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因为梁适的推荐,杂志部部长现在变成了周莉,而她还在兼任编辑组的组长,后来又招了几个新员工,杂志部总算是可以平稳运行。
发行的第一期电子刊销量还算可观,但半月刊的难度极大,每个月都要想两次新主题,然后开始匆匆忙忙的邀请、采访、服装、下厂……每一步对他们来说都很陌生。
而且新员工之间办事还需要磨合。
上一个部长总是浪费一些时间在没用的事情上,周莉成为部长之后,做事简洁明了,将所有人都放在了合适的位置,效率大幅度提升。
梁适的任务不重,也只是相对杂志部的其他员工来说。
所以她也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只是在做事的时候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怎么都提不起劲儿。
直到忙完手头的事,她才联系赵叙宁:【你那个房子还在吗?】
等到中午吃饭时间,赵叙宁回她:【还在。要搬?】
梁适:【嗯,想去看看。】
赵叙宁:【今晚?】
梁适:【可以。】
赵叙宁言简意赅地回了个“ok”的手势,匆匆结束了这段对话。
赵叙宁的那套房子在临江区,地理位置优越。
开车去明辉也就二十多分钟,算是很近的路途。
梁适中午跟中介去看得那两个依旧差强人意,一个小区环境太糟糕,一个房子格局不好,卧室连阳光都晒不到。
她只能寄希望于赵叙宁的房子。
如果不是没办法,她并不会联系赵叙宁。
金钱的债好还,人情债不好还。
但她之后又一想,反正欠赵叙宁的人情债也不是一星半点。
和赵医生之间,不必客气。
于是心安理得地在下班后开到了临江区,顺利找到赵叙宁说的地方。
她到了以后周遭没人,给赵叙宁发消息。
赵叙宁说很快到。
但这个很快,足足有半个小时。
梁适:“……”
她站在那儿玩贪吃蛇,玩到了十万多积分,玩到手机发烫,手指发麻。
然后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赵叙宁。
脱去了白大褂,赵叙宁仍旧是衬衫长裤,脚踩一双白色帆布鞋。
不过今天没戴眼镜,显得整个人愈加冷漠疏离,没了平日里斯文败类的劲儿。
她走过来以后,梁适闻到了淡淡的酒味,顺口问了句:“喝酒了?”
赵叙宁点头:“喝了一点儿。”
“你不是刚下班么?”梁适疑惑,“你们医院上班还能喝酒?”
“下班喝的。”赵叙宁一边回答她,一边带她往小区里走。
这属于高档小区的范畴,安保做得不错,进入楼门和电梯都需要人脸识别和指纹锁,不管是小区绿化还是楼内公共区域的卫生,都很不错。
赵叙宁一路带她上了顶楼,36层。
一楼两户,赵叙宁家是左边那个,一百六十多平米,三室一厅两卫,完全满足了梁适的需求。
……
梁适在参观完之后,站在窗边看江景。
沿江两侧的灯悉数亮起,桥上车水马龙,水纹沿着灯的色彩流动,风一吹,波光粼粼。
“赵医生,你这房子真要租给我啊?”梁适有点不敢置信。
“借给你过渡。”赵叙宁说:“等你买了房就搬走。”
“你当初为什么买这房子?”梁适开了窗,刚下过雨的天,连空气都带着凉意,但吹得很舒服,“投资吗?”
赵叙宁沉默片刻,“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买?”梁适诧异:“难道是婚房?但你家肯定会给你买别墅的吧。”
“不是。”赵叙宁再否认。
生怕梁适再问,赵叙宁解释道:“上大学的时候和女朋友在这里住过。”
梁适:“……??”
没人能抗拒八卦!
纵使佛系稳重如梁适,也下意识亮了眼睛,“是上次在医院见的那个?”
赵叙宁轻应了声:“嗯。”
“那你俩是大学同学啊?”梁适感慨,“真好,校园恋爱。”
“你没谈过?”赵叙宁反问。
梁适摇头:“我说我没上过大学,你信么?”
赵叙宁一怔,随后道:“都说了别跟我说你那边的事。”
梁适:“……”
这个生怕惹麻烦的心理又上来了。
但看她这样,梁适觉得好笑,偏逗她,“那我就说。”
赵叙宁:“……”
“我其实买房了。”梁适说:“也是江景房,结果现在什么都没了。”
赵叙宁:“……该。”
“你怎么说话呢?”梁适轻嗤,“赵医生,你这是不知人间疾苦。”
“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赵叙宁阴阳怪气地喊一声:“梁三小姐。”
“当然。”梁适说:“我也算是白手起家的好么?我进演艺圈以前什么都没有呢,租地下室,然后半地下室,再然后跟人合租,等拍戏有钱了才换的房子。”
“卖惨?”赵叙宁斜睨她一眼。
梁适摇头:“这有什么惨的?就单纯地聊一下而已。我到这里来以后,你是第一个能听我聊这些的人了。”
赵叙宁:“……”
虽然赵叙宁仍旧觉得梁适可能是精神错乱,但看到她说得这么振振有词,难免会产生一点动摇,但在几秒后,赵叙宁会再次坚定地认为梁适就是精神错乱。
“那你进演艺圈得到了什么?”赵叙宁还顺着她的话问。
“钱和粉丝。”梁适说:“对了,我还拿过影后。”
赵叙宁眼皮一抽,面无表情地夸:“厉害。”
梁适:“……”
她没了倾诉的兴致,反倒吐槽道:“你就敷衍我吧。”
赵叙宁点头,“你看出来了就行。”
梁适:“?”
梁适特真诚地问赵叙宁,“赵医生,以你这种气人的性格,是怎么找到那么优秀的女朋友的?”
赵叙宁:“……”
赵叙宁把窗关上,声音比外边的秋风还冷:“她就喜欢我气人。”
“那不还是分了。”梁适下意识接了句,说完又找补:“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啊。”
赵叙宁斜睨了她一眼:“你这和骂人有区别?”
梁适:“……”
最终,梁适决定还是不和赵叙宁互相伤害了,毕竟对方即将要成为她的房东。
这房子对她来说是目前的最佳选择,所以她非常“友好”地和赵叙宁进行了沟通。
太久没住过人的房子显得死气沉沉,但所有房间的装修都是暖色调,和现在的高岭之花赵医生极不相符。
尤其是主卧。
壁纸是少女粉,和赵医生的形象格格不入。
很难想象赵医生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赵叙宁在客厅里打电话的时候,梁适在主卧仔细地逛了一圈,然后在床头柜后边隐藏的地方发现了刻痕:赵叙宁&a;a;沈茴。
应该是用小刀刻上去的,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
梁适为了看得更真切,搬开了床头柜。
然后发现床头柜下有一个蓝色的信封,信封上写着:赵叙宁收。
信封是尚未打开的,梁适犹豫了一下,没有打开,只是掸了掸上边的灰尘。
好像也只有热恋中的情侣才会做这种事。
将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一起,会显得格外亲近,好似不会磨灭的痕迹就代表走过一生。
梁适抬手擦了擦墙上的灰尘,将那一行字的本来面目露了出来,才发现两个名字的前后都有一颗心。
幼稚,但是纯真。
赵叙宁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梁适把床头柜搬开,半蹲在地上擦墙。
赵叙宁:“……”
“在干什么?”赵叙宁走进来问。
梁适把信封递给她,“这里有你一封信,掉在床头柜底下的。”
赵叙宁看到信封后一怔,然后犹豫要不要拆开。
梁适说:“该不会是你前女友给你写的分手信吧?”
“不是。”赵叙宁直接否认。
她们分手的时候太不堪,沈茴不会给她写信。
在这个房子里度过的,都是她和沈茴之间最美好的时光。
大学在附近的医科大,两人都是有点小洁癖的性格,所以不愿意住校,从认识到交往,不过一个月,赵叙宁就买了这里的房子,两人顺理成章地在这里过夜,搬进这里同居。
“那拆开看看啊。”梁适催促,“万一是你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呢?”
赵叙宁垂眸,拆信的手还有点颤抖。
虽然心里大致知道是什么,却还是有点害怕面对。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然后将那张有些泛黄的纸打开。
纸上是娟秀的小楷字迹,写满了一整页的:老婆我错了。
密密麻麻地,而且有着轻度强迫症的沈茴将所有字都对得工工整整。
在这一整页的“老婆我错了”里夹杂了两个不一样的。
一个是“宁宁老婆,么么。”
还有一个是:“老婆我爱你”。
时隔多年再看到这么幼稚的信,赵叙宁心口泛酸。
这应该是当初沈茴去和同系学妹聚餐,结果她去接人的时候发现同系学妹正扒着沈茴的肩膀,那时的沈茴远没有现在这般强势,而她也不知道沈茴就是海舟市大名鼎鼎沈家的二女儿,还当是个简单又纯粹的人。
那个学妹差点亲到沈茴的脸上,赵叙宁当晚把她接回来,气得喝了两杯酒。
寻常滴酒不沾的人喝多了以后晕晕乎乎的,在床上抱着沈茴不停地说:“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抢。”
沈茴哄她,“是你的,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结果沈茴晚上还给那个学妹发消息,问她到家没有,后来被赵叙宁发现,沈茴解释说要保证学妹的人身安全。
赵叙宁当时醋得要死,掐着沈茴的腰,把她摁在松软的床上,亲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两人的长发在床上纠缠在一起,喝多了的赵叙宁不讲道理,“我生气……气死了。”
沈茴为了哄她,就说给她写道歉信。
结果后来赵叙宁醒来头疼欲裂,觉得自己晚上的行为太幼稚,就没提这茬。
而沈茴却和她说道歉信写了,但不知道去哪了。
赵叙宁说她是找借口,根本没写。
沈茴翻了整个家,也没找到。
没想到时隔多年,被梁适在主卧的床头柜底下找到了。
赵叙宁看着信里的字,每一个字好像都活了一样。
那会儿沈茴要是有早课,必定要把赵叙宁给吵醒,吵醒以后怕她起床气发火,就赶紧凑过去亲她一下,还把手放在腰上撒娇,“老婆亲亲。”
要是赵叙宁上早课,她一定会提前一天说明,“不许叫我,也不许早上醒来亲我。”
赵叙宁每次都偷偷地亲她,然后准备好早餐再去上早课。
她们躺在一起挑选的床上,在沙发上,在厨房里,在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欢愉的痕迹。
沈茴总是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然后等赵叙宁给她切水果过来,没吃几口就把腿缠在赵叙宁腰上,要她抱自己进卧室。
那会儿的沈茴脸上有婴儿肥,身上也肉嘟嘟的,该丰腴的地方丰腴。
她长了一张初恋脸,性格也好,在学校很多人喜欢。
赵叙宁拈酸吃醋是日常任务,但沈茴总是哄她。
沈茴说话的语气是往上扬的,带着几分揶揄,“我家亲亲老婆又生气啦。”
“赵叙宁你别气啦。”
“宁宁老婆,过来亲亲,不气了好不好?”
“老婆我错了……真的错了。”
“宁宁老婆,我给你准备个礼物呗。”
“……”
赵叙宁是学校里岿然不动的高岭之花,常年孤身一人,没什么朋友,身边只有沈茴一个。
回想起来,谈恋爱的那段日子一直都是沈茴迁就着她。
她为沈茴做的,好像微不足道。
那时心里还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的傲气,从小到大被身边的人捧惯了。
她家世优越,长得也漂亮,给她递情书的姑娘也不在少数。
所以也没必要对沈茴多好,反正她会爱自己。
而且她还清楚地知道,她和沈茴不太可能结婚。
她的父母不可能接受自己和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结婚。
从她能谈恋爱那天开始,父母给她灌输的理念就是谈恋爱可以随便,但是结婚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
一开始她也不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谈了两年以后,在吃饭时她主动和父母提及,以后可能会娶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女孩儿。
她父亲大发雷霆,扔的碗碎片划伤了她的侧脖颈。
回到这里,沈茴给她处理伤口,跟她说:“老婆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
好像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发生在这里。
沈茴曾经给她写得每一个字都很鲜活,自动就用沈茴那稚嫩且爱撒娇的声音给念出来了。
那时她还不是浑身都带刺。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呢?
她们之间……
“赵医生。”梁适伸手在赵叙宁眼前晃了晃,赵叙宁这才停下纷乱的回忆,回过神来应了声,“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梁适问:“你怎么了?都哭了。”
“这信上写了什么感动人的东西吗?”梁适说:“你眼泪都浸在上边了。”
赵叙宁赶紧抬手擦那痕迹,却被梁适拦住,“你这么一弄就弄破了。”
赵叙宁才停手,她把那纸折好,重新放入信封,转身擦了把泪,低声说:“我没事。”
梁适忽然问:“你和你女朋友谈了几年啊?”
赵叙宁将那封信紧紧地捏在手里,“六年。”
大学四年,留学的时候两年,在她留学的第三年,沈茴怀孕,流产,还误会她出/轨,沈茴提前结束学业,被家人接回国。
在医院里的时候,她也才知道,原来沈茴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儿,是沈家的二小姐。
那天的沈茴躺在床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赵叙宁不停地道歉,都无济于事。
就那么分手了。
之后她也再没见过沈茴,也知道沈茴不会再原谅她。
沈茴在感情方面的洁癖极为严重,是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的人。
那天晚上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沈茴看到了她和别的女人滚在床上,尽管那天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赵叙宁无数次后悔,为什么没能警惕一点?
为什么就着了别人的道?
她留学的最后一年浑浑噩噩,成天在她们租的房子里借酒浇愁,喝得烂醉如泥。
在临近回国前,她才算收拾好心情。
过往不能追忆,一旦想起来就是锥心蚀骨的疼痛。
赵叙宁说完六年这个词后才发现,原来她和沈茴之间度过了那么多日子。
在她所有孤单的日子里,都是沈茴陪伴的。
“没能熬过七年之痒啊。”梁适感慨,“你们曾经一定很幸福吧。”
赵叙宁迟钝地点头,“是呢。”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叙宁抿唇:“抱歉,这……”
“这房子我不租啦。”梁适先她一步开口,“我们要是搬进来,岂不是覆盖了你们曾经的美好记忆?”
赵叙宁深呼吸了一口气,“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梁适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愿意借给我房子就是雪中送炭了好嘛?现在你不能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赵叙宁说:“这栋楼的10层也是我的,你要是不嫌小的话可以住。”
梁适:“?”
“赵医生,你这是狡兔三窟吗?”梁适开个玩笑缓和此刻的尴尬气氛。
赵叙宁轻笑,“刚好看到有人卖,觉得价格合适就买了,因为沈茴的生日是10月,她很喜欢这个小区。”
“哎。”梁适忽然想到:“你和沈茴,谁大?”
“她大我两岁。”赵叙宁说。
“那你多大?”梁适顺势问。
赵叙宁:“二十五。”
梁适:“……???”
梁适愣住,感觉自己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赵叙宁:“……二十五。”
“咱俩同岁?”梁适错愕地问。
“废话。”赵叙宁翻了个白眼:“咱俩小学同过班。”
“但问题是我……”梁适有点语无伦次,“就这个身体,她刚毕业没几年啊。你……你为什么都已经当医生了?”
“我跳级了。”赵叙宁云淡风轻地说:“初中跳了两级,高中跳了一级。”
梁适:“……”
好的。
天才的世界,总是与众不同的。
赵叙宁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和沈茴谈过六年,岂不是刚成年就在和沈茴谈恋爱?
确实很难忘。
“那你和沈茴为什么不复合啊?”梁适问:“明明你还爱她。”
“她不爱我了。”赵叙宁说。
梁适:“……”
母胎单身的梁适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叙宁,只能任由她自己调整情绪,然后她们又下楼看了赵叙宁十楼的那个房子。
那个房子就是浓浓的性冷淡风,装修完以后一天都没住人,单纯就是赵叙宁买来看的。
不过这个确实要比楼上小得多,八十多平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没有多余的书房。
但好在也还是江景房,梁适还开口问赵叙宁这房子多少钱。
赵叙宁说四百多万。
梁适在心底默默算了下,这里的房价是四万多。
……
也还可以。
梁适打算住习惯了,以后也在这小区买个稍微大点的房子。
看好了房子,梁适下意识拿出手机要和许清竹说,问她租这个房子行不行?
结果刚拿出来就想起许清竹早上说,“你自己决定就好。”
她便犹豫了。
拿着手机的由于姿态被赵叙宁看见,赵叙宁挑眉:“你不问一下许清竹的意思?”
梁适站在那儿,将手机屏幕摁灭,有些纠结地思考几秒,然后问赵叙宁:“你说,如果一个人让你处理所有的事情,就说不需要问她的意见,你最好全部处理好,这是什么意思?”
“许清竹说的?”赵叙宁反问。
梁适点头:“她说租房不用问她的意思,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并不打算在这里久住?”
赵叙宁听着觉得别扭,于是让她详细说一说。
梁适便把早上那段对话讲给她听,还有昨晚一起去看房子的事情。
赵叙宁听完以后,非常“睿智”地分析:“她嫌你没主见吧。”
梁适:“?”
“那两个人的事情,不就是得商量着来么?”梁适问。
“但许清竹现在很忙啊,你什么事儿都去烦她,什么都自己拿不了主意。”赵叙宁说:“不就是没主见么?”
梁适:“……”
“许清竹一向不太喜欢没主见的人。”赵叙宁又说。
梁适:“……”
她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事实上,许清竹并没有那个意思。
她只是单纯觉得梁适问她的时候太过小心翼翼,许是因为她最近遇到的事情有点多,所以梁适怕刺激到她,每次都是用很小心的眼神看向她。
这让许清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况且她并不是个特别脆弱的人,很多情绪都能够自己调节。
她这一辈子最大的迷茫就是和梁适的这段婚姻,和陷在婚姻里自怨自艾,痛苦不堪的日子。
其余时候,她保持得很好。
许清竹只是想让梁适挑自己喜欢的,而不是一直以她的意见为主。
结果晚上看到赵叙宁的消息,赵叙宁问她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梁适太没主见。
许清竹:“?”
彼时她刚加班结束,正在电梯里,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大段话,正打算发过去解释,结果刚出电梯就接到了梁适的电话。
许清竹接通,“喂?”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而是传来了很嘈杂的声音。
梁适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醉意:“我怎么就没有主见了?我以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啊。我这是对她的尊重?不应该吗?人为什么这么让人无法理解呢?”
许清竹:“?”
赵叙宁的声音也有些飘,“你总不能什么都问吧,有些可以问,有些不能问,你全问了就跟小学生告家长一样,谁会喜欢?”
“那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梁适问。
“她不喜欢的你别问。”赵叙宁说。
梁适声音忽地拔高,“那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
赵叙宁轻笑,“那你就问啊。”
“但你刚才说的,有些不能问。”
“……”
两个听上去就像喝醉了的人在那里探讨一个很玄乎的感情问题,听得许清竹都觉得好笑。
她挂断电话以后,又给赵叙宁打电话,打了两遍才通。
接起来以后赵叙宁说:“你家那个,我给她叫代驾把她送回去了,你放心吧。”
“你没醉啊?”许清竹问。
赵叙宁顿了下,“怎么可能醉?我千杯不倒。”
许清竹:“……”
好的,这就是醉了。
“需要我帮你叫代驾吗?”许清竹问。
赵叙宁立刻拒绝,说得极为笃定:“不用,我找我老婆。”
许清竹一怔,“你老婆?你什么时候有的老婆?”
“早就有了。”赵叙宁说:“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许清竹:“……”
她怀疑赵叙宁不是醉了,而是疯了。
明天早上赵叙宁要是想起她这会儿说的话,估计恨不得以头抢地。
很有人道主义的许清竹叹了口气,“那你找吧,回家以后给我报个平安。”
赵叙宁严肃:“好的。”
话音刚落,赵叙宁就挂了电话。
一点儿不带犹豫的。
而许清竹把包往肩上提了提,思考晚上回去要不要和梁适解释一下早上那番话。
但又后知后觉,那已经是个醉鬼了,估计解释了也不知道。
这个点儿的办公楼里没什么人,许清竹出门以后去找到自己的车,给车解锁,车灯亮了两下。
在她走到车前,正要上车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体格高大的人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许小姐您好,我们苏总请您上车聊聊天。”
许清竹一怔:“苏总?哪个苏总?”
对方一顿,正犹豫怎么介绍,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是我。”
许清竹回头看去,是之前在杂志里见过的脸——苏哲。
他本人要比杂志上稍瘦一点,一副精英装扮,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俊朗的人。
而他的五官和苏瑶并没有很像,倒是那天见到的盛妤有一点点像他。
许清竹心里百转千回地思考了很多问题,但在对上苏哲的那一瞬间换上职业假笑,“是海薇珠宝的苏总啊。”
尽管年纪轻轻,但她气势并不输,毫不怯场地对上苏哲的目光,“久仰大名。”
“不用假客气了。”苏哲直接上了她的副驾,“我们谈谈。”
许清竹犹疑片刻,随后也上了车。
寂静的车内,许清竹冷声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苏哲也没绕弯子,“你想认亲吗?”
“认谁?”许清竹问。
苏哲轻笑一声,直白地说:“认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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